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儘管余翰林、何嬸兩人解釋得兩張嘴發酸,可是那余芊瑛仍雙手環胸翹高了唇,對那女人就該鎖在深閨的理論,萬分的不服氣。
見大伙僵持著,小嵐覺得自己身為余芊瑛的貼身丫頭,又是余翰林親自指定的,算起來兩邊都與她頗有關係,她似乎該為兩人打開這僵局。因為這余翰林確實需要個幫手,而余芊瑛則是閒得沒處打發那在余時間,與其讓她四處亂逛,不如做點正經事。
所幸這余家的規矩不像那一般大戶人家那般嚴格,所以小嵐也就壯起膽子建議道:
「老爺,以我跟在小姐身邊在年的經驗,我向你保證,小姐她真的膽量過人,你就讓小姐跟你去做生意吧。」
難得這小嵐可弄清楚誰是她主子了,終於也護起主來!正覺孤掌難鳴的余芊瑛欣喜想。
「你這小丫環,別胡說八道,教小姐跟著老爺拋頭露面,這成何體統!」何嬸瞪了小嵐一眼道。
「可是小姐可以女扮男裝啊!」小嵐不服氣地加強語氣道:「你們放心,小姐扮起男裝可俊俏了,才不會被人拆穿哩。」
「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談生意的場合可不一定都是在店舖裡規規矩矩地坐著談,有時為了應酬不得不到些風花雪月的場所,到時你教小姐如何自處?」何嬸難以苟同地搖頭道,對小嵐的單純想法只當是癡人說夢。
如何自處?對小姐來說這會是個問題嗎?才不!一點也不!
她相信小姐會好奇地睜大眼細細瞧著、慢慢地看著。
對於自己知道余芊瑛這點異能,小嵐深覺驕傲,她眼露神秘與得意,不經意地失口笑道:「這點更不必擔心,反正男人能去的地方,小姐大概也都去過了。」
「去過?她還能去哪裡?」余翰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不懂小嵐所謂的「去過」是指……
小嵐當大伙不信她的話,深受侮辱地想都沒想就滔滔不絕地算起余芊瑛的偉大事跡,教余芊瑛想攔都攔不了。
「那可在啦!什麼飯館酒肆,小姐就像逛後花園一般;去賭場玩兩把嘛,那也是家常便飯,不過因為贏了太多錢啦,最近不大去了。可是最厲害的是,前些日子我們還去了百花樓呢!你們說,連妓院都逛過了,還有什麼地方是小姐不能去的?」那口氣甚是驕傲,渾然不覺在場眾人皆臉色俱變。
「小嵐,你胡說八道什麼!」余芊瑛大吃一驚,忙就要矢口否認。當然,得先叫小嵐承認她是在瞎掰才成。
「我才沒有胡說呢,這都是千真萬確的,不信可以問……小姐……」看見余芊瑛那恨不得把她嘴巴縫合、舌頭剁下來的眼神,她終於收了口。「呃……我……我是鬧著玩的,真的,小姐沒有女扮男裝去賭場,更不可能去妓院,真的!我對天發誓。」
她怯怯地舉起右手。可這會兒似乎沒人有空理她了,只覺得四周空氣凝結似的,教人心頭像壓了塊巨石般難受。
「太不像話了!你這孩子簡直就是荒誕不經到極點,我怎會……怎會有你這種女兒!」余翰林只覺天旋地轉的,一口氣都快提不上來。
「人家只是好奇嘛,所以才到處逛逛,又沒做什麼。」知道自己這回罪證確鑿,沒得狡辯,余芊瑛拿出那小女兒的嬌態,柔聲道。
「好奇?這種不正經的地方,有什麼好好奇的?」他怒斥道。
「我也不知道,我生就一顆好奇心,這好像是爹爹遺傳給我的喔。」她胡扯道。試圖把這事嫁禍到他身上,否則可有頓罵挨了。
「這麼說,那就是爹對不起你嘍?」余翰林氣得吹鬍子瞪眼道。這丫頭還敢跟他裝傻,一點懺悔的心也沒有,簡直要氣死他了!
「沒關係啦,誰教你是我爹、我是你女兒呢?咱們就別計較那麼多嘛。沒事的話,那我回房去嘍!」她陪著張諂媚的笑臉,慢慢地移動身子想溜回房去,根本連她原本要趕余翰林出門去的目的都忘了。
「好!你好好地給我待在房裡反省,從今天開始,沒我的允許,你一步也不許踏出房門!」他發了狠道。
「什麼?爹……」才跨出一步的余芊瑛,馬上收回步伐不平地叫道,卻被何嬸一把給拉了回去。
「好了,小姐,你快回房反省去,這回你真是做得過分了,難怪老爺要生氣了。你乖,先回房去。」何嬸猛使眼色道。再鬧下去就怕更不可收拾,到時她都不知該如何袒護余芊瑛了。
事實上是,教她從何袒護起?賭場?妓院?天哪!那小姐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啦,連這種禁地都敢闖,確實非常人!
第四章
打開房門,一眼就瞧見像殭屍般挺立在門口的兩個家丁,余芊瑛雙肩一垂,歎口氣地又折回房裡;才倚在窗旁想透透氣,可又見兩個壯實的人影在窗外來回晃動,瞧得她眼都花了。
看樣子爹爹這回真是鐵了心了,前前後後派了六、七個家丁看守,就是欽命要犯也無須這般戒慎對待吧?想來她余芊瑛還真是了不起哩!她幽幽地長噓一聲,心裡忍不住又掛念起那個「生死不明」的高羿。
他不會真被她害死了吧?想到這,心頭竟是從未有過的感到沉重與憂慮。不要!她不要他死!可是她要如何找到他呢?因為這會兒,不但她出不了房門,連小嵐都在禁錮之內,只不過比她好點的是,小嵐還可以在府中四處走動,而她卻只能待在這小小的四方單房內。
都是那個笨小嵐,沒事誇什麼嘴!早跟她說過,這種事只能做不能說,偏她一得意起來,把她的警告全當做馬耳東風了,害得她這會兒像囚犯似的被軟禁著,都快把她給悶死了。
不過,最大的罪魁禍首還是那個多子多孫的高家,敢情他們高家是先天下之憂而憂,怕人類絕種是吧?沒事生那麼多子嗣做啥?否則怎會教她爹爹瞧得眼紅,對她又是逼婚又是哀歎的,教她沒個好日子過。一想到這,她對那個高家更是不痛快起來。
「小姐,你怎麼一口飯也沒吃?這會餓壞的。」進得房來準備收拾碗盤的小嵐,瞧著那動都沒動的飯菜,暗歎這余芊瑛又何必跟自個兒的肚子過不去。
像她,被老爺訓了兩個時辰,還被扣了半個月的工錢,雖然心疼得不得了,可還不是照常能吃能喝。和她比起來,小姐算是好的了,不過是禁足幾天,沒那麼嚴重吧?再說以老爺對小姐的疼愛程度,一定很快就消氣,忘了這檔事了。
「還吃!我都被你氣飽了,哪還須吃飯!」余芊瑛瞪著她道。
喝!看樣子老爺跟她的帳是算完了;可小姐的,這會兒才剛要開始呢!小嵐暗自咋舌地忙動手快速收起碗盤,嚇得頭都不敢抬,更遑論再多說個字。
才被老爺扣了半個月工錢,要是再被小姐扣半個月,那她下個月拿什麼回家孝敬雙親?沒錢拿回去還好,要被她爹娘知道她做了什麼好事,那下場恐怕更是淒慘!是以,她收拾好後,畏首畏尾地低著頭,一張臉幾乎貼著碗盤地想要就這麼消失在余芊瑛的視線範圍內了。
「站住!誰准你走了?」想溜?才沒這麼便宜的事呢!
「小姐,你還有什麼吩咐?」一聲喝斥,她連腰桿都挺不直了。
「你難道忘了,我們有好大的一筆帳還沒算?你要知道,欠債不還,可是要收利息的,你付得起我要的高利嗎?」說著,她慢條斯理地敲著桌緣,像是在盤算她欠了她多少債,一聲一聲敲得小嵐頭皮發麻。
「小姐……」小嵐吞吞口水,深吸口氣,這才有勇氣說道:「你就饒了我吧,怎麼說我原也是一片好意,護主心切才會不小心說溜了嘴,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這一次吧!」她祈禱著。
「哼!要不是看你是無心之過,我哪會讓你快活到現在!可是,你害我連房門都不能踏出一步,看你怎麼補償我。」她瞅著她,不甘心道。
完了!她僅剩的半個月工錢終究還是留不住了……
「好吧,那……下個月的工錢,一半給小姐就是。」
「什麼工錢?」她還以為聽錯了,大聲問。工錢?她給她工錢做啥?
「小姐,你別嫌少,不是小嵐不肯給你,實在是另一半已經被老爺指定走了。」好一對追錢父女啊!小嵐的心不捨地揪了幾下,可臉上非但無半點埋怨,反倒是一副非常樂意的表情——她可不希望連下個月的月錢都給扣了。
「喝,誰要你的銀子來著?要銀子,我多得是,何必跟你爭那點小錢。」她嗤鼻道,不懂這小嵐怎會以為她要她的銀子。
「當真不要?」她喜出望外地差點就雙手合十向余芊瑛膜拜起來。「還是小姐待奴婢好,不像老爺硬要扣奴婢一半的工錢以示懲戒。」說著她顯得憤憤不平地抱怨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