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什麼。」男人聳肩,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葛青雲,你心愛的女人既膽小又怕黑,根本配不上你。」
「這不關你的事!」將衣繡眼摟得更緊,葛青雲問道:「她只是個弱女子,你們也未免太狠了,到底有什目的?」
「我沒什麼目的。」男人又笑笑,那笑聲還是森森冷冷。「我是奉了我家主人的命令來的,他只有兩件事。」
「你家主人是誰?」
「華亞主教,你不會沒聽過吧?」
「蘇密·華亞?」葛青雲愣了愣,「他與我何干?」
「首先,主教很好奇你是否真的能繼承神偷的名號,所以派我先來會會你,當然,這也包括了你未來的伴侶。」褐髮男人看了仍然癡呆的衣繡眼一眼,簡短地下了結論,「很顯然,她根本不及格。一個神偷的妻子居然會既無膽識又怕鬼怕黑,根本不夠格!」
一個神偷的妻子居然會既無膽識又怕鬼怕黑……
不夠格……
他們在吵什麼?她不夠格嫁給葛青雲嗎?
她明白,從小就明白。
神偷衣重山的獨生女兒,居然連開個鎖都要費上好半天的工夫,根本不像是天手門的人,從小到大,她不知道被譏笑過多少次了。
她該找個平常人當對象,留在葛青雲身邊,只會拖累他。
「這和你們沒有關係!」
「華亞主教認為有關係。」男人根本不理會葛青雲。「既然不適合,就該消滅,以免日後節外生枝。」
世界上擁有特別才能的人僅是極少數,所以這些人的一舉一動都佔著極重要的歷史地位,當然,他的伴侶也該是精心挑選過的,才能讓世界運行在正軌上,這便是華亞主教一直堅持的理念。
「總之,你們給我聽清楚。」這些盲目的星球教徒根本不可理喻,葛青雲也懶得多說什麼。「我愛她,你們少動她的腦筋!」
愛……愛誰?
他愛上誰了?她覺得自己的腦子還是模模糊糊的。
他……愛的人是她嗎?
真的嗎?
他的懷抱真的好溫暖……
高瘦的男人聳了聳肩,對葛青雲的話有些不以為然。「人與人之間的愛是最膚淺短暫的,人對地球的愛才是永恆。」
「隨便你!」察覺臂彎中的衣繡眼動了動,他連忙將她摟得更密實。「另一件事呢?」
「另一件事,是為了要追回玉印。」男人回答。
「主教的玉印被偷了?」葛青雲愣了愣,「動作那麼快?」
他連一點風聲都沒聽見,玉印就被偷了?
「玉印在哪裡?你不該偷了主教的玉印!」提起玉印,男人的表情變得十分嚴肅。
「我沒偷。」葛青雲推得一乾二淨。
「怎麼可能?」對方有些吃驚,明顯的不信。「每一項消息都指出玉印是你偷的。在你參加了法國的會議之後,玉印就被偷……」
「真的沒有。」葛青雲搖頭,「那次會議我是參加了,但臨時有事從法國匆匆趕回來,沒有接下那筆生意。」
當時他的確有打算要接下那筆生意的,畢竟價錢和條件都十分優厚,他一向也對星球教頗看不順眼,但那時衣繡眼的咖啡館正好被紫蒔炸得面目全非,他在越洋電話裡聽到她的驚叫聲,急得連夜趕回台灣,根本就忘了那次的事情。
「不是你?」男人有些驚訝。
「不是。」葛青雲搖搖頭,有些慍怒。「如果你夠瞭解我,就該知道我從不否認我做的事。」
一人做事一人當,只要是他接下的生意,他就絕對不會否認。
「這樣嗎?那我們從前是誤會你了。」褐髮男人笑笑,臉色十分平和,不帶絲毫歉意。「不過,也沒什麼差別,總之,只要你不放棄這個女子,就該趁現在毀滅她。」
「毀滅?」
「沒錯,為了你、也為了地球的未來著想,她該永遠消失在這個地球上。」語氣莊嚴肅穆,像是打算進行什麼儀式。
「別動她!」葛青雲連忙將衣繡眼藏在自己身後,身子也不停地向後退。
「葛先生,請別再堅持了。主教交代過,如果你想抵抗,也會連你一起消滅。來,乖,將她交給我們。」男人由懷中掏出一把槍,像是在哄小孩似地對著葛青雲勸說。
「辦不到!」
瘋了,這些人全都瘋了!想到這裡,葛青雲連忙搖晃著身後的衣繡眼,企圖搖醒她。
「繡眼,繡眼,快醒過來,快!」
無奈,衣繡眼仍然沉浸在混沌的意識中,對外界的一舉一動都是模糊淡然的,只是抬起那一雙無神的大眼望著葛青雲。
「繡眼,快!」
快?
什麼事情要快?為什麼她什麼也弄不清楚?
不清楚?為什麼要弄清楚?反正她什麼也不會,是個該被「消滅」的人。
消滅……
「沒有用的,葛先生。」男人的槍對準葛青雲,開口提醒他:「門已經鎖上了,她就算清醒,也是出不去的。你看,她根本幫不了你,你還是死心了吧!」
幫不了……
她幫不了他,只會惹麻煩……
「住口!」將衣繡眼推至牆邊,葛青雲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從懷裡掏出了一枚小型的手榴彈。「別輕舉妄動,我不是空著手來的,這顆手榴彈拋出去,我們全都會死在這裡。」
「我總算見識到東方人的豪邁。」男人又笑了,「別忘了,你這麼一丟,連衣繡眼也會跟著你死呢!」
「我愛她!與其拋下她讓她死在你們這些人手上,我寧可和她一起死!」
他是在說愛她嗎?
愛……
內心像是有什麼暖暖的東西流了進來,趕走了厚重的黑暗和陰冷,衣繡眼的那雙鳳眼流露出一絲絲細微的神采。
青雲的背又寬又厚,可以把她擋在身後,讓一點黑雲也透不過來,安全、溫柔,她最喜歡和青雲在一起了……
青雲……
他是在說愛她嗎?
嘻,真好。
「那就對不起了,反正我們三人本來也沒有要活著出去的打算。」褐髮男人完全不受威脅,扣下了扳機。
幾乎是在一瞬間,葛青雲將衣繡眼撲倒,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了她,並順勢擲出了手中的那枚手榴彈。
似是天搖地動,所有的人就像是在坐雲霄飛車一樣被炸得拋上半空,小型手榴彈威力雖然不強,但也足夠將整間墓穴像是炸得掀翻,所有的陳設都被炸得七零八落,煙霧瀰漫。
衣繡眼被壓在葛青雲的身下,迷離的神智只知道自己跌倒,看到了滿室煙塵,理智卻仍然是封閉的。
青雲……青雲壓在自己身上,好重……
怯怯地,她伸出手去推推他。
青雲都不會動了,為什麼?
「青……青雲?」她再推推他。久未開口,加上之前掙扎時的叫喊,此刻衣繡眼的聲音是嘶啞的。
身上的葛青雲仍然沒有反應,被她一推,他的俊臉微偏,由額頭流下了溫熱的紅色液體。
「青……青雲!?青雲?」紅紅的,是青雲流血了嗎?
不明白,她什麼也不明白。
維持著最後一絲的清醒,葛青雲抬起頭,溫柔地問:「你醒了?這裡有點黑,怕嗎?」更多更多的血由他的口中冒出,使得衣繡眼胸前整片濕透。
「不怕,有青雲在就不怕。」她笑,像是個孩子,隨即又露出擔心的表情。「不過,青雲流好多血,我擔心。」
給了衣繡眼最後一個微笑,葛青雲哄著,像是對待一個小女孩,「不必擔心,看到身後的門了嗎?」
她看見了,點頭。
「那門已經關上了,但我看過了,是很簡單的三重鎖,你學過的,對不對?」
三重鎖,是早期很基本的防盜配備,學開三重鎖,則是每個天手門的人都必定要學習的課程。
「嗯,很久以前……」
迷離的神智又飄回兒時,她總是打不開三重鎖。族裡的平均水準是開一個鎖五秒鐘,和自己一起學的華容總是三秒鐘就開完了,就只有她一直學不會。當大家已經在學開七重鎖時,她還一個人孤單地在房間裡與三重鎖奮戰。
「開三重鎖一點也不難,大家都會。」那時的葛青雲,總是在她面前這麼說著。
當時年幼的她總以為他是愛炫耀,故意來看她的笑話,現在想起來才覺得,他是真的在安慰自己。
以小男生最笨拙而單純的安慰方法。
「你去,把門打開……」喉頭一陣咕噥,葛青雲又吐出了更多的血。「外面有點黑,要小心走。怕了,就看天上的星星……」
「我一個人嗎?那你呢?」她有些擔心,天真地問:「不和我一起走?」
「我?」葛青雲禁不住苦笑,不太適應和驚訝過度而如同小女生的衣繡眼說話。「你先走,我要睡了,睡醒了,就過去……」
他知道自己的頭在流血,意識越來越不清楚,胸口很痛,八成也被炸穿了,不過,現在他沒心思去細想那些,能讓繡眼平安離開才是最重要的。
「我……我等你。等青雲睡醒了一起去……」她有些擔心地望著那扇石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