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話,一旦我出事,立刻撥電話給顥巖,我已經委託他處理我所有的財產。」席傑說得含蓄,並未真正告知他的資產狀況。
語畢,他便起身要離開。
席茹看著他的背影,在他身影即將消失的剎那,起身衝向席傑身後,緊緊由背後環抱住席傑。
「哥,珈雨可以失去你,可是我和媽不能。我不要你的錢,請你為我和媽媽想想,好不好?」
他轉過身,將席茹擁進懷裡,給了她一個有力的擁抱,才放開她。
「小茹,大部分時間我們幾乎是不碰面,各自過各自的生活。總有一天你會有你的家庭,如果我現在為了你和媽而失去珈雨,這輩子我就得一個人過了。
在某方面,我覺得你能瞭解我。你忍心讓我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嗎?如果我什麼都不做,我一定會失去珈雨;如果我盡力阻止事情發生,也許珈雨沒事,我也沒事。我只是先把最壞的可能性告訴你,不表示一定會怎麼樣,對不對?我會盡力讓事情的結果不至於太壞。」
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罷了!
至少他說對了一件事,在某方面,她的確瞭解他。
如果不是事情有絕大的可能性是不好的,他不會說那些話。因為他從來不讓人擔多餘的心。另一方面,她也確實知道,她是無法改變他的決定了。
席茹對席傑點點頭,表示同意了他的話,也算是給了他承諾,她會照顧媽媽,如果--他真的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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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回到一屋子寂靜的家,珈雨以最誇張的不雅姿勢倒在沙發上。
今天她真是累慘了,開了一下午的會,研發部新開發的產品,市場反應不如預期,討論了整個下午,好不容易才得到一個還不算讓人吐血的決議。
再多出幾次這種狀況,她的小命很快就不保了。
奇怪,最近這兩天,她老覺得不舒服,也不知道怎麼搞的,要是換成以前,她不至於才開一下午會,人就快掛了似的。
難不成她老了!?拜託,她還不滿三十耶!
唉,看來得好好幫自己補補身體了。
晚上吃什麼好呢?此刻躺在沙發上的她,實在很懶得動。
明天再開始補好了,今晚吃吃泡麵將就將就吧。
但她還是好端端的賴在沙發上,連動的慾望也沒有。恍恍惚惚的,連泡麵也沒吃就靠著沙發睡著了。
直到一陣門鈴聲將她吵醒,迷糊之間,她有氣無力地拉開了門,門外站著的人卻在轉瞬間將她所有睡意澆熄。
「你還願意請我進門嗎?」
居然是程其鉞!珈雨一時間沒了反應。
「還是你有客人不方便請我進去?」他說得有些尷尬,臉上的表情帶著歉疚。
「沒……沒……對不起,我有點意外你會來,請進。」珈雨差點說不完話,往後退了一步,讓程其鉞進門。
沒人注意到,門外在看見他們後,停下腳步的另一個人。
程其鉞進門後,珈雨關上了大門。
「請坐,我幫你倒杯水。」對著尷尬的空氣,珈雨試著打破沉默。
他看了眼珈雨,微微頷首,走往客廳坐下。
一會兒,她放了一杯溫水在程其鉞面前,站在一旁。
「你也坐下好嗎?」
才半個多月前吧,他還拿著她公寓的鑰匙自由進出這個地方,誰會料得到半個多月之後,他們會變成今天的尷尬情景。
珈雨坐在單人沙發上,等待程其鉞說明來意。
他由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支票遞給珈雨。
「那天,我很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那種話,也許是我的大男人心態在作祟,看見你帶著一個陌生男人坐在我們常坐的位子,我們才分手不久你就找到對象了,那種滋味很難說的清楚。
事後我躺在醫院想了很久,我有什麼資格有那樣的想法,在我用最糟糕的方式對待你之後,我憑什麼認為你還是我的!我真的很抱歉。這張支票我不能收,躺在醫院是我罪有應得,請你替我還給他。」
程其鉞用了最大的真誠道歉,珈雨則是萬般感觸在心頭。
以她對他的瞭解,她明白這番話已經是他最大的極限了。
他從來就不是個會道歉的人,交往了六年,不論大小爭執、不論誰是誰非,他從來沒說過一句對不起。
珈雨望著他,突然間想不起愛他的理由、想不起曾經讓她痛哭狂醉的心碎。就彷彿是有人在她心裡下了一道魔咒,讓她曾經對他有過的感覺全部蒸發消失在空氣之中。
甚至,她不禁要懷疑,她真的愛過他嗎?
為什麼?
珈雨無法相信、無法說服自己,她真的不再愛眼前的男人、不再對他有任何感覺了嗎!?
瞬時,她坐到程其鉞身邊,雙手環上程其鉞的頸項,在他迷惑探尋的眼神下,她主動而且「盡力」吻了程其鉞。
他立即回應了她的吻,帶著熱情與需索。
什麼都沒有!珈雨模糊的想。
沒有暈眩、沒有迷醉,沒有一絲一毫能夠挑動她心緒的情愫。
什麼都沒有,只除了四片唇瓣相觸的知覺外,再沒別的了!
幾秒後,珈雨輕輕推開了程其鉞,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他沉默,等待她的話。
「我想你沒有說錯,對你,我一直是沒有溫度的。以前我不知道,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不怪你選擇另一個女人,我們並不適合彼此。也許,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珈雨坦然的望著他,眼裡有釋懷後的輕鬆。
她衷心感謝他來這麼一趟,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至少,他讓她瞭解了,她對席傑的感覺確實不一樣。
「他能點燃你的溫度,對不對?」程其鉞伸手順了順她微亂的長髮,沒什麼特別企圖,只是很自然就這麼做了。
她肯定萬分的點了頭,凝視著他問:「既然不能當一輩子的情人,至少當一輩子的朋友,好嗎?」
他沒想過,他們能像現在這樣,平靜的談論當不成情人之後的發展。也許,他們對彼此都沒「溫度」吧!
他對她除了男人本能、虛榮的佔有慾之外,不曾有過互許生死的感覺,他很明白。只是畢竟有六年的感情了,說沒有任何不捨也只是謊言。
「看來,我們也只適合當朋友了。」他說得淡然。
兩人有幾分鐘靜默,沉緬在各自的感觸之中。
接著,珈雨語氣輕鬆問:「他支票開了多少錢?是不是付得太少了,你懶得去兌現?」
「你自己的男人,你沒問過他嗎?」他很快調整了心情,帶著跟珈雨一樣輕鬆的口氣反問。
她搖搖頭,非常好奇地拿起剛剛讓她擱在桌上的支票。
不看還好,看了之後她幾乎是瞪大了眼,生怕自己錯看,再仔仔細細看了一次。
「你的表情跟我看到上面金額時的表情有得比喔。你不會現在才知道,自己挖到金礦了吧?」
一百萬?他居然開了一張一百萬的支票!
他只是個大學教授,怎麼會出手如此大方?珈雨百思不得其解。
「他應該來打我。」珈雨喃喃低語,還在震驚中。「你確定你不要嗎?」
她想再度確認,腦袋還是一團混亂。
接著她突然有了新的疑惑,有哪些人會沒事把支票本帶在身上?除非是平日需要大筆資金進出的人。
一個大學教授,有這種需要嗎?
「如果我不確定,就不會出現在這裡。我不需要那一百萬來提醒,我曾經是個多沒風度的人。」程其鉞自我解嘲,珈雨決定暫時將疑問拋到一邊,等席傑回國再來煩惱,算一算她還有兩個星期可以混。
問題是,她竟開始覺得兩個星期有些漫長……
「能不能喝酒?」人家說,一醉解千愁。她倒想試試,喝醉了能不能暫時將大腦的影像丟遠。
「醫生說最好不要,不過管他的。我建議把那瓶前年我們到巴黎買的八六年紅酒開來喝,你認為呢?」
「好主意,至少今天確實是個『值得』慶祝的好日子。」
兩個人手中很快多了紅酒杯,在清脆的玻璃碰撞聲後,兩人有默契地說了同一句話:「慶祝我們從此成為好朋友。」
在頗深的感觸裡,兩人同時一飲而空。
珈雨為彼此再添了酒,頭靠上程其鉞的肩膀。
「我不記得我們曾經在同時講出同樣的話,這種默契是不是來得太晚了點?」很快,她又喝光了杯子裡的酒。
程其鉞但笑不語,他認為在這種時候不適合解釋什麼,只能說,他們還是適合當朋友吧。
一瓶紅酒飛快的點滴不剩,珈雨搖了搖空酒瓶。
「接下來你有什麼建議?」
「以這種速度、這種喝法,沒幾分鐘我們就會不省人事了。」
「那好吧!為了避免酒後亂性的慘劇發生,我們喝茶聊天好了。」
他露出贊同的微笑,兩人將茶具放上桌,泡出第一壺香氣濃郁的金萱。
「這是我跟你第一次泡茶,記得當初買這套茶具就是希望能像現在這樣,沒想到茶具買回來一放就是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