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回頭,就不會看到我的心痛……
泠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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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鋃!」
鏗地一聲轟天巨響,把岑嶧從睡夢中震醒,腦袋在瞬間恢復清明,他從床上彈起,直奔下樓。
發生什麼事了?
他衝向聲響的源頭--廚房,出現在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有哭笑不得的感覺。
碧正掙扎著,要從一堆層層疊的鍋碗瓢盆中爬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冷著聲音擲出問句,心中卻有種想笑的泡泡在發酵著。
聽到這聲質問,碧整個人在瞬間凍結,以一種很怪異的姿態與那疊鍋盆共存著,然後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她才一寸一寸慢慢抬起頭,看向岑嶧這邊。
岑嶧環臂當胸,靜靜地等著。
在接觸到岑嶧目光的那一剎那,碧臉上的赧紅陡然引爆,迅速蔓延擴散至身體其它部分。
一個全身紅通通的幽體!岑嶧覺得自己好像在觀賞一出鬧劇,甚或是,他現在還在睡夢中,根本投清醒過,眼前所見不過是一場惡夢罷了!
「對……對不起。」惡夢的主角開口說話了。她狼狽地直起身來,頭垂得低低的不敢再看向岑嶧。
又給他惹麻煩了!她在心中呻吟道。
自己怎麼會那麼的笨手笨腳呢?碧忍不住自憐起來,眼角一掃,卻看到岑嶧早已蹲下身在撿拾散落一地的廚具,壓根兒沒聽她在說些什麼。
「對不起,我來收就好了!」是啊!有時間在這兒自憐,倒不如快點兒把這一團混亂收拾好,手笨就算了,可不能讓腦袋瓜也打結了。
碧阻止岑嶧動手,一個人手忙腳亂地舞動著廚具,要將它們歸位。
岑嶧也不多說什麼,他在旁無聲地看著碧賣力地東昇西降,將鍋子碗盤放回原位,心中有點兒訝異。
這麼快就掌握這要領了嗎?他看著碧幾乎可說是熟練地指揮著廚具,是她天賦異稟,還是……
「啊!對了!」碧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停下動作,她飄向岑嶧,對他溫柔一笑,「我差點忘了,我幫你做了早餐了!」
她暗笑自己的漫不經心,怎麼連這種事都忘了。
「早餐?」岑嶧有點愕然。一個靈魂會做早餐給他吃,他是不是聽錯了?
「是啊!」碧卻堅定地點點頭,領著他到餐桌旁邊。
碧沒說錯,餐桌上的確有早餐,而且是非常豐盛的早餐。滿滿地擺了一桌。
有鬆軟的玉米炒蛋,閃著金黃色澤的煎蛋卷,不同沾醬的生菜沙拉,各種口味的鬆餅,濃稠滑潤的濃湯,滿滿一大壺的柳橙汁與熱騰騰還在爐子上燒的咖啡,甚至還有精緻小巧的糕點與小麵包。
「冰箱裡除了蔬菜水果就只有蛋了,現有的材料只能做西式早點,不曉得你吃不吃得慣。」她未經許叫擅用冰箱裡的東西,不曉得他會不會生氣,而且最大的問題是,他肯吃她做的東西嗎,碧悄悄地偷覷岑嶧一眼。
岑嶧的臉色雖然稱不上好看,但地也沒說什麼,拉開椅子就在餐桌前坐下。
「我不認為我可以吃完這麼多的早餐。」他看著滿桌的食物道。
「是……是嗎?太多了啊?」岑嶧一說,碧才發現似乎是真的人多了點,她沒想到她興致一來不知不覺就做了這麼多,現在可怎麼辦才好?
「可是我會盡量。」岑嶧撐著下巴盯視她在瞬間垮下的憂鬱臉龐,淡淡地說了一句。
短短一句就將碧從愁苦的地獄中解救出來。
他這麼說是表示他肯吃嘍!碧的雙眼霎時發亮,她開心地像有幾千個天使在她身邊飛舞,她幫岑嶧把餐具擺好,把盛好的食物一小碟一小碟地端到他面前。
「嗯……我不確定好不好吃喔!因為我嘗不出味道,如果不好吃的話,你一定要照實告訴我喔,我不會怎麼樣的。你千萬不要勉強你自己喔!」就算岑嶧肯吃,她還是緊張萬分,因為萬一要是不好吃的話……地想著那個畫面,卻怎麼地想不出岑嶧會如何料理她,把她掃地出門嗎?她愈想愈恐怖,最後趕緊擦掉腦中的無聊思想,緊張兮兮地看著岑嶧舀起第一口湯。
叨叨絮絮的一段話。只換來岑嶧的木然一瞥,她神經緊繃地盯著岑嶧喝下湯,張大眼睛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可是沒有,什麼表情都沒有,除了在入口的那一刻他的動作停頓了一會兒以外,其它什麼表情都沒有,既無皺眉也沒有微笑,她實在是看不出個端倪來。
「可以吃嗎?」她吶吶地問了一句。
「嗯。」岑嶧虛應一聲,繼續他喝湯的動作。
「喔!」有點希望了!碧的心情微微放鬆,看著他換吃炒蛋,她又間:「好吃嗎?」
「嗯。」岑嶧扠了一口蜂蜜鬆餅放入嘴中。
雖沒有得到確實的回答,但一股狂喜情緒正在碧心中慢慢醞釀,「真的嗎?」
岑嶧這吹沒回答了,他拿一種「妳很煩!」的眼神丟向碧。嘴中沒停過地繼續吃他的早餐。
不善的眼砷傳來,碧反而笑了,她終於確定岑嶧很滿意他的早餐了,她臉上的笑容好比春來時百花齊放,滿是笑意。
「廚房呢?」看她像白癡一樣在那兒傻笑。岑嶧難得好心地提醒她。
「啊!」碧終於從自我陶醉中驚醒。她匆匆忙忙地奔向廚房。
岑嶧一把抓住她。
感受到那股箝制的力量,碧詫異地停下腳步,看向他。
「為什麼不休息?」岑嶧一手抓著碧,一手吃著煎蛋卷,眼光未曾稍離他的食物,彷彿他的說話對象是煎蛋卷而不是碧。
不懂岑嶧的問話從何而來,感受到他手心傳來的熱度,碧有點恍惚。
他不是叫我去整理廚房嗎?跟休息有何關係?
「我是說……昨晚。」看出她的疑慮,岑嶧加了批注,他把眼光移向她。
她身上的碧綠已不像昨天那般光彩斑斕,更正確的說,是黯然了許多,眉宇之間也有著淡淡的倦容。
靈魂也是需要睡眠的,藉著睡眠,他們可以吸取外界的靈能而轉而成為自己的能源,若是沒有足夠的能量。靈魂就會產生所謂幽閉的現象,漸慚失去靈力及活動力,而至形神俱滅,能量分子不復聚合,後果是很嚴重的,這個烏龍幽體該不會不知道吧?
「哦?」碧恍然大悟,她微微羞赧地對岑嶧一笑,解釋道:「昨夜因為練習太久,不知不覺就天亮了,加上準備早餐又花了點時間,所以……」
岑嶧當然知道她的練習是什麼,不然她不可能進步如此神速,能如此自在地操縱物體,「下次別再這樣了!」一時不察,話就這樣脫口而出,他狼狽地放開對她的箝制,回頭繼續吃起他的早餐來。
「是。」愣了半晌,碧才發現岑嶧是在表達對她的關心,為免他不自在。她溫婉一笑,躬身告退,「我去收拾廚房。」
岑嶧不發一語,看著她的背影飄入廚房。
不該如此放任自己愚蠢的同情心,卻總是在瞥見她眸中極欲隱藏的驚惶無助後,讓心中那股已然喪失許久的柔情再度氾濫成災,連他自己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充塞在他胸臆中滿滿的皆是矛盾。
這樣下去可以嗎?姑且不論她留在這是否為明智之舉,一但「那個」時間到了,她也不得不走,問題是,在期限到達前,他該採取什麼行動嗎?
岑嶧不自覺地陷入沉思,卻猛然感受到一股危險氣息侵入他的思慮中,他眉心攏聚,臉色由輕鬆轉為嚴峻,望向氣息竄來的門口。
「他」來做什麼?
似乎察覺到空氣中揚起不尋常的波動,碧停下動作,小心翼翼地自廚房探出頭,正好看到岑嶧打開門。
有客人嗎?星期天早上朋友來訪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如果受訪人是岑嶧,那可就有那麼點兒古怪了。岑嶧不像是會有朋友的人。
是誰呢?
禁不起心中的好奇心驅使,碧飄出來想一探究竟,反正能看到她的只有岑嶧,她稍微偷瞄一下應該沒關係吧?
她出來的同時,來訪者也在此時踏進門。
火?恍若看到一團火球延燒入門,碧當場傻眼。
來訪的男子的確是帶著火焰進門。他一現身,整個房子立刻淪陷於一片火海當中,霎時火光泛天。連屋外的驕陽也不敵其威力,自動退讓。
那是個猶如惡魔轉世般的奇特男子。俊逸無雙的臉孔是來自地界的絕美誘惑,暗紅長髮用皮繩扎於腦後,前額則垂下兩綹血紅髮絲,與他狹長利眸中的戲謔火焰相互輝映,冷冷的邪笑秀上他的嘴角,挑釁地拋向岑嶧。
劍拔弩張的緊繃氣氛頓時充斥放空氣中。
岑嶧卻依舊無動於衷,仍是繃著他那張招牌撲克臉,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熾,別鬧了!」
一句話恍似天降甘霖,房子裡的火氣霎時消退於無形,整個空間恢復如昔,連一絲小火苗都看不到,剩下的只有柔柔的清涼水氣。
「我只是跟他打個小小的招呼而已!」男人不以為然地道,斂化一身戾氣為柔情,眸光移轉,停佇在他右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