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羅敷使著性子,心想他人遠在瑞士,天高皇帝遠,又能奈她如何?樂得不理睬他的威脅,便將聽筒直接放在桌面上,繼續辦公,過了一分鐘才又拿起話筒。
當然,對方也已收線了,只剩下急促的嘟嘟聲在她耳邊大作。
不到兩秒,電話又響了,她甚至分不清那是內線電話,一撈起話筒,劈頭就說:「你這個舌燦蓮花的大暴君,下地獄去!」
對方沉默不語,停頓好久才囁嚅地說:「是羅小姐嗎?我是鄭秘書。」
天啊!羅敷輕輕掌嘴後才摀住口,連聲賠罪,「對不起!鄭小姐,這幾日來一直有人打電話來騷擾,我以為──」
「沒關係。以前我也接過那種電話,我能理解那種恨不得把惡作劇的人渣揪出來的無力感。」鄭秘書好心地給羅敷台階下。「董事長說他買了一匹西裝料,要請你幫他郵寄,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可不可以上來拿?」
「好,我即刻上去。」這三個月來,她和富凱的爺爺已經培養出一種親情關係。
第一個月,她也是狠狠地整了爺爺一頓,把值錢的古玩偷偷地藏起來,再騙他說清理時不小心被她粗心的砸壞了。
弄到最後,他對稀寶已變得麻木不仁後,羅敷才又將古玩一個個的搬回原位。
提及老爺爺的晚餐,一定要滿桌的大魚大肉,他才肯高興的入坐,但一入坐後,每樣菜又只稍咬一口後就放下筷子,說飽了。由於他拒絕吃隔日菜,簡單三、四口人又無法在一餐內消化光那麼多飯菜,於是,吃不完的三分之二菜餚只得全數倒入垃圾筒裡;因為連文明豬都已日趨先進,不吃這些人類的剩渣了。
這般暴殄珍饈的不經心態度讓羅敷看不過去,直念會遭天打雷劈。
羅敷靈機一動,便擅作主張地將所有購物菜單撤換成清一色的素菜,還不時的在老人身側,跟前跟後地強調高血壓、心臟病的危險性。不過再怎麼恐嚇老爺爺,都不及一句話有效──「我最近老是想嘔吐,可能是有喜了。你再吃得這麼營養,將來恐怕沒機會給我兒子取名羅!」所以羅敷嚷了兩個月,他老人家總算習慣了菜根香的滋味,反而胃口大開,以前吃不到四分之一就離座,現在可以細嚼慢咽地解決半碗飯了。
羅敷走近鄭秘書,笑著說:「鄭小姐,我直接進去了。」說著就跨進了辦公室。「爺爺!我來拿西裝了!」
羅敷打量一下空無人跡的辦公室,好奇地輕喚了一聲,直到身後的門「喀啦」一響被關上後,她才迅速旋轉過身,赫然呆佇,驚鴻一瞥,瞄見一道矗然聳立的黑影如排山倒海般向她襲來。剎那間,她就被一雙強壯的臂膀緊緊圈住,動彈不得。
下一秒,她感覺到一隻大手穿入她的後腦勺,緊緊拉扯她的長髮,另一隻手則掠奪似地箝摟住她的腰,將她提起,一對冰得沁人心脾的唇就直逼而下,在觸及她溫暖的紅唇的同時,頓時化成軟軟柔情的蜜蠟,教她冷不防地微微輕顫。
多日來的相思,苦教羅敷一時忘情的順了他的意,也情不自禁地回應他熱情的吻,希望能永遠倚靠在他懷裡。當他永不滿足的唇,貪婪地挪至她光華如絲的頸項,如撥弄節奏輕盈的弦般地來回輕嘗、舔舐、吸吮、啃咬,並將她的身體緊貼他時,羅敷才恍然從魔咒中驚醒,意識到這失控的一幕。
他回來了!輕而易舉地又要左右她的感情,驅策她的慾望。當他那不安分的舌又沿著下顎回到她唇際,因著她的貝齒探入時,羅敷捉住機會,狠心地咬了他的下唇,教他那雙緊框住她的臂一鬆,低喃的咒出聲。
「唉呀!你咬我!」李富凱不可置信地怒嗔,以手指輕觸下唇,睜大眼盯著指上紅珠斑點大的血漬。
「這就是採花大盜偷香後的下場。」羅敷輕咬下唇,雙拳緊握,克制住自己想拿出手帕為他擦拭的衝動。
「我是你老公!你竟把我當採花賊看,毫不留情地就咬了下去。」他還是不願相信她真的咬了他!這三個月來,他日思夜念、為情所惱的結果竟換回一個「血之吻」,但當他看著羅敷被他吻得殷紅柔亮的櫻唇時,又覺得被咬得值得。他是怎麼了?當真這麼的無可救藥了!
「誰是你老婆?」羅數以指將頭髮梳順,紮成一束馬尾,整了整衣襟。
「咦?你是當真翻臉不認親夫了。聽我說──」他說著又要伸手去擁她。
羅敷急忙的跳開,一臉戒備的以眼神警告他。「別碰我!」
「怎麼可能?」他大吼出聲,要他不碰她無異於是要一個餓了三天三夜的老饕,見了一桌的滿漢全席後,只能睜眼看而不能嘗上一口。這不僅僅是殘忍,更是違反人道精神!
但是羅敷如刺蝟般的站姿,教他認命地將雙手舉起,一副投降的表情。「好!我不碰你,看著你我就心滿意足──」
「連看都不准!」羅敷抗議他所投射出來的眸光,那股熊熊烈火般的電流會攪得她心神不寧。
「這點恕我無法辦到!」他至多只肯退讓到此,並狡猾地建議道:「除非你親身過來蒙住我的眼睛。」
羅敷並不笨。「那我辦得到,我不要看你。」說著旋身朝門走去。
李富凱兩步超越她後,擋在門前,「但你答應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不記得了。你不是善忘得很,這次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羅敷──」
「我不要聽你的解釋,你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偽君子,你還打算蒙騙我多久才覺得過癮?」
「不是不擇手段,而是走投無路。事情的發展可說是陰錯陽差,我不是蓄意耍欺瞞你,我也是怕──落得這樣的局面,才遲遲未對你吐實,再說,時間不容我有機會這麼做。」
「那你就是懦夫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你以為騙得了一時就可以瞞天過海嗎?一磅的勇氣重於一噸的運氣,而你的運氣剛好用完了。」
「相信我,小敷。我不管那句不切實際的話是誰說的,光是一磅的勇氣絕對不夠用,遇上你,即使我有再多的勇氣都會被你的冥頑耗用殆盡。」他鼻孔翕張,且氣她不肯講理。
「請你稱呼我羅小姐,總經理。」羅敷冷淡的糾正他。
他無奈地喊出聲:「羅大小姐!」
「大倒不必,小就好了。」
他懊惱的控告道:「你實在很吹毛求疵!」
「跟你學的,又何必怨人。」
「你好的不學,學這幹嘛!?」他臉都歪了。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娶我?就只為了能報復我,不覺得犧牲大了點嗎?」
「報復?」他陡然一震,愕然反問:「你有什麼值得我報復的?什麼都可能,就是絕對不是報復。天老爺!你這個小腦袋瓜子是怎麼轉的?」
「報復我將你誤認為一介小職員,所以想給我一個以貌取人的教訓。」
他抱起胸歎了口氣,「你的想像力值得褒揚,但請別天馬行空的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給我,好嗎?這簡直是教我死得比岳飛還冤枉哩!我只是開個小玩笑罷了。我全球職工上萬名,若一有人口出不遜之言批評我,我是不是得一一娶回家?若是男職員怎麼辦?很不湊巧,我又沒有那種嗜好。」
「那你為什麼要娶我?」
「我愛你啊!」他真情流露的說出口。
不料羅敷竟低下頭用雙手捂起耳朵,「你對多少女人說過這句話?」
「你是唯一的一個。」他落寞的輕聲道:「羅敷,我當然不是聖人,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你要我在認識你以前當個和尚是不可能的事,但我絕對不是那種隨便四處尋找露水姻緣的人。」
「所以你就用膩一個丟一個,是嗎?你現在也許真愛我,但難保不會再變心。」
「我不可能變心的,變了就沒心了!」
「你別再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丁璦玫是誰了!也翻過你和第一任老婆的結婚照片,兩人是郎才女貌,登對得很;你的確嘗過敬酒百桌的滋味,而且還連請兩場。妮可呢?她是國際知名的紅模特兒。你對這些人都說過同樣的話吧!結果呢?還不是背棄她們。」
他緊繃下頷,離開了門,走近她。「沒有!請你反過來想想,我也許破人傷害過,女人不一定永遠是受害的那一方。人不是銅板,不可能只有頭尾、正反、黑白、好壞兩種面。羅敷,承認你也愛我,我知道的,儘管你把我罵得連禽獸都不如,卻還是愛我的。不要讓我們兩人都痛苦,請聽我解釋──」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也不要你的愛,你的愛充滿虛偽的謊言,也給得太容易。」她輕搖著頭,兩行淚撲簌簌地落下,一步步地往後退,躲避他的接近,然後側身一轉,繞過了他,向門口衝去,門把一拉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