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若有所思的邪惡笑容,讓邵剛不由得皺起眉頭,感覺背後冷汗涔涔。雖然他不清楚她在想什麼,卻直覺地明白絕非好事。
柳青娘又逗他。「你在緊張什麼?是怕我今晚就要求你和我共赴巫山、翻雲覆雨一番嗎?」
邵剛面紅耳赤、惱羞成怒道:「我沒有緊張,而且我一點也不害怕!」為什麼她能猜出他的心意,而他卻總是看不透她?
「那你今晚便宿在這兒可好?」柳青娘笑得分外溫柔,杏眸更是炯亮。
邵剛倒抽了一口氣,腳步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向門口,面色更是由紅轉白,完全是一個十七歲少年該有的羞澀稚嫩,再也不如二人初見時的那般冷酷。
怎麼辦?他真的很害怕,他害怕的不是她,而是心跳加速、無法保持理智冷靜的自己。
這對他來說是全然陌生的感情,他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自己。
這樣對嗎?這樣好嗎?他居然讓陌生的她影響到他,除了報仇外,他應該什麼都不想!
對!什麼都不想!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是仇恨天!他是以仇為姓,以恨天為名,矢志復仇的魔狼仇恨天!沒有人能影響他!沒有人!
柳青娘放聲大笑,再也忍不住地笑倒在竹榻上。「放心,我只是同你開個玩笑,現在已過亥時,是該休息的時候了。你去客棧中把那讓你來找我的小夥計給叫醒,告訴他我要見他,然後你就睡在他的鋪上便行了。」
邵剛臉色又轉為緋紅,想發火卻又只得隱忍下來。「我睡他的位置?」
「你安心睡吧!那小鬼很愛乾淨.鋪上打理得一塵不染。」小鬼的潔癖是出了名的,讓陌生人睡在他的鋪上,想必會令他氣得七竅冒煙,不過,這只是略施小懲,重頭戲可在後頭。
「可我佔了他的位置,他要睡哪兒?」
柳青娘笑容滿面,眼神卻有些陰狠。「他得去替我辦些事,今夜想必是不用睡了。」雖說小鬼算是幫了她的忙,但小鬼那惡作劇的本意卻是值得她好好教訓他一頓。
正好,就派他去查邵家命案的來龍去脈。
呵呵,這可夠小鬼忙得人仰馬翻了。而且,小鬼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得替她找到一切男歡女愛的相關知識。
「我走了。」邵剛隱隱知道柳青娘要那小夥計去辦的事絕對和他有關,但他卻已不敢再問下去,深怕她會改變心意。
邵剛頭也不回地走出竹屋,柳林仍是那般綠,明月仍是那般圓,但他的心境卻有了改變。
在他們是仇恨的心中,已多出了一個人。美麗又神秘的柳青娘,能讓他那冷酷的心浮動不安的柳青娘。
找上柳青娘,做下這樁以他自身為交換的買賣,是他自己的選擇。但他的心,卻不能如他所願地保持平靜,目前,他可以自欺欺人地想著一切沒有不同,他並沒有變,但是,這能維持多久?
他沒有再多想,因為他不敢多想,他不需要多想,他該想的,只有報仇,無論如何,他已和柳青娘達成了買賣,雖然目前並沒有得到他仇人的名字,可他知道柳青娘一定會告訴他。
柳青娘雖然性子狡詭難測,但她說過的話卻絕對不會反悔,明明認識她不到半天,但他卻可以明明白白感覺到這一點。
柳青娘,不會騙他!
※ ※ ※
走出柳林外沒幾步,邵剛突地停下腳步,冷厲的黑眸閃過一絲殺氣,他抽出劍,低斥道:「出來!」
三個身持長劍的青衫道士緩步從附近的雜草叢中走出,個個面色凝重,目露殺機。
走在前頭應當是領頭者的中年道士沉聲道:「魔狼!我們是清心觀的弟子,我是大師兄清嵐,帶著我的師弟清雲、清風。你這惡徒殺了我們的師父清松子,今日我們便要為師父報仇!」
邵剛瞇起眼,冷笑道:「要報仇便來吧!」又是這些外表道貌岸然,實際上卻一肚子壞水的偽君子。
他可沒忘記他殺了清松子之前,那假道士正姦淫著一名無辜少女,行採陰補陽的妖法,所以他一怒之下立時將那淫徒斃於劍下。
清嵐正要動手,一道纖細的青色身影卻突地出現在兩方之間,女子笑意盈盈,杏眸詭亮,正是柳青娘。
清心觀主人面色一整,抱拳道:「清心觀門下見過柳老闆。」
「各位不愧是修行人,可真有禮數,深更半夜地在我這裡喊打喊殺的,實在是擾人清眠。」柳青娘秀眉一挑,俏面含笑,言語卻十分刻薄。
清風、清雲面色一沉,正欲反唇相譏,卻被清嵐以眼神攔下。「在下為師報仇心切,失禮之處尚請柳老闆見諒。」
柳青娘還未開口,邵剛搶到她面前道:「這是我和他們的事,不用你管!」
「放心吧!我沒打算管。」杏眸轉了轉,顯出隱隱不悅。「不過,這裡是小道客棧,而我是小道客棧的老闆。全武林的人都該知道,在小道客棧中,除了小道客棧的人外,沒有人能在這動武。」
她才不是為了他才出面,而是她一向淺眠,最討厭旁人在休息時吵她,而且這裡可是她的地頭,若是讓這些個沒長腦袋的笨蛋們在此打鬥,她這主人的顏而仍存?當然要出面制止。
清嵐皺眉道:「柳老闆,我們清心觀無意與您為敵,但是這魔狼殺了我們師父,大仇不共戴天,我們追了他好久,今日一定要殺了他!」
「你們要不要報仇或是要不要殺他,都不關我的事,不過,在我這裡動手就是不行。」柳青娘不假辭色地一口拒絕。
一旁年紀較輕的清雲忍不住氣沖沖地開口。「你這妖女別口出狂言,我們清心觀乃武林名門正派,今日圍攻仇恨天乃為武林清除敗類,豈能因你這妖女而功敗垂成。」
「哈哈哈。」柳青娘放聲大笑,眼底卻帶著陰殘。「名門正派?清除武林敗類?真虧你們說得出口,我瞧你們是功夫沒學好,不要臉、吹牛皮的把戲卻學得十足十。」
此言一出,清心觀三人瞼色大變,但柳青娘卻仍不停口。「就先說說你們那個酷愛採陰補陽的下流師父好了,他為了延年益壽,不借姦淫民女,至少殘害了數十個無辜的黃花閨女。」
「而你們幾個呢?雖沒有你們師父壞,個個卻也好色好賭,偷著觀中的香油爐上妓院和賭坊尋歡作樂,若是賭輸沒錢了,便以武功強搶百姓的血汗錢,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說完她格格橋笑,一旁的邵剛面上雖無半分笑意,目光卻也露出了一絲森寒的譏嘲之色。
清雲和清風面色鐵青,目中露出了恐懼。清嵐額上冒出了汗,身子也在發抖,他強作鎮定地咬牙斥道:「你少血口噴人!」
柳清娘冷冷笑道:「笑話!我柳青娘豈是信口開河之人!」
清嵐朝清雲清風使了個眼色,三人隨即向柳青娘撲去,王劍分別刺向柳青娘的頸項、心口、丹田,下手又快又狠,竟是打定了殺人滅口的主意。
柳青娘何等身手,身形一動,立時閃過三人快疾如風的連攻。
邵剛厲眸閃動,正欲出手,但柳青娘回眸一笑道:「你別動,我不想讓他們的血污了我這清淨之地。」他是解決得了三人,不過他的劍現在仍不夠快,殺人必定帶血,她可不想見到這三人的臭血落在地上,污了她的地方。
邵剛一怔,柳青娘素手輕拂,瞬間便點了三人的週身大穴,三人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便已倒下,個個雙目圓睜,面上全充滿了不信之色。
柳青娘搖頭感慨道:「倘若不是你們動了殺意在先,或許我會好心饒上你們一命,但你們一出手便想取我的性命,這實在是要不得。」
她斜睨著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三人,朱唇勾起一抹輕笑。「你們不只功夫差、人又笨,活在這世上想必也沒什麼意思。而且你們不是報仇心切嗎?想來必定思念你們師父思念得緊,我這就將你們送去和師父在地獄作伴吧!」
柳青娘俯下身子,伸出那雪白的手,纖指只不過往三人眉間輕輕一點,連肌膚都沒觸及,三人的眉心卻已多了個深深的洞,也從活人變成了死人。
果然,自始至終,三人的血並沒有流到地下。柳青娘說過的話一直都是事實.沒有例外。
邵剛面色平常,心中卻驚訝至極。這是什麼手法?竟能如此乾淨利落地奪人性命於瞬間,他行走江湖也有幾年,卻從未見過這種功夫。
柳青娘瞄了他一眼,笑問道:「你可是怕了?後悔了?」他會不會也像旁人一般以驚駭猜疑的目光瞧她?
她從未因旁人的眼光而改變自己行事,但她不希望他怕她,她不想見到他以厭惡的眼神看她!
「不。」邵剛的眼神冷硬,語氣更是冰寒。「我做過的事絕不後悔!」
柳青娘笑得更甜,雖然他的神情冷漠,但她的心中卻流過一陣微微熱意。「很好,我就是中意你這股倔氣。現在,你叫夥計做的事又多了一件,就是清掉這些礙眼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