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並肩坐在自家的客廳裡,小孩則在趙好貞懷中睡得正安穩,利川章雲愛憐的摟著妻子,提醒她別太傷腦筋。
「收入高到一定程度就變成一種純粹的數字遊戲了。」她在他懷中幸福的笑著, 「別說我瞧不起你這個年輕人,事實上,我爸爸可能是最會玩這種遊戲的人,所以尼爾這種永遠只能當第二名的,才會想到用最快的方法來奪取他的成果,我不是為了繼承爸爸的遺產,而是想還他一個公道。」
「但是你似乎能力不及。」他提醒她別太勉強。
「那是以前,現在我們乎手了。」趙好貞堅定的望向利川章雲, 「而且我就是因為生了小利川,才體會到找回弟弟,繼承趙家香火的重要。」
利川章雲面對這麼嚴肅的問題,也不得不點頭。
「更甚者,為了半年後必須面對尼爾可能的全力反擊,我更要預作準備。」趙好貞說得有點慷慨激昂,她這陣子為此已經多天睡不好了。
「我怕你太累。」
「我還擔心你做事太疲勞呢!畢竟公司一下子擴張得那麼快……」她拜之前受的嚴格訓練所賜,這些對她而言根本就是輕而易舉,自從她將公司全丟給老公一人,自己在家帶孩子兼想事情之後,就頗擔心他忙不過來。
「還好,男人為賺錢而辛苦是應該的。」
「我就知道你最棒了……」她朝利川章雲溫柔的送上一吻。
對於男主外、女主內的分工方式,她不僅能體會這對於男人的心理認知有多重要,同時也樂在其中。
「不過尋人的事情陷入膠著,實在讓人焦急。」她不免滿心憂慮,「我前思後想,總覺得弟弟找不到是正常的,因為當時一定是在很秘密的情況下被送走,但是可能知道詳情的渡野潤一卻也跟著不見,這未免太誇張了吧!我們是否遺漏了什麼死角?」
「所以我說你不該讓高橋放棄尋找的嘛!」
「他既要幫你拓展事業,又要幫我找人,豈能一兼兩顧?」
「是誰在談論我啊?」
說人人到,高橋邦彥正好抱著一堆公事文件走進來,顯然是要和利川章雲討論。
「你看吧!」趙好貞努努嘴,指向高橋邦彥,證明她說得對。
「好好好,老婆你就乖乖的在旁邊帶孩子吧!其他事暫時別再想了……」
高橋邦彥一聽就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是之前他也認真查過,渡野潤一根本就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一樣,連個影子都沒有,所以他也莫可奈何。
利川章雲隨即和高橋邦彥認真討論起公事,小利川剛好醒了,卻沒吵到他們。
趙好貞在一旁逗弄著孩子,母子倆玩了一會兒,她忘記旁邊還有別人在場,興致所至,竟開始唱起台灣的兒歌給小利川聽,還一邊拍著手助興。
「咳。」利川章雲皺著眉,有點不好意思的暗示她太吵了,兩個大男人在討論公事,偏偏她還唱著兩人都聽不僅的中文歌,這樣豈不是很奇怪?
「噢,對不起嘛!」她吐吐舌頭,為自己的一時忘情而致歉。
利川章雲回頭想再和高橋邦彥繼續討論,卻見到他失了神,怔怔的看著她和小利川,不發一語。
「喂,你還好吧?」利川章雲拍他。
「等一下!」高橋邦彥突然睜大了雙眼,模樣挺為嚇人,「渡野潤一的英文很好,到底是誰說的?」
「他兒子親口告訴我的。」趙好貞心知他一定是想到什麼了。
「那麼以前他為何和你父親是好友呢?」
「聽說他和他父親原本都在我祖父手下做事,因為年紀和我爸爸相仿,所以結為莫逆之交……」
話說一半,趙好貞也頓住了。
「你也發現了?」高橋邦彥望向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想得到證實。
「渡野潤一還會說中文才對!她把小利川塞給利川章雲,霍然站起來,「我怎麼會一直沒注意到這細節?」
「難怪我和費南度幾乎翻遍了整個美洲都找不到他。」高橋邦彥剛才聽到她唱中文歌,突然頓悟到這事, 「我原本認為以他背了還不出的賭債,就拋妻棄子逃到國外的懦弱個性,猜想他一定無法躲在環境惡劣如東南亞,俄國,中東或非洲等國家,而他對歐洲的語言既不通,當地生活所需費用又高,所以才斷定他躲在美洲,沒想到他還會說中文……」
「那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利川章雲直言, 「如果他夠聰明,沒有選擇待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國大陸,那麼渡野潤一肯定是躲在……」
「台灣·高橋邦彥和趙好貞不假思索,同時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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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頭熟練的訂完機票,心裡卻有些微熱的發漲,他知道自己又開始思鄉了。
杜環臨時被叫去出一組外景,礙於人情壓力,他不得不出門,所以杜老頭獨自一人留在家裡。
過了這麼些年,他知道不該在孤獨的時候想到從前,否則那只會換來更深的孤獨,可是他又犯忌了。
他曾經跑遍世界許多國家,但是這讓錄卻一點都不光榮,因為他是被迫的。
晃蕩多年,懷抱著有家歸不得的遺憾,他不僅變得蒼老,而且身上的器官也出現嚴重的毛病,例如胃潰瘍,他相信這應該是壓力積沉太久反致。
如果杜環當天沒伸手救他一命,他已經死了。
雖然和家人相處失敗,但他不是完全沒朋友的。
所以他最後輾轉來到台灣。
可是最後的骨氣支撐著他,讓他始終無法拿起電話和老友聯絡,加上當年借了一筆還不出來的錢,他怎麼還有臉見對方呢?
每次訂機票都會使他分外感慨,因為那通常是他和腳下這片土地道別離的時候,不過今天卻是幫杜環的忙,尤其他知道杜環還會回來,卻更感慨了。
人生匆匆,有什麼是非堅持到底不可的?
他在客廳停立良久,似乎下了極大決心才拿起話筒,由身上取出保存完好的號碼,顫巍巍的開始撥號。
電話通了,他壓抑著想掛掉的衝動。
結果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照理他的事業應該做得很大,怎麼會沒人接聽?就算全家人都不在,也該有僕人守著才對啊!」
「杜老頭失望之餘緩緩放下話筒,也沒注意到底有沒有掛好,「說不定他換了號碼,把老朋友也放棄了……」
「啊,是了,杜環說他肯定會回來吃晚飯,我怎麼竟忘了時間?這下槽了,我看還是趕緊打電話叫披薩比較快。」
他立刻拿起話筒,還沒撥號卻被對方的一聲「喂!」嚇了一大跳。
「怎麼會這樣?」杜老頭拍拍胸口,強自鎮定下來,他猜想自己可能剛好在對方電話打來,鈴聲都還沒響起時就接起了電話。
這種事情一般人多少都會有一、兩次經驗。
「請問是哪位?」他有些驚瑰未定。
「我姓趙,請問你又是淮?」
趙君吟才覺得怪了,哪有人自己打電話來她家,卻問她是誰。
枉費她聽見這支電話響時,找了半天才確定是爸爸書房裡的電話,害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才接到,然而對方卻一直不講話,也沒掛掉。
趙君吟知道趙有庭的習慣,家中凡是申請過的電話,不管搬家或發生任何事都會一直保留著,他常說這樣朋友才不會失去聯絡。
杜老頭聽出來了。這個小妮子還真可愛,每次打電話都會和他玩這種問答遊戲,不過這次他可不會上當了。
「趙小姐,你還裝,我是那個杜伯伯啊!」他笑道。
趙君吟也聽出來了。 「原來是杜伯伯,抱歉沒聽出你的聲音,請問有事嗎?」
「你的耳朵該看看醫生了。」他開玩笑。
「杜伯伯,你不會是只想告訴我這個吧!」她還以為他打來有什麼要緊事。
「噢!對了,我有好消息。」他猜她打來是想問消息,「聽好,我已經說服他後天到香港見王導演,飛機班次我念給你……」
「哇!效率這麼高!」她趕緊抄下時間,打算到時候接機兼賠罪,諒那個杜大製作應該不會伸手打笑臉人。
「另外,我有件事想提醒你。」杜老頭想想還是先告訴她比較好,「其實,這傢伙有點同性戀傾向,我也改變不了他,所以他對女人有時很不留情面,這樣講你不會介意吧?」
真是大內幕!趙君吟若說沒被嚇到是假的,但是她對於一個父親能以如此但然的態度接納兒子,可說是相當感動,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反應得太誇張。
何況她自己就已經算是特立獨行的那種人了,對於同性戀者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那是人家的自由嘛!
「我明白。」趙君吟以堅定的口吻向他保證, 「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我還是會努力贏得他對我的認同的。」
聽到她在得知真相後卻無意打退堂鼓,他不禁放心了些,接著將多日來觀察杜環的所得都傳授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