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教你每次都這麼出其不意。』她扯住他衣領,拿這傢伙沒辦法。以她是不該有 這純情的反應的,可是當你對一個人動心,那怦然的感覺卻是不分年齡。他湊近她,磨 磨蹭蹭,眷戀啄吻,把時光拋到了一邊。
『我一定要讓楊教授對我喜歡、滿意。』他一下又一下地親著她的嘴唇。
楊俐突然停住,解讀他的意思。『爸爸?聖理……他們不知道。』
『你沒提過我?』他覺得失望。
『他知道你接下工作的事,其他的……我想等局面成熟再公佈吧。』她的臉皮薄, 現在還說不出口。
『局面成熟,那是什麼時候?』他想染指人家的女兒,這種事楊教授還是早點知情 的好,因為根據恩恩的說法這位老父很保護受過傷的愛女,早些給他心理準備可以減低 刺激,那他過關的機率就會提高不少。
『我不知道。』
『你敷衍我!要是他回來才知情,以為我假公濟私賺了他的錢還拐了他女兒怎麼辦 ?』
她笑說:『你本來就是。』
『我當然是,不過不能讓他這麼想,我希望你的家人喜歡我。』
『他們會的,放心好了,我爸媽都是明理的人。我喜歡你,恩恩喜歡你,他們也會 喜歡你的。』她拍拍他,輕盈地跳下。『我要走了,待會兒恩恩回來,告訴他晚上有好 吃的起士肉卷。』那是她最會應付的菜色。
季聖理又貪心地吻了她一次才肯放楊俐出門,乖乖坐回去畫圖,哀怨地皺眉握筆。
他覺得現在的局面就很成熟了,他要她,一點也不懷疑。早說晚說有何差別,浮上 了檯面可以順理成章考慮未來,她猶豫什麼。不好意思嗎?還是有所顧慮?
門被推開,是恩恩回來。
『嗨。』
他看了季聖理一眼,不吭聲,躲到沙發裡。
幹嘛?一臉受了委屈的模樣,誰又欺負他了?他靠過去。『你今天去茉茉家好不好 玩?』
恩恩不說話,整個人悶悶的。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吵架了?』小孩子嘛。
低哼一聲,恩恩竟然別過頭去。
怎麼小孩子會有這麼多問題!
『別鬧彆扭了,有事告訴叔叔,我幫你。』他搖他肩膀。
恩恩轉過來,小臉可憐兮兮地,天真的眼睛泛著無辜的潤意。『茉茉說她不理我了 !』
怎麼會,他們不是兩小無猜甜蜜得很嗎!季聖理同情地看他。『這很嚴重喔,你是 不是欺負人家了,男生要對女生溫柔呀。』
『我才沒有欺負她,而且我很溫柔。』
『那她幹嘛不理你?』
恩恩扁嘴了,覺得很委屈。『叔叔騙人。』
『關我什麼事!』
『你說叫我把最重要的東西送給茉茉她就會開心,我今天送她啦,結果……她就生 氣了。』
有女人不吃這一套?『你送她什麼?』
『初吻啊。』俊俏的童顏回答得理直氣壯。『那是我最重要的東西嘛。』
季聖理足足愣了三秒鐘。
『你親在哪裡?』
『嘴巴。』喜歡的人當然是親在嘴上,電視都這樣演的。『然後她就生氣了,罵我 色狼,還一直哭,我又沒有打她。』可是茉茉哭得比被阿毛揍了還慘,恩恩不明白為什 麼。
季聖理弄清楚了,恩恩認為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就是他的處男之吻,於是興致勃勃地 獻給了最喜歡的茉茉,卻沒想過人家肯不肯,結果當然是把小女孩惹哭啦。哎!怎能難 為一個六歲的小男生體會女孩子被吃豆腐的悲憤心情?恩恩也很無辜的,可是、可是… …季聖理咬住下唇,忍得十分辛苦,終於無力地投降。
『好小子,幹得好,你有前途!哈……』想不到這小鬼也有不聰明的時候。
本來還指望從季聖理那兒得到一點安慰的恩恩這下受傷更重,他居然在笑!這一笑 把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堆聚起來的友情也給一併笑垮掉了。沒有同情心的大人!
他瞪著季聖理狂笑的嘴臉,氣嘟嘟地甩步走開,躲到餐桌邊去,隨手拿筆用力用力 地塗鴉。
他真是太沒良心了,在人家受傷的幼小心靈上灑鹽,季聖理邊笑邊咳。『恩恩,呵 ……抱歉,你別難過,叔叔、叔叔--你做什麼?!』
看到恩恩筆下的傑作,他的笑容凍住,差點沒瘋掉。
這個小鬼竟然用墨水筆畫了一隻超大型的皮卡丘,在他剛繪製成的設計圖上!
『溫、恩、緯。』
恩恩歪頭看到季聖理的恐怖表情,再打量手下的『畫紙』,也猜到自己闖了禍。
『你不要命了嗎!』
『哇!』恩恩嚇得跳下來。
『不要跑!』
他沒看過這麼凶的叔叔,不跑才怪。
季聖理真的生氣了,追著恩恩。『小鬼,你故意的對不對,別以為我想追你媽就可 以為所欲為,給我站住!』
『我又不是故意的,叔叔自己不把東西收好。』
『你完蛋了!』
『救命啊!』
他在院子裡抓到逃犯,撲住小小的身子,拽住了手腳。『看我怎麼修理你!』
『爸爸!爸爸!』恩恩突然大喊。
季聖理滿腔怒火在聽到『爸爸』二字時就像一桶冰水直潑而下,登時化為感動的柔 情,他鬆開恩恩。『你叫我什麼?』
『爸爸!』
恩恩踢他一腳,衝向門外。
季聖理仰起視線,一個穿風衣的男人抱住了他。
第六章
『爸爸!爸爸!』
『恩恩,好久不見!』男人年約三十出頭,鼻樑架著一副無框的圓型眼鏡,氣質溫 文。很顯然是遠遊歸來,身邊還帶著行李箱與黑色的樂器盒。他興奮地擁著恩恩。『想 不想我?』
『想!』
好溫馨的團圓圖。季聖理起身,男人也注意著他,微瞇起眼,疑惑地觀量。
一種本能的敵意在對峙的眼中發酵。
溫冠威。
『冠威!』楊俐的聲音替季聖理證實了。
『媽,爸爸來看我了!』
溫冠威放下兒子,面對前妻,從容地微笑。『小俐。』
『你怎麼……你不是在美國嗎?』
『我回來了。』
『為什麼?』她很意外。溫冠威一向忙,半年才與恩恩會一次面,現在還不到時間 。
『說來話長。』他摸摸恩恩的頭,看他開心的模樣,望向她。『你不會生氣吧?』
『當然不會。你來看恩恩,他最高興了。』
『你呢?』他問。
楊俐沒有回答。
眼前的景象讓季聖理有一種被摒除的感覺。他們三人在門外,他在門內;他們一家 子團圓,而他--像個旁觀者。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站了出來,溫冠威的笑容隨之消失。
『他是誰?』家裡怎會有個陌生男人。
『爸爸,他是叔叔。』恩恩回答。
『叔叔?』這一聽就是個曖昧稱呼。『小俐!』
『敝姓季,季聖理。』他一手摟住楊俐的肩,一手伸向溫冠威。『幸會!』
溫冠威垂眼看他伸出的手掌,並未回握,冷冷地與季聖理對視,他放在楊俐肩上的 手已經說明了兩人的關係,慍意在溫冠威的眼中浮現。
『原來是你的「好朋友」,小俐。怎麼沒聽你提過呢?』
狀況突然,讓楊俐一時有些失措。『我們……最近才在一起。』
『是嗎?』他低下身,對著恩恩。『爸爸剛剛看到這位叔叔抓著你,還扳壓著你手 腳,會不會很痛?』
『會呀,好痛喔!』恩恩奮力點頭。
季聖理心生不祥。
『他在跟你玩嗎?』
『才不是咧。』叔叔的樣子好可怕。
溫冠威很同意。『對,我還聽到恩恩喊救命呢。』
『聖理!』楊俐驚愕地看他。
『那是因為--』
『季先生,你跟我們恩恩相處的方式還真奇特,令我難以置信。』
這話什麼意思,懷疑他虐待小孩?『事情不是你看到的樣子。』
『我很失望!小俐。』溫冠威不理他。
季聖理轉向楊俐。『我怎麼可能欺負恩恩!』
楊俐當然信他,不過……『恩恩,你自己說,叔叔欺負你嗎?』季聖理最受不了的 就是被冤枉,他雖然想修理恩恩,但也只是『想』而已,他才不會打小孩。
六歲的孩子是不懂說謊的。恩恩眨眨眼,自知理虧。『那個……』
『不用說了,我看得一清二楚。』溫冠威抱住他,轉向自己。『瞧他嚇的。小俐, 這件事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談個頭!
『聖理不會的,他對恩恩很好。』
『小俐!』溫冠威神情嚴肅。『恩恩也是我的兒子,我信任你才讓他跟著你,現在 回來卻看到這種情形,你說我能不擔心嗎?』
『這……』
『我們最好談談。』
溫冠威睨向季聖理,帶著一種高傲的姿態。
他是恩恩的父親,是有這個權俐。『你先回去吧,聖理。』
她趕他走?『不行。』
『你先回去!』楊俐堅持,有一點無奈。『我知道這很無理,不過你先回去,我會 再和你聯絡的。好不好?』她軟著嗓。
當然不好。這溫冠威分明是故意的,他顯然很介意自己介入了這對母子的生活,季 聖理不知道他在沒風度什麼,卻非常真切感受到敵意。暗示性地找他麻煩,這口氣他不 想吞,何況他一走,人家不真的團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