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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館裡瀰漫著廉價的麥酒與汗水混合的味道,同時充滿了酒客與賭牌玩家們鬧烘烘的喧囂,不過這一切都不能影響貝利的心情。
貝利把帽子放在一邊,大口地暍著麥酒,有一兩個妓女試圖接近他,想說服他翻雲覆雨一場,但都被他粗聲趕走了。
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他依照瑟洛的指示到馬修家,想要針對「真假伊凡妮」的問題對艾麗,馬修提出質疑,但是當他今天上午到馬修家時,意外的發現他們已經悄悄地搬走了。
馬修家已在此地住了十年以上,有什麼理由致使他們必須連夜離開倫敦?
貝利想了許久,發現除了東窗事發之外,別無其他解釋:
倘若馬修家的遷徙與這件事有關,那麼如今住在莫維斯伯爵府邸裡的千金小姐十之八九是假冒的,若非如此,馬修一家何須突然搬離?
「可惡!」貝利低咒了聲,重重地槌了下桌面。
他氣自己為什麼晚了一步,以至於錯失了這麼重要的線索。
就在此時,又有兩個人走進酒館,從他們勾肩搭背、滿口灑氣的模樣看來,這兩人早已有七分醉意。
他們在貝利身旁的空位坐下,向酒保要了兩杯麥灑。
他們一拿到酒,兩三下便灌得精光,邦尼甚至旁若無人的打了個大響嗝。
「痛快!」邦尼醉醺醺的朝老麥舉杯,大聲地說:「再給我一杯。」
「喂,邦尼,看你喝得這麼掹,你的劇團是不是快關門大吉了?」費爾挖苦道。
邦尼啐道:「少胡說八道!我最近可是小賺了一筆,春風得意得很。我告訴你,這回可是錢找上我!」
「這倒有趣,快說來聽聽。」
「差不多在三天前,有一個小妞帶著一百英磅來找我,要我幫她一個忙。」
三天前?身為偵探的直覺使貝利下意識地豎起耳朵,
「一百英磅?!」費爾誇張地嚷嚷:「那可不是小數目哪!那小姐想幹什麼?」
「她呀……」邦尼壓低聲音,口齒不清的道:「要我保密。」
「保密?」
「是啊!」邦尼再度打個酒嗝,道:「她告訴我,如果有人打聽起賽西兒的下落,一概說不知道。」
賽西兒?貝利暗暗記下這個名字。
「賽西兒?哦!」費爾一拍大腿,搖頭晃腦的說:「我想起來了,就是你的劇團裡那個有著一頭栗色頭髮的小妞!」
「沒錯!就是她。」
「那可真奇怪,只不過是一個女演員從劇團裡偷跑而已,有什麼好保密的?更別提給你一筆豐厚的封口費。」
「我也不知道啊!要是我知道賽西兒偷跑可以讓我大賺一票,我早就把她趕跑了 。
你知道,那妮子冰清玉潔得跟什麼似的,要她陪酒也不肯,不知道讓老子虧了多少本……」說到這裡,邦尼又拍了下桌子,「早知道,我應該開口向那小妞要兩百磅的封口費!」
費爾嘲笑道:「算了吧!邦尼,就算你想也太晚了。」
「要是我知道那小妞住哪兒……要是我知道……」邦尼突然想到什麼,又說:「對了,我突然想到,我有一次在劇院包廂看見賽西兒。費爾,你想,如果我再遇到那有錢的小姐,把賽西兒的行蹤告訴她,她會不會再給我錢?」
「你要賣消息,也得這消息是真的才行啊!邦尼,你想想,她只不過是個身份低下的演員,哪進得了包廂?你一定是眼花了。」
「我的視力好得很!雖然只是遠遠的看了幾眼,但我相信我沒看錯!」說著,邦尼又狠灌一口酒,「我懂了!她現在一定是發達了,巴結上哪個有錢的男人,不想讓那些上流社會的貴族知道她的過去,所以特地派人送錢給我,」
「吱!女人都是一個德性!」
邦尼噴既地道:「你知道嗎?那女人為了掩飾她的身份,連名字都給改了!我聽見大家都叫她伊凡妮小姐!」
貝利一聽,震驚地跳了起來。他丟下酒錢,抓起帽子就往門外奔去。
「那傢伙吃錯藥啦?」邦尼不滿地瞪著貝利匆匆離去的背影,「突然跳起來,害我嚇一跳!」
「這很常見,邦尼,」老麥拿走貝利的酒錢,笑道:「我想他只是喝多了,急著出去找地方解手。」
第九章
「伯爵千金花落誰家?斯堪迴旋一曲分曉。」
依莎貝一拿起當日的泰晤士報,兩行斗大的標題便映人眼簾,而報導上熟悉的人名吸引她不由自主地看下去。
報社的撰稿人以充滿詼諧的筆觸寫道——
「據統計,剛奪得「倫敦社交季之花」美名的莫維新伯爵千金——伊凡妮·凱因斯小姐,不但擁有該舞會中半數以上的追求者,更定倫敦適婚貴族獵艷名單上最炙手可熱的目標。
昨晚在金夫人的舞會上,伊凡妮小姐的眾多追求者們為了博得美人青睞,決定以聞名的斯堪二十三迴旋一較高下……」
然後接著是一長串的參加者名單:
「猜猜看,誰是勝利者?答案是——來自法國的萊徹斯特侯爵,瑟洛·傑·克蘭茲!他並末參賽,但他以一記漂亮的右鉤拳擊倒了斯堪二十三迴旋的優勝者藍爵士,順利抱得美人歸。」
未了,報導旁還附上精采諷刺的插畫。
上面畫的是瑟洛站在拳擊台上,一手抱著伊凡妮,另一手則對藍爵士揮拳,而週遭的圍觀者大聲叫好,依莎貝黯然離去的情景,
依莎貝拿著報紙的手微微顫抖著,一股酸澀的情緒溢滿了她的胸口。
她怎麼也沒想到在昨晚提早離開金夫人主辦的舞會後,會發生那麼多事情,而身為萊徹斯特侯爵未婚妻的她,竟是從隔日的泰晤士報中得知一切的。
天哪!這消息要是傳回巴黎,她的朋友們會怎麼看待她呢?
依莎貝丟下報紙,立刻提起裙擺往瑟洛的臥房奔去。
她必須見瑟洛,也必須與他談一談,至少,她要聽他親自解釋一切。
當她闖入瑟洛的臥房時,她驚訝的發現裡面竟空無一人,而且床鋪疊得非常整齊,彷彿他昨晚根本不曾躺在上面過。
一種模糊的預感在她的腦中成形,但她立即搖搖頭甩掉那荒謬的想法。
不!瑟洛不會背叛她的……
就在她緩緩退出他的房間時,瑟洛衣衫不整的正從走廊的另一端走過來,依莎貝霎時一陣暈眩。
她的臆測成真了!
她知道,走廊的另一端只有一個房間,那就是伊凡妮的臥房。
當瑟洛看見依莎貝站在他的房間外時,他的灰眸沉了下來。
從她的表情中,他明白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他一點也不想傷害依莎貝,然而……只怕這回是無可避免了。
儘管真相如此傷人,依莎貝仍維持著高傲的自尊,強迫自已以理性、冷靜地語調道:「瑟洛,莫維斯伯爵一早外出訪友,我想……這是我們兩人單獨談話的好時機。十分鐘後,我在客廳等你。」
瑟洛點了點頭,依莎貝立即轉身離去。
十分鐘後瑟洛再度下樓,與依莎貝面對面。
「我想,你還沒看過今天的報紙。」蒼白著臉的依莎貝將泰晤上報推到瑟洛的面前,他拿起報紙,很快地將整篇報導掃了一遍,連那張諷刺畫都沒有錯過。
依莎貝深吸一口氣,力持鎮定地輕問:「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很抱歉。」
他沒有否認,代表報上所言句句屬實!
遭受背叛的痛楚使她差點掉下淚來,但是依莎貝握緊了雙手,驕傲得不肯落淚。「你不該道歉的,瑟洛,」她勉強的微笑:「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解釋而已,畢竟——報導不一定是正確的……」
「我背叛了你。」瑟洛低語:「我昨晚在伊凡妮的臥房中過夜。」
雖然她早巳知道,但是瑟洛親口證實傳言的衝擊,仍大得讓她幾乎無法承受。
「我愛她,我不能失去她。」瑟洛的灰眸剔透得有如銀鏡,那是一雙真誠無欺的眼眸,他甚至不願選擇撒謊來逃避。「傷害了你,我感到非常抱歉,依莎貝。」
依莎貝終於掩面哭了出來,「你怎麼能夠這樣對我?」
他真心地說:「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依莎貝不理會瑟洛的道歉,猛地從沙發上站起奔回房中,砰地一聲甩上房門。
瑟洛動也不動地坐在原位,像一尊大理石像。
不知道過了多久,唐納走了進來,恭敬地詢問:「爵爺,有一位貝利·史東先生來訪,您要見他嗎?」
瑟洛茫然地抬起頭,「誰?」
「史東,貝利·史東。」唐納復誦一次。
他的腦袋回復清明,「他在哪裡?」
「在門外,我請他進等候室梢等,但是他不肯。」
「知道了,我出去見他。」
「爵爺,我查出來了!」貝利一看見瑟洛,急切地迎上前說道:「您的懷疑是正確的,她的確不是伊凡妮。」
瑟洛沉默著。
「我照您的指示前往馬修家調查,不過很可惜的是他們已經早一步連夜搬走了。我懷疑馬修一家涉有重嫌,但因斷了音訊無計可施。沒想到在我到附近一家小酒館喝酒時,讓我找到了另一條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