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兒,來,這位是高公子,這邊這位是余公子,兩位公子難得有這雅興一塊兒到我們百花樓來,你可得好好招待,別讓人家失望了。」柳嬤嬤待仙兒走近,忙不迭地起身讓座,將她按坐在高羿身邊,像忙著撮合婚事的媒婆般,在兩人身旁使著曖昧眼色咭咭呱呱笑著。那不絕於耳的吱喳聲,實在是吵人得很。
嫌那柳嬤嬤在一旁礙事,讓高羿和那個叫什麼仙兒的似乎施展不開;偏那柳嬤嬤無視沒人理她,儘管意猶未盡地說著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余芊瑛終於等得不耐煩地開口:
「小嵐,賞柳嬤嬤一錠銀子,謝謝她費心的安排。柳嬤嬤,你去忙你的吧,我們自個兒來就行了。」
「謝謝!余公子,您真是慷慨,那麼老嬤嬤我下去了。」達到目的,柳嬤嬤毫不客氣地道謝而去,原來那堅不下場就是為了賞銀。
少了柳嬤嬤的干擾後,余芊瑛終能仔細地研究起眼前仙兒主婢三人。
這個仙兒……跟其他那些姑娘們真的很不一樣呢!雙手猶撐著下巴骨,看得出神的余芊瑛難得的面露欣賞表情。
以外表而論,這仙兒看起來別有股迷人風韻,怎麼說呢?就是一種……女人味!對了,就是女人味!思忖了會兒,終於教她給想出個妥當的形容詞。那種柔情似水,嫵媚動人的女人特有的韻味,書上不是常寫的什麼教人迷得「蝕骨銷魂」,指的大概就是像她這般的女子吧!
對嘛!女人就該像仙兒這樣,像她余芊瑛,除了這外表是個女兒身外,卻生性不拘小節,外加粗手粗腳,一點女人的自覺也沒有,這樣竟然也是個女人?這不是折磨她嗎?想來一定是當年投胎轉世的時候跑錯地方,糊里糊塗地鑽到她娘肚子裡,今世才會這麼地適應不良。
「仙兒姑娘,我想一定有很多人稱讚你人如其名吧?」看夠了之後,余芊瑛開始要滿足她滿肚子的好奇心。
「余公子過獎了。倒是余公子貌似潘安、俊俏非凡,想必府上必是名門望族之後,才有公子這般出色的人才。」那仙兒嫣然一笑,又深深地打量了會兒余芊瑛。
「不……家父不過是個賺點蠅頭小利的小生意人罷了,沒什麼好誇口的。」怕仙兒深問起她的家世,余芊瑛閃爍說道。「對了,他——呃,我是說高公子,他才是今天的主兒,你不用管我了,儘管招呼他就行。」說罷,她呵呵地高興笑著。
見余芊瑛又開始推銷他,高羿無奈地深吸口氣:
「就算我答應了你的提議,你也沒必要一副等不及把我推過去吧?我不禁要懷疑,你所謂的互蒙其利,根本就只是拿我當表演的工具、讓你玩樂取笑的玩意?或許我該讓位,讓你自個兒親受仙兒姑娘的慇勤招待才好。」
其實他也明白,她還真是拿他當玩具了,不過看在她並無惡意,只是玩心太重的分上,這才由著她;另一個教他願意犧牲的理由是,他若不答應,難保她不會找別人,若是找到個品性修養不佳之人,到時那好色本性全露,教她見了,只怕更會把那普天下所有的男人全當色狼,包括他也只怕永難翻身了。
「我才沒有呢!我是……我是主人啊,當然要隨時隨地汪意著,別冷落你啦。」她心虛地大聲道。
「真是這樣?」高羿毫不掩飾他壓根就不信她的鬼話。
「當然!」愈是心虛,她說話就愈是大聲,只是她這毛病,似乎連她自己也沒注意到。因為,她從不曾在旁人面前心虛過,但碰上高羿,就像是碰上照妖鏡似的,愈來愈管不住自己的舌頭。
「嘻……」就在兩人對峙著,一個否認、一個堅持時,仙兒突然掩嘴笑道:「兩位公子真是有趣,仙兒還沒有遇到過像兩位這般互相推讓的,是否兩位對仙兒不滿意?」
她對自己才貌自是相當的有自信。向來到百花樓裡的男人,哪個見了她不像是掉了魂的?偏偏今兒個這兩個人,那姓高的昂揚的神態、頂天立地的男兒氣魄是她見過男人中的男人,可是他卻似乎無視於她的美貌;而那姓余的,雖似頗為欣賞她,但白白嫩嫩的公子哥模樣,想必養尊處優,教她沒什麼好感。
「不,不是這樣……滿意,非常滿意!高羿,你說對不對?」余芊瑛拚命地朝高羿使眼色道,非教他學她面露垂涎眼光不可。否則,她哪有好戲可看。
「仙兒姑娘多心了,高某沒這個意思。」高羿忍著氣道。卻見余芊瑛兩眼發言地盯著他倆瞧,那貪婪的眼神……看來是對他的表現猶不滿意!他只得硬起頭皮,右手僵直地輕觸仙兒的肩上衣角。
饒是看出他的尷尬與不慣,仙兒抿嘴心中竊笑。看樣子這兩人都是頭一次上這種地方來。
當下,仙兒難得地放下平日高傲的身段,極盡奉承伺候之能事,殷切地對待高羿;那兩名女侍,則在一旁歌舞助興。
聽著那靡靡之音,高羿全身的精神都沒了。
本來看得興頭正起的余芊瑛,瞧著仙兒又是斟酒又是餵食,輕語漫笑,拿高羿當皇帝般的對待,初時她還看得有趣,可看他倆愈坐愈近,身子也愈挨愈緊,她的心裡竟是愈來愈不快活。
這就是讓男人流連忘返的原因?除了醇酒佳餚伺候,還有美女在抱,環顧四周,儘是打情罵俏、嘻笑玩樂之聲……所謂的溫柔鄉,大概就是讓人暫時忘卻門外的平淡現實生活,只是這代價可不低呢。瞧那高羿,初時還像個正人君子,左推右拒地不肯配合,現在可好,一副飄飄然地樂在其中,這會兒要問他姓什名啥,恐怕連他自個兒都說不出來呢,這個大色鬼!
「兩位慢慢聊,我還有點事要辦,先告辭了。」覺得再看下去,有礙她純潔的心靈,余芊瑛懶洋洋地起身。
「這麼快就要走?好戲還沒上場呢!」高羿故意逗她道,誰教她沒事竟然出這餿主意。
「好戲?不必了,這樣就夠精彩啦,我大概曉得為什麼男人都喜歡來這兒,還有……要看出一個男人的本性,帶他來這兒就對了!什麼正人君子,想裝都裝不了。」說罷,她那雜揉著輕視與怒氣的眼神狼狠地瞪了他一眼。
「這倒也是,不過這兒本就是讓人放鬆心情的地方,又何須偽裝。」瞧她氣呼呼的一張臉,他逗弄她的興致益發高昂。
「是嗎?你在這兒快樂逍遙,難道沒考慮過家中倚門守候的妻子的感受?」這些個自大又自私的臭男人!她真想為全天下的女人抱不平,只礙於這場所……哼!要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還真想痛罵他一番!
「幸好,高某尚未娶妻,應該沒有這個問題。」他笑道。
「哼!像你這樣,誰敢嫁你!」不知怎麼地,她愈說愈憤慨,偏那高羿還是那張嘻皮笑臉,簡直氣煞她了。
「哎喲!余公子,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是不是咱姑娘們伺候得不周到?別生氣,我再給您叫別的姑娘來。」遠遠看到余芊瑛起身看似要走,在百花樓裡四處招呼著其他客人的柳嬤嬤生怕溜掉個財神爺似的趕緊迎了上來。
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哎喲」聲,令余芊瑛忘了與高羿的對峙,後悔自個兒剛才怎麼沒溜快一點。
「柳嬤嬤,我想起來我還有事,這個姓高的一切開銷,我會負責。小嵐,你跟柳嬤嬤結帳去,我先走了。」說完,她閃過柳嬤嬤意欲纏著她的手,忙逃竄而出,把殘局留給同樣急著脫身的小嵐去收拾。當然,更沒空去理會那已被她打入畜生道的高羿。
看著丟下她不管的小姐迅速消失的身影,扁著嘴不知所措的小嵐當然沒有抱怨的分,她只能不停地掏出錢袋裡的銀子交給柳嬤嬤,這——也算是另一種贖身吧!
一錠、兩錠、三錠……眼看著錢袋都快掏光了,這還不夠嗎?否則柳嬤嬤怎麼都不吭聲,小嵐候著柳嬤嬤出聲制止她給銀子的動作,卻不知柳嬤嬤早因手上那不斷增加的白花花銀兩而喜得瞠目結舌,哪敢出聲打擾她。
直到某個人實在看不下去……
「小嵐,你家少爺都走遠了,還不快跟上去。」
「我……我可以走了嗎?」終於有人出聲了!小嵐看著高羿,感激得眨著那快要淚水氾濫的雙眼,就怕自己給的銀子不夠,到時被扣押下來可怎麼辦才好。
「對對!余公子還等著你去伺候呢,這位小爺快跟上去吧!」雖說銀子多多益善,可是一次就把金母雞給嚇跑了,以後誰還送銀子給她?所以即使貪得無厭,柳嬤嬤仍跟著提醒小嵐,不過那雙眼卻緊盯著小嵐懸在半空中正要遞到她手掌上的銀子。
她……會把這錠銀子給她吧?柳嬤嬤如此期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