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別太過……」正準備曉以大義一番,誰知在仰首對視的剎那間,她卻被他俊美的外表震懾住。
老天!他竟比她這個女人還漂亮!他……該不會是人妖吧?看著他,她一時竟忘了要好好「教導」他為人要謙虛及同情的美德。
「太怎麼樣?怎麼不說了?」他說,高傲的態度在在顯示門縫裡看人。
當她又瞧見他眼中那輕蔑的眼神時,原本消逝的火氣再度燃燒!
好吧,就算他的外表無懈可擊,拿個九十分不成問題,但是教養嘛……可是連二十分都沒有!這樣平均下來還是不及格……她狠狠的在心裡給他打個紅色大叉叉。而面對他的高傲態度,更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方式回應。高抬的臉龐以四十五度斜角輕瞄他。
「我說,你太無禮了,虧你還西裝筆挺的人模人樣,卻一點教養也沒。」她說,不忘拍拍自個兒剛離開他身上的雙手,一副嫌惡、有待消毒的模樣。
「是嗎?剛才是誰見著人就抱的?難不成這種隨便的態度才叫有教養?」華雲翔揶揄的看著她,同時也學起她拍著自個兒衣服,讓貝妤芩看得雙眼直噴火。
「喂!我剛才是迫不得已才碰你一下的,否則就算你求我我都要仔細考慮!明明是地上擋路的大石頭,就別往自己臉上貼金,硬要說成是高高在上的青天,自抬身價也要有個限度吧?再說馬路這麼寬,又沒人叫你站在我面前!喔,我知道了,說不定你是故意的,搞不好連馬路上這個坑洞都是你挖的。」她說,不服氣的指著地上那個窪洞。和他的狂妄比起來,她覺得自己還算客氣了。
雖然她平時待人處事總是隨興不苛求,很少有什麼人、什麼事能教她像個惡毒婆娘,但今天,這男人初見面就給她極差勁的印象,那不屑的眼神清楚表達了他此刻的想法,所以除非他天生斜眼,否則她肯定他准把她看成是水溝裡的孑孓,渺小卑微得不值一顧。
在她自以為得意的回敬他後,貝妤芩瞧見他憂鬱的眉皺了會兒,然後以很失望且輕蔑的神情看著她。
「原來,你就只有這麼點氣質。」
「你……你說什麼?」她被他氣得有點口給。
雖然個兒比他小,可氣勢不一定會輸他,正要捲袖插腰,才發現兩人靠得太近,在拉開距離前,她無法擺出英雌氣勢,只是才一跨步,連老天都不幫她的,又一腳踩到空洞上,雙手划船似的晃了會兒,還是他扶了她一把才止住。
可想而知,這下他更得意了。
「喂!你別碰我!沒聽過男女有別嗎?」她用力聲明,像是怕他分不清她是男是女般。
「哦?」輕笑了下,那表情好像是說不懂道理的人是她而不是他,「你可以退開不是嗎?既然你沒拒絕,任誰都會認為你十分樂意。」
「我樂意……」一番話說得她啞口,三兩下就敦他給堵得無話可說,惱羞成怒的將手用力往後一甩,心裡並想好準備當他是福德坑大垃圾山,退開後馬上拿出剛買的香水出來噴噴。
只是她打的如意算盤在她因用力過猛而差點跌得像只不能翻身的烏龜後,宣告徹底失敗。更氣人的是,這回還是靠他拉她一把。
煞星!掃把星!倒楣鬼!貝妤芩圓睜著雙眸瞪他。
她現在確定這個男人簡直就是集天下霉運之大成,並且是專找她麻煩來的!要不自己這一個月來所累積的好運和愉快心情怎會在短短幾分鐘內全被他──這個臭男人給破壞殆盡!
要是貝哲倫在這兒就好了,因為他的運氣一向不錯,一定治得了這個煞星!可是都這把年紀了還抬出哥哥來壯聲勢,恐怕在嚇到他之前,會先被他給笑死。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當一個人霉運當頭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太鐵齒。在碰到那麼多奇人怪事後,她對這些玄奇之事是寧可信其有。
所以,此刻居弱勢的她只有給自己找台階下了。
「哼!好女不與男鬥,我懶得理你,那是──浪費時間!」她說,並且不顧自己一身淑女打扮,極盡所能的朝他做個大鬼臉。
此舉頗有要落跑的味道,所以她早知他絕不會放過這嘲諷她的機會,是以在「發表」完撤退宣言後立刻轉身就走,看都不再多看他一眼;因為可以想見的,他此刻的表情絕對是囂張狂傲到世界之最,而她,則是窩囊到極點。
果然,才一轉身,她就聽見他綿綿不絕的笑聲,刺耳的陣陣傳來。
臉上一陣燥熱,她恨不得立刻飛離現場。
在丟下那個討厭鬼後,鼓著像快脹破的腮幫子,貝妤芩直朝打工的書店走去。而為了避免再碰上第二個煞星,她一路目不斜視,抬頭挺胸的僵直程度直逼路邊的電線桿。
推開玻璃門,看著窗明几淨、古色古香、雅致的裝潢,令人心情為之沉靜。
「靜思書坊」──這店名取得真貼切,貝妤芩滿意的看著她第一次工作的地方。
抬眼望去,店面雖不大,卻毫無窒礙之感。再看看書架上擺售的書籍雜誌,絕大多數是文學歷史藝術方面的著作,看來這店主人挺有個性的,竟敢只賣這種冷門的專業書籍。要不是「財力雄厚」,就是存心做「慈善事業」,否則她敢打包票這店絕做不到兩個月就關門大吉。
只是在她「深感欽佩」的同時,她驚訝的發現,店裡的顧客好像還不少呢,並且絕大部份以女性居多,個個手捧書本,精神頗為專注,那認真的模樣,似乎不是只想白看書,而頗有掏腰包的打算。這個發現讓她大感意外,想不到這世上有氣質的人還不少,並且巧合的全跑到這家書店來了。
「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在貝妤芩像個監工察看了半天後,正在整理書架的店員終於注意到她莫名的行為,趨前探問。
「你好,我叫貝妤芩,是從今天開始要在這兒幫忙的工讀生。」露出親切的微笑,她點頭道。毫無工作經驗的她顯得有點忐忑不安。
「太好了,我正在等你呢!」那年紀約三十的店員拉起她的手樂呵呵笑道:「以後就叫我張姐吧,這店裡除了老闆外,就我一個員工,有時候挺無聊的,你來了正好給我添個伴。」
在張姐爽朗的笑聲介紹下,貝妤芩終於鬆了口氣。
她的工作不難,只是幫忙上架、整理書籍罷了,加上張姐這個頗好相處的同事,她相信她會有個愉快的工作經驗。至於那從未謀面的老闆嘛……她根本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會開書店並且還專賣這種「有水準」書籍的人,想必一定是個氣質優雅、待人和氣的謙謙君子──在張姐的介紹下,她已經知道老闆是位男性,而店裡這些客人有一半以上全是慕老闆之名而來,至於是什麼樣的「名」,那雖已成年卻難掩童心的張姐故意賣個關子,要讓她自個兒去發掘。
正當貝妤芩喜孜孜的以為自個兒有個好的開始時,站在櫃檯學打收銀機的她眼尖的瞄到又有客人上門,抬起頭來正準備笑臉迎人,那展露的笑容卻像電視畫面定格不動,張著似笑非笑的臉龐呆立著。
天哪!一定是她眼花了!
她用力的眨著眼,祈禱著張開眼後眼前空無一人,或者……是她看錯了!
只是,再怎麼眨眼、再怎麼祈禱,他仍然站在她面前。
頹喪的眼神從地上瞄起。那眼熟的深藍色西裝,同色系的襯衫、領帶,上頭應該還留有她的指紋吧?再往上看,當然就是他那鬆散中不失整齊、梳往鬢後的頭髮,高傲又帶著股神秘的炯炯眼神,尤其是那對眼眸,深幽得讓人油然而生一股懼意。這煞星……他該不會是被她損了頓,心有不甘,所以跟蹤她到這兒,準備再讓她難看一次吧?
「光……光天化日……你……你別想亂來!」見他筆直的朝她走來,她嚇得嚥了口口水道。
「你在這兒做什麼?」已經在店外看了會兒的華雲翔面無表情的問。
「你不會看啊?站在櫃檯當然是在工作。告訴你,我老闆長得雄壯威武,你要敢在這兒撒野,他會扁死你的!」她掄起拳頭,兇惡的嚇他,卻見他不但不以為意,反而笑得挺開心的。她說錯什麼了嗎?
「真的?那你還不快叫他出來讓我瞧瞧。」
「你以為你是誰啊?叫我們老闆出來他就得出來,他才不像你那麼隨便,你快走喔,要不然等會兒後悔就來不及。」她左張右望的打量著,比他還希望老闆快點出現,因為她已緊張得快要大呼救命,而那張姐雖然瞧了他倆一眼,竟沒發現她擠眉弄眼暗示的眼神,還以為她在跟她玩的扮了個鬼臉回應,然後又兀自低頭整理起書架,教她一顆心直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