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皓並沒有嘲笑我受寵若驚的蠢態,看得出來他對我的首肯也很高興,還彎下身子幫我收拾。
「這是……」他撿起了我要還給他的卡片。
「啊,對,我就是要還你這張--」
「這是我寫給麗詩的卡片!」他臉色乍變,吃驚地看我,很是不解。「怎麼還在你手上,也沒有拆封?」
「是呀,因為--」
「什麼卡片?」嬌嫩的聲音應巧出現。
「麗詩!」我沒有注意,她什麼時候來的。
「這是我三個月前寫給你,托小杜轉的。」
麗詩看顏皓,又看我,然後她說:
「我沒有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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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不了顏皓的表情,錯愕、懷疑、忿怒,他臉上被玩弄的受傷,定了我背叛的罪名。我更忘不了,他所說的話:「我想不到你是這種人。」
「你為什麼要說謊!」
我含冤莫白,只有找麗詩還我清白。
「我沒有。」料不到的是僅有我們兩人面對面,麗詩卻仍然否認,她撥著長髮,給我冷淡的回覆。
「你有!情人節那天我明明拿給你,玫瑰花和卡片……是你自己不接受,全部丟掉的!你不該冤枉我!」
「我沒有。」
她怎麼可以這樣?可以面不改色地撒謊!更不可思議的是,在她臉上我竟然找不到一絲瑕疵的心虛,倘若有其他第三者在場,恐伯也會以為麗詩才是被冤枉的人,因為連我自己幾乎都有這樣的錯覺了……
「即使真的有,我也不記得了,這不是我的錯。」也許看我有苦難訴的呆相可憐,麗詩勉強補充解釋。「情人節對我本來就是豐收的一天,收到的禮物積如山,哪能一一記清楚,何況還是毫不稀奇的玫瑰花,我每年都要收上幾十束,你不能怪我沒有印象。」
是,她是記不清楚,因為她名花有主,是有男友的人!
「麗詩,你也喜歡顏皓?」
「是他喜歡找,他的條件好,我沒有拒絕的必要。」
「可是你說過沒出社會的男人太幼稚,人不了你的眼。」
她開始下耐煩。「這些話,你去告訴他了?」
我咬了咬唇。「對。」
麗詩輕哼。「『說過』的話,只代表當時的想法,人的想法隨時會變,難道你三歲說過的話到現在還算數?」
「但是你男朋友--」
「不關你的事!」她打斷我,完全不想再囉嗦。「聰明,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很可惜,世事本來就不公平,你算盤打得再如意,也算不到別人的心,有什麼不甘願,你自己去找顏皓說,反正你在乎的也是他的想法。」
「我……」
麗詩微笑。「我也很好奇,他會在乎的,是你還是我?」
沖 嘗 省
顏皓,我當然要找顏皓!
最起碼,他也該聽我的解釋。
「算了,我不在乎了。」結果我得到的,是他和麗詩一樣的冷淡。甚至沒有給我一個正眼。
可是我在乎!
「我真的沒有騙你,你要相信我!」
「不論有沒有,結果都一樣,她沒有收到我的卡片。」
「收到了,只是她扔掉--」
「而你撿回去?」顏皓的聲音冷冷的,帶著一層距離,頃刻間,我們似乎不再是朋友。「你說她拒絕我!她看不上我!而我完全相信你,我信賴你,所以說服自己要聽你的,我壓抑感覺,努力死心,結果事實呢?事實是麗詩告訴我她根本是喜歡我的!小杜,你還要我如何相信你?」
我百口莫辯。
他歎了口氣,無奈地看我、「算了。不要這麼害怕的表情,已經過去的事,我不想再計較,我只是不明白,你藏著那張卡片有什麼用?捉弄我,你覺得有趣嗎?你知不知道我--」
「我喜歡你。」鼓起勇氣之前,本能已經跟隨內心的告白脫口而出,我仰首舌他;「顏皓,我喜歡你。」
他的眼睛微微瞠大,沉默了許久。
我等,等他的回答。
最後我等到的,仍然是沉默。
第七章
陰霾的天空終於下起了雨,雷聲隆隆,雨勢滂沱。
「姊,有客人找你!」
「我死了。」
「喔。」
腳步聲咚咚咚下樓,一會兒,我蒙在頭上的被子無聲無息被掀開。
「智慧!」
「死人不會說話的。」
我睜眼,彈坐起身。「你怎麼在這?!」
「為瀕死病患做急救,」古若愚仔細打量我,只差手裡沒握聽診器。「很好,我看你不需要。哪裡覺得不舒服?」
搖搖頭。「我打過電話跟你請假了。」
「我也問過理由,而你沒有說明。」
「反正……這麼大的雨,也做不了生意,我想偷懶一天。」
「這不是你的理由。」他回掉我的搪塞,拉了一旁的椅子坐下,兩手交叉,慎重地看我。「發生什麼事了?」
我有點僵,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他來得真不是時候。「我的事值得你特地跑一趟來關心嗎?外面下大雨耶。」
「值得。」
他的乾脆令我怔愣。
「為什麼?」
「你在電話裡的聲音聽起來--受到不小的打擊。」
我咬住唇,有點恨他的敏銳,可是更多的竟是一種不知所以的安慰,這種悲慘委屈的時刻,任何意外的關懷,效果都會放大十倍。我望著古若愚,覺得和他的距離拉近許多,近到可以傾訴任何事情。
「我……我失戀了啦!」
古若愚傾首,專心聽我說完今天的遭遇,沒有插話,只是專注地聽著。然後他問:「他就一直沉默?」
「對。」直到我自己轉身離開,難堪到想死。
「你真是不值得,」他的結論。
雖然我心裡也這麼認為,卻又忍不住辯解。「我想顏皓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知作何反應。」
「你是說他連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都弄不清楚?」
「我--」
「那你更不值得了,喜歡這麼一個不成熟的男人。其實今天發生這事也好,我看你應該死心了吧。」
「可是我不甘心!就算他不喜歡我,也不可以誤會我啊,我受不了被冤枉,更不能原諒麗詩!」
「也許她沒有說謊。」
「難道錯的人是我嗎?」
「你沒有錯,朱麗詩究竟是否說真話也不重要,重點不在你們兩人身上,你心裡明白。」古若愚說,冷靜的眼神中有一絲柔軟,直直看著我。
是的,我心裡明白。
「顏皓……根本不會喜歡我。」他的無言,就是最清楚的拒絕,我是傻瓜才會不懂。他喜歡麗詩,一直都是。
真的真的失戀了……
「你要哭嗎?」氣氛哀凝之際,古若愚突然問,擾斷我的垂首自憐。
我抬頭,用濕潤的眼睛瞪他。
「最好先考慮清楚哦!」
「幹嘛考慮,我在自己的地盤上,想哭就哭,不想哭就下哭,連這點自由也沒有嗎?」
「因為我在這裡。」
「怎樣?」
他仍然直直看著我,薄唇淺淺上揚。「如果你一個人獨處我沒意見,但是你在我面前哭的話,就會變成我的責任,你知道男生把女生弄哭的代價是什麼嗎?」
「什麼?」
「女人的眼淚,可以換男人的愛情。」
淚花瞬間一收!
「這麼快,嚇到啦?」他笑。
「你少在人家心情惡劣的時候開這種無聊玩笑!」
「你怎麼知道我在開玩笑?」
「因為你開的玩笑都很難笑,而我現在正好笑不出來。」
「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麼?」
我不答,反正他吐出來的一定不會是什麼好話。
「你的眼睛只會向前看,不會往後望。」深邃的瞳眸幽黯,又似閃耀某種光亮。
講什麼啊?聽不懂!換我直直注視他。「人的眼睛長在前面,當然向前看呀。」
古若愚不說話了,伸出手,像在玩小狗,拍拍我的頭。
呷 呷 廳
傳言乘著夏天的南風,在校園內吹開了。
聽說校花甩了校外的男朋友,全校的男性同胞都有機會一展身手了。
聽說校草在追校花,全校的男性同胞機會渺茫,全校的女性同胞心碎欲狂。
聽說有人曾想從中作梗,但是沒有得逞。
聽說,他們現在是一對了。
我把頭整個埋進書頁裡。
偌大的圖書館只剩下我一個學生,看看表,懶散地抓抓頭,開始整理東西,準備趕在五點前交上古教授要的報告。
「加拿大那邊,昨天打電話給我。」
「嗯。」
「你怎麼說?」
「我會找時間。」
輕快的笑聲。「還是不過去?怕了對不對?」
「你倒是幸災樂禍。」
偷聽別人說話是不道德的,我敲了敲門,端正地站直。
「請進!」
門從裡面被打開,我看到古若愚,不意外,從方纔的聲音裡就認出他了。我們對望一眼,他沒有說話,往旁一站,讓路給我。
「喔,杜聰明。」
「教授,這是我的報告。」
「好。」古教授臉上總是帶著笑容,心情永遠很愉快的摸樣。「聽若愚說,你現在在他的書店打工?」
「是。」我回頭又看古若愚一眼,他叉手倚著門。
「嗯,他這個人很不好相處吧,一定不是個好老闆!」教授挑撥地說,眉眼閃著促狹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