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遣退你,是因為我吧?」他可以理解南曄知道喜月去見他時,會有的想法與做法。
「不,與大少爺無關,是奴婢不夠靈活,所以二少爺才將奴婢遣回廚房。」她仍是低著頭,現在再追究原因已於事無補,她也不想讓南靖內疚。
南靖望著她,微歎口氣。
即使被南曄給驅離,她卻一本初衷的為他說話,若不是對南曄有感情,一般的丫頭,是不會做到這種地步的。
可惜這樣的好女孩,喜歡上不該喜歡、也不值得她付出的人。
「先前我問過你,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到鳳棲樓來服侍我?」
「大少爺?」
喜月驚愕的抬頭看他,難道他不知道他這麼做,會激起二少爺的怒氣嗎?
「你願意嗎?」他和煦的笑看她的驚駭。
「奴婢不夠聰明,還是請大少爺另外挑選機靈的丫頭……」
「你是在擔心到我這裡來,會讓南曄不快,是嗎?」
「不是,奴婢真是覺得,自己不夠格當主子的貼身丫頭,奴婢在廚房就很好,不需要換地方了。」她急忙解釋,她已經被南曄誤會她是個胳臂向外彎的丫頭,如果真到鳳棲樓,不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嗎?
「你不用怕他,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再受委屈。明天你就到鳳棲樓來見我,記得,明天。」南靖不容她拒絕,直接下了定論。
喜月眸中浮起淡淡的憂愁,怎麼南府的少爺們,都喜歡強人所難呢?二少爺如此,大少爺亦是如此。
將到嘴邊的輕歎吞回腹內,喜月知道自己又將成為兩位少爺鬥氣的棋子了。
而她,只希望二少爺不會真誤會她蓄意攀龍附鳳,想成為南府的大少奶奶。
可……這將是多不容易的事呵。
*****
南曄放下手上的茶杯,慢慢地抬起頭,用他淺褐、帶著清冷的眸子,凝視自己的侍從。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淙淙如流水,聽在何安的耳中,卻是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屬下聽說……大少爺將喜月收為自己的丫頭。」何安謹慎的將得到的消息回報給南曄。
就算他對主子將喜月趕離朱門居,卻又派他去注意她的動靜的舉動覺得怪異,卻只敢憋在心裡,說什麼也不會將心中的疑問問出口。
「南靖將她帶到鳳棲樓?」南曄一字一字的問。
「回二少爺,是的。」
南曄嘴角微揚,放在桌邊的手倏地收緊,眼中進射出陰晦冷酷的光芒。
「他這是在向我宣戰了?」
何安不敢接話,只是安靜的佇立在一旁,等著他的命令。
「何安。」
「屬下在。」
「咱們去瞧瞧,喜月丫頭在鳳棲樓過得如何。」南曄起身淡淡的說,但眉眼發出煞氣,一點也不像他口中說的如此平淡。
「二少爺,你既已將喜月驅離朱門居,又何必再管她的事呢?」何安忍不住開口說出心裡的話,卻引來一記森冶的目光。
南曄身子一震,是啊!他大可不必理會喜月當誰的丫頭,可是他就是不悅、討厭喜月被別人佔去的感覺。
「就算是我不要的東西,我也不會讓別人拿去。」他俊美的臉,揚著魔魅森然的詭笑,為他心中的浮躁、焦慮找到理由。
尤其是她,那個煩擾了他好些日子的丫頭,更沒有資格獨自快活。
他的個性就是在自己不高興時,一定會讓別人更難過。這就是他--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第八章
喜月才將早膳擺放好,南靖就已衣冠整齊的走出房間。
他習慣自己更衣,從不勞動丫頭、僕人,這一點和南曄不同,也教喜月鬆了一口氣,為主子更衣雖是丫頭的責任,只是除了南曄外,她真無法想像,自己為別的男人正衣冠的情形。
「我等一會要到酒樓去巡視,你可以不用跟去。」南靖坐下來用餐,順道提了一下自己的行程。
對他而言,喜月雖是個丫頭,但又不同一般的丫頭,對她總多了一份親近感,也許是因為她看過他沮喪、痛苦的模樣,使他不用撐起主子的架子,輕鬆多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會因為他的特別待遇恃寵而驕,依然謹守本分,不曾逾炬。
「是,大少爺。」喜月立在一旁回道。「大少爺,我現在去請人備車……」
「哼!真是體貼的丫頭啊!」
一句譏諷由門外傳人,喜月聞言身子一震,一回頭便看見帶著諷笑,徐緩步入的南曄。
她的心不由自主擰緊,又情不自禁的怦跳著。
南曄的眸子彷若無意的瞥向喜月,卻在看到那張略顯蒼白的驚訝小臉時,心中泛起一陣波濤。
困煩他幾日的慍怒情緒,竟在看見她的剎那煙消雲散,那瞬間,他不得不正視喜月對他的意義。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他看見她的淚水會覺得揪心難耐,而當她背著他來看南靖,他又會那般發怒的原因。
只因為這個安靜,卻又用一雙清澈眼眸望著自己的丫頭,像道溫暖的風輕撫著他,在他不自覺時,將她的影子深烙進他的心底。
她為他辯駁時的認真容顏、病得暈沉沉時,伸手撫摸他緊皺眉頭時的表情,都敦他無法忘懷。
她的個性溫柔而堅強,就像娘親,這就是為什麼,她成了陪在他身邊最久的女人。
他的情緒低落、怏怏不樂,全是因為他在乎她。
只是當他理解對喜月的感情時,就更惱怒她離開他之後,竟然轉而投向南靖,嫉恨與怒氣在他血液中翻騰,致使他一開口又是冷嘲熱諷。
「你來又有何貴幹?」南靖一反見到他時的警戒,反而笑著看他。
南曄望著兄長,因他臉上蓄意的挑釁而瞇了瞇眼。
「怎麼,大哥不歡迎我來?」南曄將怒氣隱忍下來,露出淡笑,不待南靖開口就自動在桌邊坐下。
「如果是兄弟談天,為兄自然求之不得,歡迎之至,但……如果是為了抬槓,請恕為兄無暇……」
「不會佔你太多時間,我只是想來要回我的人。」
「你的人?」南靖望了望四下,明知故問道:「這裡除了何安之外,誰是你的人啊?」
「喜月。」簡單的一句話,教在場所有人一愣。
「喜月『曾經』是你的丫頭沒錯,可是現在她卻是我鳳棲樓的人。」南靖搖頭糾正他的話。
南曄眼中光芒一閃,不理會他,直接看向喜月。「喜月,跟我走。」
喜月神情不定的注視著,臉上看不出情緒的南曄,心中因他的要求而驚喜、駭懼。
「慢著,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喜月現在是我的丫頭,不再任由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了。」南靖揚聲道。
「我不曾同意讓她到你這裡來。」南曄繃緊身子,銳利的眼光瞪向他。
「你實在是太健忘了,既然將喜月驅回廚房,就表示她不再是你的貼身丫頭,那麼,我身為南府的大少爺,總有權力要她來服侍我吧?」南靖依然溫和的笑著,態度卻毫不退讓。
「你是想拿她來報復我?」南曄額上青筋一緊,凝視著南靖咬牙道。
南靖有些愕然,他沒想到南曄會說出這種話。「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將喜月和我的未婚妻相比,在你心裡,她有這麼重要嗎?」
南曄一震,臉上神情瞬息萬變,半響才冷聲回答:「如果我說是呢?」
喜月身子微微一震,眼神更加複雜。
他在說什麼?她已經搞迷糊了。
「給我一個理由。」南靖沉聲問。
「她是我的人,凡屬於我的東西,我絕不會讓人奪走。」
南曄冷聲冷調,說著毫無感情的答案,霎時間又將喜月由期盼、渴望中打入無底深淵。
「我是人,不是東西。」喜月忽然開口。「所以我不會離開鳳棲樓。」
南曄瞇起眼,看向低著頭悶聲說話的喜月。
她說什麼?他親自來接她,她竟敢拒絕?
「你說什麼?有膽你再說一次!」他徐徐地起身,一步步的逼近她。
喜月仗著一時勇氣,說出負氣的拒絕,卻在他陰沉威脅的聲音中開始後悔。
「奴婢……」她求救的望著南靖,但他只是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他從不曾看過南曄被誰真正的激怒,不禁讓他好奇,南曄生氣的真正原因。
「說啊!你不是膽子很大?怎麼不敢說?」
被那雙冰火交織的淡褐眸子瞪視著,喜月再多的勇氣都似冰般融化了。
她輕輕咬著唇,垂下眼睫,沉默以對。
「我『親自』來找你,你還敢故作姿態?」在南靖的面前,即使已明白自己對喜月的感情,南曄卻說什麼也放不下身段,改不了譏刺的口吻。
「奴婢不敢麻煩二少爺,奴婢在這裡很好。」她幾乎是鼓起最後的勇氣,才能抬眼看他。
「我不在乎你好不好,你是我的丫頭,就必須跟我走。」他強橫的瞪著她。
他沒有感情的冷酷言詞,每每讓她的心撕裂,氣悶的情緒發酵,讓她忍不住反唇相譏。「奴婢是『南府』的丫頭,不是二少爺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