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想到趙君吟便更令他頭痛了,他對異性不是不曾好奇過,曾經身為大眾情人的他,確實試圖接受過幾個外表出眾亮眼女孩子們的追求,但不久都會面臨同一個問題,她們談戀愛的目的都和他一樣——希望成為被照顧的角色,以至於最後都是黯然收場。
他不懂,不懂為何男人就不行擁有溫暖的懷抱,但他沒有因此和傳統社會價值觀在表面上絕裂,而是聰明的選擇隱藏自己,這幾年他過得很好,對於喜歡在表面上做功夫,貪圖享受的女人也看得多了,對於異性一直都維持著同樣的看法,他變得不再輕易嘗試,即使學長死後他更加孤獨無助,也不願敞開心接受異性的感情。
由於今天的杜環很煩躁,為了平息心中價值觀即將崩毀的不安,他穿了一身黑衣黑褲,打算到學長的靈骨塔探視,希望借由平靜的思考得到答案。
車子開到淡水沙侖附近的一問廟宇,他在附設的靈骨塔前再三祭拜,遙思學長以前對他種種的好,並且默禱最好的答案能在他心中浮現,接著他漫步到就近的海邊透透氣,希望海風能讓自己清醒些。
這裡他好久沒來了,而以前卻是他和學長常逛的地方,那時他才不管別人說什麼該地是同性戀者聚會的大本營,只要能和學長攜手在附近散散步,他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事隔多年,那些流傳在學子之間的說法不知是否還在?
不是游泳的季節,沙灘上當然也不會出現遊客如熾的景象,舉目四望,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大概都和他一樣,是從圍牆側面的小洞偷鑽進來的。
若非有心事的人,何需像他一般來此飽受風沙之苦?
風真的稍大了些,杜環拉起了衣犢,走進旁邊的防風林,打算避開突然舞起的漫天風沙,而他隨身的墨鏡早就戴上了,他縮著身子慶幸自己身上還有披風,可以將身體包得密不透風。
樹林另一側的風沙是小了,可是才轉進林中,他便見到意想不到的景象。
兩個大男人幾乎光裸的交纏在一起,雖然他們見到有人闖進來,稍微遮了一下,但來自性興奮的熱度已經瓦解了兩人對外人眼光的防禦底線,他們停不了也不想停下來。
杜環猛的別過頭,隨即轉身準備離去,他在某些娛樂場合中曾看過類似的表演畫面,雖不至於大驚小怪到什麼程度,但他對於這種應該是私密的行為硬是搬上檯面,卻怎麼都看不習慣。
還好這次他一晃眼,什麼也沒看清楚,對方被他撞見也不算太倒霉,反正他的臉上戴著墨鏡,以後就算彼此遇見也認不出來,毋需尷尬。
對於別人的選擇,他一向尊重。
交歡中的兩個人見他知趣的走開,吟叫得更大聲了,其實若不是尋求刺激,他們根本毋需選在這裡相好。
杜環嫌刺耳的加緊腳步打算離開,誰知道背後竟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肯恩……噢——你好棒……」
「派伯寶良,你也是,噢——」
杜環猜想自己是被雷打中了,他睜大眼睛,摘掉墨鏡以極緩慢的速度轉過身。
肯恩看他的背影停駐,反而陷人更瘋狂的興奮中,他不知情的大呼,「派伯,你看,人家也忍不住想停下來參觀呢!噢——」
杜環終於證實自己的懷疑,在雜草蔓生的沙地上翻來覆去的正是肯恩,他不禁感到噁心的摀住嘴,彷彿再多看一秒就會吐出來似的再度別過頭,發著抖試圖接受這個事實。
出軌?他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其實他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因為肯恩既熱情又外向,加上自己一直無法突破心防,讓兩人的關係更進一步,所以他早就該有心理準備,這也是他對肯恩總是百般容忍放縱的原因,但今天竟然直接被他撞見這場面,任誰也無法接受啊!
杜環鐵青著臉,努力整理自己的思緒,他拚命說服自己要冷靜。
派伯是面向杜環的,他見到有陌生人經過卻遲遲不肯離去已大感奇怪,尤其當杜環摘掉墨鏡之後更是嚇他一大跳,因為他在很久以前透過肯恩的關係在酒吧與杜環見過一面。
不及細想,派伯像是見鬼一樣的直往後退。
「怎麼了?」肯恩披激情沖暈了頭,自搞不清楚狀況,還想摟住對方,但是當他自然回頭看向杜環的時候,見鬼的表情便輪到他了。
「小杜?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肯恩好似被澆了一盆子的冰塊,面對杜環的表情可謂極度驚惶失措,平時能言善道的他開始講話結巴,甚至有點語無倫次。
誰想得到在這種隱蔽的荒郊野外幽會竟然會被抓包?這下子恐怕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他只能哭喪著臉杵在當場。
「穿起衣服,這樣難看死了。」杜環沉聲斥喝,眼前的景象雖然讓他失望透頂,但他並沒有失去理智。
不知所措的肯恩胡亂抓起身邊隨意棄置的衣褲穿了起來,一面還想向杜環開口解釋,「我……」
「夠了!你給我閉嘴!」杜環痛心疾首,瞪現肯恩的雙眼布上了血絲,顯示出他瞬間上湧。怒不可遏的情緒, 「已經到了這種時候,就請你勇敢些,千萬不要告訴我這一幕只是個誤會,這樣對派伯未免太不公平。」
肯恩心虛的瞄了派伯一眼,情急之下若非社環提醒,他的確想這樣做,而且顯然沒有考慮會得到什麼樣的後果。
派怕見他被杜環道中心思,一開始還不相信,但跟神是無法騙人的,待兩人的目光相遇,派怕的怒氣也隨之上湧了。
「你這個混蛋!枉費我還相信你真的已經離開杜環,原來你根本就不愛我!」
派伯又哭又鬧,將肯恩快穿好的衣服又扯了開來。
「我哪有?」肯恩拗不過他,只能不斷哄著,杜環則冷眼旁觀。
「還說沒有!」派伯揪住肯恩的領子, 「你老實說,剛才你是不是想把我撇開好挽回比我年輕的杜環?」
「這——」肯恩不知該如何回答。
「沒想到我製作了這麼多電影,今天卻輪到自己當主角兼觀眾……」杜環搖搖頭, 「肯思,你總要選一個的,就告訴派怕答案吧!」
他存心出言相逼,並打算如果肯恩連派伯都能忍心放棄,他一定會親手毀了肯恩,讓肯恩萬劫不復。
肯恩當然清楚杜環的脾氣,他明白自己已經沒機會了,所以他很快轉過頭去。
「派伯,請你相信我,我真正愛的人是你。」
「可是他比我更有吸引力……」
「吸引力有個屁用?」既然豁了出去,肯恩不自覺問語氣也粗了許多,他並不是沒有委屈的,能看不能碰,一點都不切實際,你以為我很快樂嗎?其實他愛的人不是我,根本就是那個已經死去的學長,我想到就嘔,久而久之我們之間也不過是場交易罷了。」
「交易?」杜環憤聲質疑,「你給我解釋清楚。」「你提供我白花花的鈔票,我則滿足你近乎病態的精神戀愛,這不是交易是什麼?」肯恩不假思索地答,「很早以前,我就覺得你不像是我們圈子裡的人,對於我而言,你不過還是個長不大的小朋友罷了,分心照顧你只不過是為了錢。」
這是杜環作夢都想不到的結論。
看著肯思近乎宣示的語氣,派伯滿意極了,他依偎在肯恩的胸前,還細心的幫肯恩將扣子一顆顆扣上,肯恩也因而鬆了一口氣,耀武揚威的接受他的服侍。
「看來你總算留住一個。」杜環向他恭喜, 「這是好事,別再移情別戀,你的忠告我會記住的。」
不待肯恩說任何的話,杜環回頭就走,他很清楚此時的自己根本無力再承受任何諷刺的批評,他不僅失敗透頂,而且像玻璃般易碎。
確定走出了兩人的視線,杜環開始狂奔在幾乎無人的沙灘上,他拚命的跑,好像要借此讓自己跑到暈厥,因為暈過去的他就可以暫時擺脫這種比死去更難過的尷尬,最後實在跑到沒力了,他才氣喘不止的停下來。
「你不是要一個答案嗎?」杜環朝海面狂吼, 「現在你得到了!甘心了吧!」
只是沒有回答的海濤讓人更加寂寞。
學長似乎在冥冥中導引著他,讓他撞見這一幕,讓他醒來,更讓他成長,但是……然後呢?
杜環一點也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他覺得自己好慘!
他又開始想找個懷抱傾訴和療傷,但這次絕不會是個男
人,因為他對男人,包括自己,都暫時失去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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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環主動找上門時,趙君吟還真是嚇了一跳。
當她向他索求一個理由的時候,卻只換來淡淡的一句「討論劇情」,便大搖大擺的走進她的客廳。
她沒有攔他,因為她看得出來,深夜敲門又帶著一身酒氣的朋友,肯定是心情不佳,才會在投靠元門的情況下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