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壓根不相信唐奕的話,不相信他要到美國是昨天做的決定!
早在兩年前,報社就問過他同樣的事了,當初他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
他只是想逃避她吧!
否則他不會想到美國的,她太瞭解他了。可是,為什麼?
「云云,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不應該那樣對你,你那麼年輕,有大好的人生,對不起,我真的不應該……」
他果真是為了逃避她!這個念頭將她整個人都掏空了。為了逃避她,他竟願意到美國。
對一個急著想走的人,她又能怎麼辦呢?
昨晚,對唐奕而言又算什麼?她不過是扮演了唐奕生理需求的發洩對像罷了。對唐奕來說,她跟其他女人一樣不具意義。
他急欲逃開的作為、深度歉然的眼神、尷尬不已的解釋,在在刺痛著似雲的心。
昨晚,他一次又一次的佔有她,她一度天真的以為唐奕對她或許是有愛的。可是,今天的唐奕卻讓她……心痛且心碎。
七年前,他信誓旦旦的對她承諾,決不丟下她;七年後的今天,他違背了他的承諾。她覺得自己彷彿再死了。
「不要對我說對不起,昨天的事是我自願的、是我求你的,錯不在你,你不需要……」
似雲突然起身,背對著唐奕。
她沒辦法面對他,更不想用眼淚讓唐奕內疚,畢竟唐奕給她的已經夠多了。諷刺的是,眼前這個曾讓她感覺到了天堂的男人,也同時把她推進了地獄。
「不准你這樣說自己。」唐奕打斷了她的話,對於眼前的狀況,他不知如何是好。決定離開云云,他並不好過。
可是他不能自私的只想到自己的需要、自己的情感,他希望云云能得到最大的幸福,希望云云能遇見一個與她年齡相當,陪她一起瘋、一起笑的伴侶。
他希望她能過得好!她的幸福,他看得比自己的幸福還來得重要。
昨晚,是個不該發生的錯誤。他不該讓忌妒沖昏了頭,然而,昨晚的忌妒卻也讓他領悟了一個事實,只要他守在云云的身邊,云云永遠不可能找到幸福。
「我說得不對嗎?我記得是我求你的沒錯。唐奕,我才是那個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破壞了一切,是我讓你進退兩難,都是我的錯……」她說得激動,聲音有著哽咽。
「云云,別這樣。」唐奕起身走到似雲身後,情不自禁地以雙臂緊緊圈住嬌小的她。「我希望你能過得快樂,就算我到美國一樣會照顧你的生活。我幫你在銀行開了一個戶頭,我會每個月匯錢進去,這間公寓我會過戶到你的名下。你的生活不會有太大的改變,我一有時間就會回台灣看你,我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好嗎?」
似雲點了點頭,心裡有另一份盤算。她無言地掙脫了唐奕的懷抱,頭也不回的走進自己的房間,將房門上鎖後,無力地靠在門上,眼淚終於不可遏止地奔流而下。
敲門聲旋即而至,隔著一扇門,唐奕憂心的探問:
「云云,別不理我……」
「我沒事,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她隔著門,努力以平靜的聲音說著。
門外有好一陣子的靜默,許久才傳來唐奕離開的腳步聲。
似雲像是鬆了口氣,將自己丟上床,狠狠地蒙著頭哭了一場,一切又彷彿回到了七年前,她在醫院無聲哭泣的深深傷痛……
她又再一次經歷了「失去」的痛苦。
她將自己鎖在房內,整整一天。不管唐奕如何威脅利誘,她沒開過門。
從白天到夜晚,由哭泣到無淚,她坐在床上有了不同的領悟……她再也不要讓自己陷入這樣的痛苦,再也不要了!
第三章
因為年輕,
所以才天真的以為,
愛,可以輕易捨去;
直到離開的那一天,
連天空都飄了雨,
才明白心底的痛楚,
深刻得讓自己不禁落淚……
七年後
人生有幾個七年?
大學畢業後,跟著嘉羽來台北創業的第四個年頭,她仍不習慣陰雨綿密的日子,特別是冬天的濕冷空氣。
她甩甩頭,強迫自己將紊亂的思緒拉回現實。昨天氣象報告說了,今天一樣是下雨的天氣,溫度一樣冷冽,這個寒流可能要持續一個星期左右。
而她的心情就如同陰沉沉的天空,從沒好過。
嘉羽下午就要從高雄回來,這個廣告企畫再不「孵」出來,她的工作鐵定要不保了!
唉!她長長地吐了口氣,眼前的企畫案著實讓她頭疼了整整一個月,偏偏這個企畫案又是她跟嘉羽合夥開設這間工作室以來,接過的最大CASE。
想到嘉羽,她們可真算得上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嘉羽負責工作室對外的一切公關,她則負責廣告企畫的一切內容。
從大學畢業到現在四年了,工作室由兩個人到現在擴展為十二個人,也許她真該感到知足了。
她起身為自己沖了杯咖啡,打算放自己休息十分鐘,再回頭做最後的文案修飾。她站在窗邊看著十五樓底下川流不息的車陣與往來的行人。這裡是台北,一個似乎從來不會累、永遠繁忙的熱鬧城市。
云云……
在她冥想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她的耳畔。她震了震,不明白這樣的事怎會一再發生。
他好嗎?
每回她的耳邊響起他醇厚的嗓音,她都不禁如此自問。這些年來,她斷了所有跟他的聯繫,到了台北之後,她相信他絕對找不到她。
不過她也懷疑他會有找她的念頭,畢竟當年他是那個決定離開的人。而她,僅僅是以更為徹底的方式,成全了他。
歎了口氣,她發現決定休息十分鐘是個愚蠢至極的念頭,休息只會讓她的腦子更亂、更不安罷了。
擱下喝了一半的熱咖啡,她安分而認命的回到桌前繼續她的工作。
再一次,她成功地利用忙碌的工作,暫時消滅了所有不安分的情緒。
總算大功告成了!
她鬆了口氣擱下手中的筆,就在同一時刻,門毫無預警地突然被打開。她正要開口斥責來人的無禮,抬頭一看走進門的是她預期下午才會出現的嘉羽。
也對,工作室裡沒哪個人敢像嘉羽一樣,如入無人之境的勇闖她的私人工作間。
「我以為你下午才回來?」她好奇的探問。
嘉羽可有可無的聳了肩,直接找了張椅子坐下。
「臨時決定搭飛機回來。」
「還真是臨時啊。」她語帶嘲諷,嘉羽急驚風般的個性,常會讓人吃不消。
「兒子還好吧?」嘉羽全然不理會她,自顧自的問著。
「喔,我都快忘了我有個兒子了。他啊,十天有九天被你爸媽綁走,我這個當媽的人還得三催四請才見得到自己的兒子。還好你爸媽搬到台北來住,否則我可慘了。」
「誰要你沒事生個這麼人見人愛的兒子,害我有事沒事喜歡帶「我」兒子上街炫耀炫耀。」
「是,都是我的錯,可以吧?」
「企畫案好了吧?」
「我哪次讓你開天窗了?」似雲非常不服氣地回了嘴。
「這還得感謝有我爸媽幫忙照顧兒子,好讓你這個媽專心工作。」嘉羽說的得意,彷彿一切的功勞都在她身上。
「是,真是謝謝大恩人了。」
「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嘉羽收起玩笑的態度,正經而嚴肅的口吻引起似雲的注意。通常嘉羽會有這種表情,表示她要說的是件「很大的事」。
「怎麼了?」
「你知道永堂集團嗎?」
「耍我啊!今天要給你的企畫案不就是幫永堂集團做的嗎?」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問你對永堂集團瞭解多少?」
似雲沉思了一會兒。
「說不上瞭解,但是就我所知,這個集團是以醫療器材起家的。目前台灣各大醫院所需的大型醫療儀器,百分之八十是由他們代理進口。至於永堂集團所跨足的其他領域,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怎麼了?這個CASE是你接的,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兩個星期前,永堂集團的最大股東也是集團的創辦人突然中風了,永堂的股票在兩星期裡跌了三成。上個星期創辦人的兒子回台灣接下了集團總裁的位子,目前暫時穩住混亂的局勢。」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嗎?」
「聽我說完,今天我在永堂集團的高雄子公司聽到的消息是,這位現任總裁有意購併我們的工作室。因為永堂集團的需求量夠大,如果他們能有一個專屬的廣告部門,就不需要每年找廣告公司。」
「購併我們對他們而言划算嗎?」似雲很懷疑。
「當然,永堂集團除了代理醫療器材外,還有其他事業部,事實上他們是個十分多角化的集團,從建築業、醫院,到目前正在進行的汽車進口代理,單獨設立一個廣告部門可以為他們節省許多成本。」
「所以,你說了這麼多,真正意思是什麼?」
「最直接的意思是:你願意賣掉工作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