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媽咪!」克莉兒蹦蹦跳跳地跑進來。「媽咪,我可以喝一點可樂嗎?
「呃……可,可以。」雪茵來不及有任何反應,手中的香擯於慌亂中濺了一地。
「他就是我妹妹,邵雪茵。」彼得看多了學校女生對季仲桓英俊外表的失態反應,根本不以為然。「雪茵,他就是我上回跟你提過的王牌律師,季仲桓。」
這彷彿熟悉又陌生得緊的身影,令季仲桓的視線像一隻誤陷蜘蛛網陣的蚋蚊,錯愕失神地動彈不得。
「嗨,你好。」他僵硬的口吻,是因過度自抑後的反常現象。
雪茵說不出這個「好」字,她很快地注意到,他身旁嬌依的濃妝女子。
她會是他的妻子?
「我叫陳美薇,是仲桓的未婚妻。」』她大方地握住雪茵的手。「在紐約時,一天到晚聽彼得說你有多好多迷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彼得說你有一個案子要委託我?」季仲桓當機立斷攔截陳美薇的話。
「呃……是,是的。」雪自如果早知道是他,說什麼也不會聽從彼得的提議。
她不要讓他看到她狼狽的樣子,更不想讓他知道那段愚蠢無知年少時所犯下的過錯。他會譏笑她的,以他薄情不懂體恤的個性,不當著她的面笑掉大牙是包準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好。」他轉頭告訴陳美薇。「你先去吃點東西,我跟她談完了就來。」
「好的。」陳美薇自從認識季仲桓以後,脾氣幾乎做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變得溫和可親,唯他的意思是從。
兩人相偕步出會場,季仲桓泰然自若地走在她的左側,好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說話,一如往昔,只是在往昔無愛無意的青春裡,一心只想著如何去愛,而今卻希望盡快逃離。
一直走到毫無人煙的陰幽巷弄裡,他驀然轉過臉,低聲問:「你好嗎?」
雪茵微怔,黯然地不知如何作答。
「這個問題有那麼難,需要考慮那麼久?」
「不能算好。」她紛湧雜沓的遭遇,豈能用一個「好」字,籠統概括地交代清楚?
「哼!有夫有女還不能算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貪得無厭?」他的語調依然充滿挑釁,像過往他四處留情,卻要求她作他的妻一樣理直氣壯。
「你如果一味的想損我,我們就說不下去了。」雪茵自認受的已經夠多了,她禁不起這種冷嘲熱諷。
「談不下去也要談。」季仲桓摔然抓住她的胳臂。
「做什麼?」雪茵驚叫。
「跟我到一個地方。」他語帶命令式的威嚴。不容雪茵拒絕,強將她帶進一部黑色跑車。
「不行呀,我……我是伴娘,我必須——」
「結過婚的女人也好意思去當伴娘,你的臉皮可真厚。」季仲桓像吃了十斤炸藥,每句話都充滿火爆。
雪茵咬咬牙,忍住滿肚子委屈,只冷冷沉下臉。
「放我下車。」
「我們的話還沒談完。」他橫過手,擒住她扳動門把的手,一不小心,觸及她低胸禮服內「呼之欲出」的賁然乳房,呼吸竟一陣急促。
「沒什麼好說的,我取消委託可以了吧?」因為心酸,她的秋瞳中盈盈蓄著淚滴,威脅著要奪眶而出。
「休想。」他單手操控方向盤,車子穩穩轉出巷弄,直馳郊外大片的林地。雪茵眼神一黯,像受囚的小公主,過去堆積的淒楚此刻排山倒海湧來。「你饒了我吧!至少今天放過我。」
季仲桓濃濃人鬢的眉攢了攢,不置可否。單手仍堅持握住她的,而且越握越緊,指節都泛白了。
「什麼時候結的婚?」他問。
「六年前。」雪茵不願多作隱瞞。
季仲桓大大抽一口氣上來,眼眸燎燒起烈焰。
「他呢?沒看到他陪你出來。」
「跑了。」她有問必答,只希望趕快結束話題,讓她躲回自己的房間,繼續逃避現實。
季仲桓的嘴角略略抽動了一下。
「我不懂。有哪個男人捨得撇下你這種老婆?」他的目光再次停駐在她乳酪般雪白的胸口。
「你這算是恭維還是譏刺?」雪茵抽回裸露於低胸無袖禮服外的手肘,別過臉去。
在她人生中最失魂落魄,最茫然不知所從的時候,他非但沒給她友誼的安慰,還拚人命挖苦她,太不人道了!這種人真該殺千刀……
「隨你怎麼想都行、總之,我要知道事情的全部過程,鉅細靡遺,一點都不准隱瞞。」
怎麼說?從何說起?
雪茵嚥了口唾沫,艱難地蠕動了下嬌嫩的唇,終究氣餒地垂下眼瞼,淚水忽然步,那於麼不乾脆找個美國人嫁,不是更直接省事?」
雪茵簡直被他人死了,這人怎麼一開口就是刀光劍影。
「你就是這樣處理感情和婚姻的嗎?永遠站在利益的角度上去衡量?她,那個叫陳美薇的小姐有三十幾了吧?告訴我,你圖的是她的哪一點?成熟穩重?還是萬貫家財?」
「住口!你還沒有資格批評我,」季仲桓燒紅的眼,激動得炯炯發亮,彷彿要連雪茵一起燒成灰炭。
「看看你自己,十八歲?天吶,你才離開我那麼一下下,就迫不及待投人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你既然那麼飢渴,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可以滿足你——」「啪!」雪茵賞給他一記麻辣的巴掌,轉身奪門準備離去。
季仲桓卻迅捷由後頭攔住她,將她攬進胸膛。
「想一走了之?們都沒有!」他的心跳就像等待了日萬年終於引爆的熊熊岩漿,無可抵禦的能源在剎那間釋放殆盡。低頭吻她的那一秒鐘,像電影裡停格的畫面,真實得讓他感到自己原來還有知覺,還能義無反顧的去愛……澎湃不可收拾。
是因為自己的年少無知?還是季仲桓見然成為知名大律師?又即將成為別人的丈夫?她不是真確地知道,只覺得滿腔幽怨,滿腹心酸。塵封久遠的往事,霎時被撥開所有的積塵,殘酷無情地羅列在眼前,她陡地看見自己居然比慘綠年少時,更孤寡無依,更糟得一塌糊塗。
季仲桓把車子駛進一家汽車旅館,燦亮的陽光被一堵木門阻絕在外,天地間突然陰森難測。
「到這種地方來,不怕你的未婚妻誤會?」雪茵想起陳美薇敷衍應酬式的笑容,和那雙隱含利刃肆無忌憚打量她的眼。
她想必是個厲害的角色,才有辦法擄獲他狂野放蕩的心。
「不要轉移話題。」季仲桓沒耐性地打斷她的話。
「告訴我,他到底是誰?」
「他……」雪茵繞過床沿,踱向窗邊,過於緊束的禮服,害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是一個東歐人。」
「原來你認識的只是他的國籍,」他冷冷地盯她。「想不到你也崇洋到這種地步。」
過去的一切宛似一場遊戲一場夢,而他和她不過是受命運擺佈的傀儡。
他發現過去的夢不會消失,只是暫時遭到冷酷現實覆蓋而已。
他將全身的熱情交給一個綿長貪婪的吻,傳遞猶如地老天荒以來便已存在的濃情蜜意。
雪茵閉起眼睛,迎合他的需索,這是愛嗎?
煙塵往事又悄悄從記憶的深淵輸潛出來騷擾她……模糊的影像逐漸清晰……啊!那是隔壁的楚倩,老是和季仲桓眉目傳倩的女孩。
是的,她才是他的最愛,而她……
她猛一抬頭,以倉皇的瞳仁和陌生的眼神注意著季仲桓。
「怎麼?」季仲桓拂下她細細的肩帶,欲罷不能地驅策兩手在她滑嫩的肌膚上狠狠遊走。
「不要。」她睜大眼,裡舀分明的眸子中森冷燃起幽怨。「棄婦也有起碼的尊嚴吧?」
「不要以為抬出那個字就可以讓我打退堂鼓,會變成這步田地,全是上天懲罰你不告而別,棄我而去的結果。」
雪茵被數落得啼笑皆非。「我不是來跟你翻舊帳的,我們彼此之間從來沒有過承諾,甚至——愛情。高中三年,都是我一廂情願地……你曾經珍惜過?在意過嗎?」
「當然。」他回答得理直氣壯,像誓師北伐的熱血戰士。
「知不知道,你每次說謊的時候眼睛就會猛眨個不停?」她衝動得想再摑他一掌,打掉他那張老愛使壞的臉。
「真,真的嗎?」他半信半疑地一愕。
「摸著良心,說實話!」過往她一直沒勇氣質問他,而今卻純粹為了能夠全身而退。
連串的打擊,已將她年少的浪漫情懷一併擊得潰不成軍。她不真正瞭解自己到底還愛不愛他,只是很卑微、很無力地企求一份平靜無波的生活,如此而已。
「好吧,我承認,我那時的確心性不定,喜歡到處招惹人。但我說過,我會娶你的。」他招供過錯時,黑瞳中竟然還敢閃出自負的光芒。
「可我沒答應,記得嗎?」雪茵覺得再說下去已沒什麼意思,低頭將禮服重新拉回身上,穿戴整齊。「而且……你也已經快結婚了,收收心,學著當個好丈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