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握起她小巧的下巴,幽暗的眼直視著她。「我們之間只是買賣,記得嗎?你自己提出的買賣。」她當他是食物嗎?每次歡愛總要咬他的心窩一口。雖然那並不疼,但卻會讓他不悅的想起二人初遇時她所說的。
你是我的,除非我放你,你永遠是我的。
然後,二人初次雲雨後,她咬了他,就在心口。
他總是疑惑著她蓄意咬傷他的動機,但他卻從來沒問過,就如同她從不告訴他一樣。
嫵媚的杏眸轉了轉,她嘟起嘴抱怨道:「好無情哪,你傷了我的心了。」話半真半假,是真也是假。
邵剛望進她的眼,冷冷道:「你根本沒有心。」是的,她根本沒有心,她有的,只是玩弄眾人於股掌間的邪惡。
柳青娘吃吃地笑了起來,烏黑的長髮因她的顫動披散開來而阻隔二人的視線,杏眸閃著幽渺難測的邪肆。「你真瞭解我。討厭,我挺捨不得放了你呢。」不過,時間到了,一切,已經照她所安排的開始運轉。
邵剛沉聲道:「你向來說到做到。」該死,為何聽到她這麼說,他的心居然有著異樣的激動,他說服自己,是重獲自由的欣喜和擔心再度被她限制住的不悅,絕非……期待。
柳青娘躺在他的胸口,感到他的心跳倏地急促起來。她挑眉笑瞇著他。「你放心,我一定放你。」他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離開她?在二人相處的這些年來,他竟對她毫無分半留戀。是真的毫無感情還是他蓄意忽視?
答案,終會出現,她會讓他親口承認對自己的心意。
暗眸一冷,邵剛推開她,利落地翻身下床著衣,之後他拿起狼牙,頭也不回地走出竹屋。
柳青娘沒有喚住他,邪魁的杏眸在黑暗中竟散出幽幽的詭異綠光,她格格嬌笑道:「剛,我是真心放你,不過,就算是我放了你,你也絕對離不開我。你,一定會再回來找我!」
她的話像是誓言又像是詛咒,輕輕飄蕩在陰暗的竹屋中,隨著清風傳到屋外,也傳人邵剛的耳中。
他的面上依舊沒有表情,眼底卻有著一抹惱怒,握著狼牙的手用力收緊,他在心中暗暗發誓。
他,絕不再回來找她!
※ ※ ※
月已落,白日重新降臨世間。
小道客棧中又是人來人往,客棧中的人雖多,卻十分安靜,別說是交談之聲,連客人們動筷舉杯都格外地小心翼翼,惟恐發出太大的聲響。
角落的桌子旁,幾名酒客滿嘴咕咕地交談著。
身著黃衣的年輕男子皺眉問道:「齊兄,你不是說要帶我去找消息,怎麼把我帶到這麼一間怪客棧?」
「噓,小點聲,千萬別給旁人聽見了。」他身旁的中年漢子緊張地瞪他一眼。「這小道客棧可不是普通客棧,你沒瞧見一旁的客人嗎?他們個個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就是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小道客棧的可怕。」
年輕男子冷哼道:「可怕?我看這客棧倒也一般,這酒菜、佈置都平平無奇,店內的服務更是奇差無比,就說剛剛那帶我們進來的小夥計好了,他那是什麼態度,倨傲、無禮,哪有客棧這麼做生意的!」
中年漢子急急搗住他的嘴,連聲勸道:「噓噓噓,賢弟你年紀輕不清楚,這小道客棧做的生意和一般客棧可不同,酒菜是粗糙了些,夥計的態度也差,但小道客棧賣的本就不是這些尋常事物。」
年輕男子推開他的手,不解問道:「不賣酒菜?那賣什麼?」
「賣答案。」
年輕男子一怔。「答案?什麼的答案?」
「一切問題的答案。」
「這!齊充說要帶我找消息,該不會就是上這來找吧?」
中年漢子點頭道:「正是,賢弟可千萬別小看這小道客棧,這小道客棧的老闆號稱無所不知,只要價碼談得攏,不管什麼問題都有答案。」
「齊兄說的可是事實?」他面露不信之色。
中年漢子向四周望了一眼,低聲道:「你沒見著這客棧雖小,但客人卻不少嗎?這些人可也不是一般人,他們龍蛇混雜,來自三教九流,正邪黑白皆有。全聚在這裡,為的就是向老闆買答案。」
「答案真能賣嗎?」
「當然能,小道客棧就在賣,而且很多人搶著買,所以小道客棧開了七年,客棧就客滿了七年,每天的人潮來往不絕,排隊常排到客棧外頭去。今日是我們運氣好,我托了有門道的朋友幫忙,要不然我們也得在外頭排隊呢。」
年輕男子想了想,又問道:「那答案怎麼買?」
中年漢子無奈歎道:「這可就隨柳老闆高興。她要是心情好,有錢就能買得到。她要是心情不好,就算富甲天下也沒用,因為她要的不是錢,而是其他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事、物甚至是人。」
「這柳老闆又是個怎麼樣的人?」
「她姓柳,閨名青娘。除了她的名字,柳老闆的一切都是謎,理不清、解不開的謎。但客棧的客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事情大小、人物貴賤,只要你問得出口,出得起價,柳老闆就能告訴你那事那人的來龍去脈、祖宗八代。」 中年漢子的目光移向客棧門口。「你瞧,柳老闆來了。」
只見柳青娘自門口款款走進,俏面含笑,二頰有著迷人的深深酒渦,雖稱不上天香國色,也別有一番妖嬈嫵媚的萬種風情,但客人們卻全轉過頭去,沒人敢多瞧她一眼。
年輕男子瞪大了眼,目光癡迷。「這就是柳老闆,她生得真美啊!」
中年漢子趕緊拉著他背過身,小聲叮囑道:「你別看她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她的厲害之處,說出來只怕嚇得你連瞧都不敢多瞧她一眼。」
「怎麼說?」年輕男子仍捨不得移開視線,不時回頭偷覷著柳青娘。
中年漢子回想道:「我記得數年前客棧剛開的時候,有人問柳老闆秦始皇的陵墓位於何處。柳老闆那時開出的價碼是萬兩黃金。那人出不起,惱羞成怒下以為柳老闆根本不知秦皇墓位於何處,故意以天價推托。柳老闆沒說什麼,只是請他十日後再來。」
「然後呢?」
「十日後,柳老闆請來京城最負盛名的安平當鋪大朝奉,拿出一把鑄著怪曲花紋的青銅劍。大朝奉以身家性命作保,那青銅劍確是秦時古物,花紋是秦時的篆文,寫明是秦皇陪葬所用。你想,柳老闆能拿得出秦皇墓的陪葬物,當然知道秦皇墓位於何處。那人羞愧難當,道歉後匆匆溜走。」
年輕男子望著柳青娘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欽佩之意。「這柳老闆可真是深藏不傷,難怪這小道客棧生意如此興盛。」
「可怕的還在後頭,聽過狂龍寨吧?」
年輕男子點點頭。「我記得那是江南附近的山賊,頗有一些勢力,不過聽說被人給滅了。」
「賢弟可知是何人所為?」 中年漢子問他。
他撫著下巴沉吟道:「這倒不清楚了。」
「就是小道客棧。」
年輕男子大驚失色道:「咦?!」
中年男子不勝唏噓逍:「那時小道客棧開不過一年,狂龍寨見小道客棧似乎是個好下手的對象,便派出寨中精英五十人,在夜裡偷襲小道客棧,卻連客棧的門都還沒進,就被一人給打倒。」
「是柳老闆出的手嗎?」
中年漢子搖頭道:「不是,就是你嫌他態度不好的那個小夥計阿朗。」
「什麼!那狂龍寨山賊身手極佳,比一般江湖武師功夫都好,更何況是寨中精英,這五十人真的是由那小夥計一人所滅嗎?」年輕男子的面色轉為雪白,想起方才差點和小夥計吵了起來,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中年漢子的額上也冒出了汗。「千真萬確,那一晚我正巧也在,整個過程我親眼目睹,唉,狂龍寨整整五十人,沒有一個人逃得了,全讓阿朗斷了手筋腳筋,天一亮就被扭送官府。更令人嘖嘖稱奇的,是客棧中完全沒人認得出阿朗的武功招式。」
「難道連齊兄你也認不出?」
「慚愧,我平日自負見識廣博,但阿朗那奇詭的身法,我真瞧不出是出自於何門何派。」 中年漢子歎了口氣,有此示好意思地抓抓頭。
中年漢子續道:「隔天一早,狂龍寨也被人挑了,全寨百餘人連同寨主,也同那五十個人一般被斷了手筋腳筋,綁成一串螃蟹般送到衙門的門口。寨主的額頭貼著一個小小卻極明顯的標記。」
「什麼標記?」
中年漢子看向窗外蒼翠的柳林,聲音有些顫抖。「一片青綠如翡翠的尖尖柳葉……」
年輕男子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無語地點了點頭。二人都明白那柳葉代表一個人,一個美麗如纖柔柳絲,卻也妖邪神秘的青衫女子。
柳葉代表著小道客棧的老闆,柳青娘。
中年男子吁了口長氣。「從此,無人敢懷疑柳老闆和她所開的價碼,再也無人敢對小道客棧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