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十六針,下星期拆線,放心,我死不了。」
「死不了就好。」古岳威不太高興地哼了哼,「告訴我,是哪個不長眼的笨蛋開車撞你?」他又夾了一小塊鱔魚餵她。
「照你這種小氣的喂法,我要到民國幾年才吃得飽啊?」
「不用等到哪一年,今天就讓你吃得飽飽的,要是李媽準備的這些東西不夠你吃,我再幫你叫外送。」他注意到紫築落在腳上的視線,滿懷心事的樣子,似乎閃躲著他的問題。「車禍怎麼發生的?」
「小路口沒有紅綠燈,碰上大家都趕時間,就撞上了。」紫築說得簡短。
「撞你的人是誰?你有留對方的姓名,聯絡方式吧?」古岳威若無其事的眼神裡閃過一抹深思。
「我好渴喔,威威,你幫我倒杯冰開水好不好?」
「沒問題。」他放下餐盒,不到一分鐘就倒了一杯冰水給她,「還有什麼借口能用?要不要一次用光?或者你願意用點腦子,節省彼此的時間,直接告訴我,到底是誰撞了你?竟然讓我問了三次,三次都不肯回答。」
「唉,威威,你就不能偶爾裝笨嗎?」紫築厭煩地喝了一大口的冰水。
古岳威這男人就是這點讓人討厭,遇上必要的時候,總是精明得讓人無所遁形。
「大部分時候,我都在裝笨狀態。讓我猜猜看,撞你的人我也認識,是不是?」mpanel(1);
「是蘇灝啦。」她終於不甘願地說了。
古岳威愣了愣,一時半刻沒回應。不過他倒未因驚訝而忘了繼續喂紫築吃飯,拿回餐盒挑了一塊涼拌蓮藕餵她。許久之後,他才冷冷地說:「你活該被他撞,這次我不想同情你。」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問三次,卻不肯告訴你了吧!我就算準了你會幸災樂禍!」她認識古岳威不是一天兩天,對他畢竟有起碼的一點瞭解。
「不是幸災樂禍,我是同情蘇灝。被他撞是你欠他的,就算他再多撞你幾次,我也沒話說。
話說回來,如果我是蘇灝,才不會問都不問一句,就簡簡單單放你走。我會把你綁在床上,狠狠折磨你七天七夜,讓你從此不敢拿婚姻開玩笑……「古岳威邊指責邊餵了一口飯。
「我到今天才知道你很變態。」什麼爛想法,把她綁在床上?!哼!
「變態的人是你,哪有人只丟一張紙,用個爛得不能再爛的理由,就不負責任的逃婚了。要比變態,沒人贏得了你梁大小姐。」
「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啊?我已經難過一整天了,還要罵我。」
「你懂得什麼是難過?我一直以為你不會寫那兩個字。」念歸念,古岳威仍是很有耐心一小口一小口餵她吃飯。
她正想反駁,門鈴卻響了。
「我去幫你開門。」他放下餐盒、筷子。
「才不要,我自己去開。」她有著半賭氣的味道。
「得了,憑你這德性走得到門口?我去吧。或是,你要我抱你一起去也可以。」
「我才不讓你抱,你不怕別人誤會你跟我這個壞女人,有牽扯不清的曖昧關係啊?」她挖苦著。
「真的生氣了?我道歉,可以吧?別氣了,我抱你去開門,我們就和好,好不好?」他收起責備,開始安撫起她的情緒。
「不罵我了?」紫築的眼睛稍稍轉亮。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事,也只有她做得出來了。明明是她錯、是她該受責備,最後卻要他道歉才能收場。古岳威臉上掛了朵無奈淺笑,縱容地說:
「不罵了。」不等她說話,他輕輕鬆鬆將她自椅子上抱起。
門鈴響個不停,在門外的人似乎不擅長等待。
「你放我下來啦,這樣被人看見不太好。」紫築沒想到他真的要抱著她一起去開門,開始掙扎。
「逃婚你都不怕了,還怕讓人看見我們的小恩愛啊。」雖然答應不罵她,但他沒保證不損她。
最近的她一定是跟「禍不單行」這個成語,結了很深的梁子,再不然她就是讓衰神給附身了,否則怎會該發生、不該發生的壞事都讓她碰上了?
門外那個蘇灝,從驚愕到輕蔑的臉色轉變,明顯得讓她想忽視都難。
「威威,放我下來啦。」紫築盡可能說得小聲,但仍無法避免被蘇灝聽見。
「有什麼關係?你腳痛,我抱著你有什麼不對!」他帶著惡作劇的表情,低頭對紫築眨了一下眼睛,才看著蘇灝說:「蘇先生不會介意我抱著小築吧?小築告訴我你們昨天發生了一點意外。世界真是小,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小築的傷也沒嚴重到得住院,就別計較車禍是誰對誰錯了。」
他是故意的!可惡的威威,故意在蘇灝面前讓她尷尬。
「蘇先生,別淨是站著,請進啊。」岳威抱著紫築,走回沙發,小心翼翼將她「放回」剛剛的位子,回頭看蘇灝也已經走進客廳了。
「請坐,我去幫你倒杯水。」他對蘇灝指了指單人沙發,做了請坐的手勢。
「古先生,不用麻煩。我馬上就走。我以為梁小姐一個人住,可能沒辦法照顧自己的三餐,看來我是多慮了。」
他好幾次在商業性聚會上見過古岳威,從沒想過古岳威跟紫築會有牽扯!
不可否認,他真的很震驚,看古岳威親暱地抱著她,除了震驚之外,還有……某些他不想正視的感覺。
「何必急著走?你們既然是很久沒見面的老朋友了,如果沒什麼趕著要處理的事,蘇先生不妨留下來陪陪小築,她一個人在家其實很悶。我馬上就得趕回公司開會,蘇先生若能陪小築說說話,我會很感激。」
古岳威說話的同時,有意無意地以親暱的撫摸方式,揉著紫築的發,又摸了摸她的臉,彷彿在宣示、誇耀著紫築是他的所有物。
說完話,他拿起桌上一串鑰匙,在紫築臉上輕吻一下,故意用三個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要乖乖,我一下班就回來陪你。」
他對蘇灝點了點頭,「我先走了,有機會再請蘇先生到寒舍吃頓便飯。」
「梁小姐是不是忘了告訴你,我跟她不只是老朋友而已?」
蘇灝努力漠視洶湧而至的怒意與酸澀,卻無法假裝沒聽見那句——我一下班就回來陪你。他們的親密,刺激著蘇灝以為再也不會有的「嫉妒」。當古岳威走過他身旁,他忍不住開了口問。
而他的腦袋則亂哄哄地轉著——有愛,才會有嫉妒吧!
他對梁紫築,還有愛嗎?他厭惡這樣的心情,想轉身走開,又想留下來質問她、想挖開她沒邏輯的大腦,看看究竟哪裡出錯?為什麼她寧可選一個十天可以換十個女伴的古岳威?這就是她要的「整片綠地」?沒有絲毫認真、各玩各的……是這樣嗎?
蘇灝不能確定在他心裡爭戰的,除了嫉妒、除了懷疑愛是否依然存在之外,還有其他的掙扎,是難堪?或是不捨?
難堪著她真的甘心樂意,把自己曾經捧在手上送她的心,放在地上踐踏、不屑一顧,最後選一個無心安定的男人?這就是她想要的愛情遊戲嗎?沒有諾言、沒有真心、沒有天長地久……她難道不明白,在這種毫無羈絆的愛情關係裡,最後受傷的通常是女人嗎?
而他,又為何在難堪之中摻雜了心疼?!
梁紫築……你到底有什麼魔力,總能讓人對你的決定,忿忿難安又隱隱心疼,
蘇灝暗自嘲諷,大概只有他這個笨蛋,會對梁紫築懷著男人不該有的懦弱感情,還必須花力氣想辦法阻絕。
已經走到門口的古岳威,因為蘇灝的問題而回頭,對著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蘇先生指的是,你跟小築曾經上過床、差點走進禮堂的關係嗎?如果是——」
「古岳威,你會不會覺得你太過分了!」紫築大吼,恨不得上前揍古岳威一拳。
她想不通威威這一連串煽情表演的目的何在?就算暫且不管他的目的為何,他剛剛的用字遣詞實在更接得過分。
古岳威挑釁地瞥了眼對他而言,沒半點威脅性的紫築,繼續被打斷的話。
「如果是那種關係,我知道,而且一點也不介意。蘇先生,我們上次見面,是在東堂家的晚宴上,你若還有印象,應記得我當時的女伴是目前紅遍台灣的歌手,江小姐。
我跟小築彼此都很坦白,我目前交往哪些對象,她都清楚。同樣的,我也清楚她的一切。別擔心,我不是個小氣的男人,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該怎麼樣就會怎麼樣,我一向看得開。「
這麼說古岳威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知道過去他跟紫築的關係,所以在那些商業聚會裡,古岳威才會多次主動找他攀談?想到這兒,蘇灝頓時湧上被人要弄的感覺。
「你是在告訴我,等會兒在你離開後,即使我跟你的小築上了床,你也無所謂?」蘇灝忍著從沒有出現過的強烈殺人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