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殺我?!」一聽,她嚇得大叫,連連後退。
「傻瓜,我怎會殺你,我只是帶你「回家」,你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他長歎,瞭解她又誤會了。
「可是……我在這裡有父母、兄長,還有好多好多朋友,如果我和你回去……難道從此就再也不能看見他們了?」
「嗯。」
看著他堅決的態度,貝妤芩慌了!
她不想死,正確的說,是她不想離開愛她至深的父母、哥哥,還有那一群死黨好朋友,她捨不得,真的捨不得!可是他……偷偷瞄他一眼,他雖能開口,外表卻仍一片模糊,在看不見他的情形下,根本勾不起她對他的絲毫印象,而他真如他所說,是她前世的未婚夫?
「你可不可以先讓我看看你本來的面目?」想看清他,並非在乎他外表的美醜,而是希望能勾起一點她對他的感覺──前世的感覺。
「不行。等回去後,你自然看得到。」他說,為免增加她的自責,他不想向她解釋為何目前不行。
「為什麼?你不是已能開口,難道你剛才說的都是騙我的?」說起來,她才發現自己為什麼要那麼相信他說的話。也許他是什麼妖魔鬼怪來索討她的命,拉她去做替死鬼的,想到這,她臉上的表情轉為恐懼。
她的排斥抗拒讓天玥痛苦極了,可是卻有口難言。現在還不是讓她瞭解所有緣由的時候,他不想加深她的自責,雖然,這讓她對他產生了懷疑。
「總而言之,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明白,我先送你回去向他們告別吧。」
低頭沉思了許久,她更加懷疑──
「你現在已經自由了,是吧?」
「大致上……可以這麼說。」
「那麼,「我們的」家鄉應該不止我們兩個人吧?」
「當然。」他說,不懂她何以有此一問。
「既然如此……那對不起,我暫時還不能和你回去。」她打定主意。
頓時詫異與痛苦寫在他臉上,如果她看得見的話,一定會後悔自己對他的懷疑。
「你說什麼?!」
「我放不下我的家人,如果我死了,我爸媽、哥哥會很難過的,我捨不得看他們痛苦。」
「而你就捨得讓我期望落空?」他驚怒道。萬萬沒想到兩百年的等待,竟等來這般結果!
「我知道這對你很殘忍也很不公平,可是……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他想知道她還有什 理由可辯解。
「我說了你不會生氣?不會一把掐死我?」她瞄他一眼,在什麼也看不到的情況下,就像踩在地雷區一般,不知下一步是否會被轟個屍骨無存。
「你說。」很嚴肅的口吻,聽得出來他忍著怒氣。
「我現在……對你一點特殊的感覺也沒有。」看著突然定住不動的他,這話好像太直接了,可她只是說出自己內心的感覺,他總不希望她騙說她愛死他了吧?嚴格說來,他們倆今天才真正認識呢。
他無語的愣住。
而面對一個半透明人真的是一件麻煩透頂的事;她既看不見、更猜不透他會有什麼反應,是以猶豫著究竟是要拔腿快跑先保住小命要緊,還是應該安慰一下他似乎受到傷害的心靈。因為按常理,她形同拒絕的表態應該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半晌,他緩緩道:「等回家後,你就會想起來了。」
他說,聽不出是說給她聽,或是在安慰自己。
「萬一我想不起來呢?或是,你根本從頭到尾就是在騙我,只是在找一個替死鬼。」她越來越懷疑這種可能性,否則,天底下哪有這般癡情男子。別說現代,就是古代那封閉社會坐擁三妻四妾的男人,不也是稍有機會就像只花蝴蝶一樣亂舞,所以,越往深層想,她越是懷疑。
「你不相信我?」氣得連硬石都能被他捏成灰。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至少,你要拿出點證據來吧,否則,我只好把你當成冤死鬼找替身。不過我警告你,你休想打我主意,我還年輕,還不想那麼快就向閻王報到。所以如果……你拿不出證據的話,那……我要回去了。」她說,看著左右,考慮找棵大樹用力一撞,一次就把自己撞醒。
發現自己的癡情換來的竟是冷漠的拒絕與懷疑,這結果如同晴天霹靂般讓天玥冷然立在一旁,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
難道這相會竟來得太遲,在她投胎人間多世後,她的靈性慧根已被消蝕殆盡?更令他心痛的是,她,將他忘得一乾二淨也就罷了,竟然還懷疑他的用心!他可是為了她忍受兩百年折磨!這傻蛋,真有地獄可去的話,他非帶她下去不可!
「你當真不隨我回返故鄉?」他最後一次問道。
她用力的搖頭。「我要回「我的家」。」
「好,我不勉強。」毅然的轉身離去,快氣瘋的他根本無法思考,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釐清自己的思緒,還有,如何接受這殘酷的結果。
「喂……」貝妤芩突然喚住前行的他,為了那獨行的身影喚起她的同情心。
「還有問題?」連頭都不想回,他相信她絕不是回心轉意。
「你……你叫天玥對吧?你在人間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嗎?只要我能力所及,我可以幫你完成。還有,我會燒很多很多紙錢給你,還有紙糊的行動電話、電腦、汽車、房子,我統統都燒給你。」她很誠懇的說,只希望能為他做點事。
本來,他是不準備回頭再看這教他大失所望的丫頭一眼的,就讓自己的苦心付諸流水罷了,但在聽到她說的這番話後,頓覺不甘!他真要這麼放棄?自己這些年來的苦難到底是為誰辛苦為誰嘗?尤其是,他根本無法忍受她將他視為陌路。
「再見!」他轉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喔,再……見。」習慣性的揮揮手,卻覺得自己這樣子很呆。還想說些什麼,他競如煙霧一般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再見」的方式真簡潔呢,一點離別的傷感也沒有,還比較像是兩人還會再見,難道……他的意思真是還會再來找她?想到這個可能性,貝妤芩簡直嚇壞了。倉皇的看準棵大樹,不再遲疑的抱著樹幹埋頭努力的撞了起來,只希望立刻和這可怕的噩夢說再見。
一陣眩暈,她恍惚的睜開眼。
迎面只見母親那彷如潰堤的淚水,冰冷的雙手緊握著她的手抱在胸前,讓她覺得好慚愧。看著母親傷心欲絕的表情,她慶幸自己沒有受到他的蠱惑,輕易的便跟那個叫天玥的冤死鬼走,否則,她肯定會內疚一輩子,即使真能揭開自己前世之謎,她也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妤芩,你醒了嗎?真的醒了嗎?」看著在緊急送醫急救後仍呈昏迷狀態的貝妤芩突然醒轉過來,大喜過望的潘玉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媽,你別哭啊,我只是不小心睡著了而已,才一下下你怎麼就哭成這樣,你忘了,我在家的時候就很能睡的。」看母親哭得淒愴,她難過的一邊安慰她,一邊用手拭她的淚水。
「什麼一下下!你看外面天色都暗了,你無緣無故就昏死了大半天,我怎麼能不急。」止住哭,潘玉涵終於鬆了口氣。
「我睡了這麼久?」她說,想不到不過和那個天玥聊了會兒,竟花去了三、四小時的時間,難怪母親會如此焦急。她深感罪惡的不好意思抬頭。說來說去都怪他,他最好是真的跟她說再見,否則再讓她見到他,非狠狠罵他一頓不可!
經過一番檢查,證實她一切正常,原本微弱的生命跡象也全部恢復了,連醫生都頻呼不可思議,一再勸她再多住幾天;雖然母親也希望小心為上,不過,她知道那是怎麼回事,所以也就沒興趣被人家當白老鼠;因此,不管所有人的勸告,她仍堅持出院。拗不過她的堅持,潘玉涵只好依她,下過仍然小心謹慎的將醫院電話抄了下來,連急救中心都預先打了聲招呼,看樣子是被她這突來的一睡嚇著了。
不過,奇怪的是,從這天起,貝妤芩卻是連個盹都不曾打過,並且精神好得整夜不睡覺都沒問題,果真如醫生所說的異於常人。
兩天後,在桃園中正機場。
提了行李步出海關後,貝妤芩笑著勾起母親的手,一路漫談走向計程車排班處。因為貝丞浩和貝哲倫都得上班,所以她們早在出國前就決定要自個兒搭計程車回家,因此,當她抬頭看見貝哲倫時著實感到意外,而當她瞥見不遠處守著另一個出口的貝丞浩時,更是受寵若驚到極點。
「媽,看來男人沒有女人果真是不行的,你看我們才出國幾天,爸和哥就等不及要來迎接我們,我想,我們家該不會已經被他們毀得差不多了吧?」
「又說傻話了。」潘玉涵笑答,早知丈夫和兒子為何會到機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