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一直陪著楚鄴如往常般的聊著生活上的事,感受著這種自然的親密時刻……畢竟,以後沒機會了。
她靜靜地聽著他說話,那麼樣的自信不凡,顧盼神飛;那雙迷人的眼眸,時而閃著笑意,時而銳利……幾乎是眷戀著這種感覺。他是個不管在什麼地方都能吸引所有的目光、值得驕傲的男人,但他是她的。
「好了,你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猛地拉回神思,發現服務生早就把桌上清空,而楚鄴也已經燃起了一支煙。她茫茫不知楚鄴這句話的意思,本能反應:「什麼?」
「你不是有話要說?」他身子靠在椅背上,透析的眼光直視著她。「要是再不說,我得回去上班了。」
嚥了嚥口水,再度震懾於他的觀察力。她還不需要說什麼,他早從她的神色上看出來她心裡有話。或者,他也已經猜到她要跟他說什麼了?
她做了個深呼吸,終於鼓起了勇氣。
「我想我們以後不要見面了。」
楚鄴雖然早有預感,但聽見親口說出,他竟還是難以承受那分震撼。他手往桌上一放,立刻碰斷了他手指上夾著的煙,那燃著星火的煙蒂不偏不倚正落在他手背上,他反射動作去甩手,寒著臉咒了句:「Shit!」
「沒事吧?」
嚇著了,緊張之情全寫在臉上。隔著桌子想去抓他的手看看狀況,楚鄴卻冷酷地堵她一句:
「不必浪費你的關心,反正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
默然地收回了手,心中五味雜陳,平日的尖牙俐齒全部不見,堅強好勝的神情也不見,她竟然好想哭。
他點起另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才像是稍稍平復了心境。「你決定回到喬末帆身邊?」
「你不會接受我同時愛著兩個人,」勉強地說。「所以我不能欺騙你。」
「選擇他而不是我……」他的唇角一掀,神情非常嘲諷。「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畢竟……」她費力地吐出這幾個字。「我先認識的是他。」
「這麼說,我只是他離開的那段時間裡,讓你填空檔的人?現在他回來了,我就理當讓位?」
他的聲音好冷,有股怒氣。好希望他別用這麼諷刺的口吻說話,這讓她好難過,她完全不想傷他。
「當然不是這樣,」她辯。「我並沒有這麼想。」
「那麼,你打算把我放在什麼位置?狠心拋掉?還是你想說那句從連續劇裡學來的老話,」他嘲訕地,冷冷盯著她。「不是情人還可以是朋友?」
「如果你願意當朋友,那當然也好。」護衛自己的尖刺微微豎了起來。
「你又在偽裝了。別讓我看不起你吧,。」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眸,又狠又凌厲。「你敢說你心裡最愛的是喬末帆?」
好不容易才凝聚的戰鬥力,被他這麼幾句話又化為零。她下意識移開目光,不想正視他那雙能透析人心的眼睛。
「你聽好,我不會認輸。」他忽然伸出手,蓋在她的手上,那麼重,想動都不可能。她抬眼看他,在他含怒的眼神中,看到了認真。「我這人,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我不會像喬末帆,遇到困難就退縮。我既然決定了,不管遇到什麼問題,我都不會放手!」
怔怔瞅著他,心中酸楚。他的堅持讓她心動,但如果她真心想與他分手,就得壓抑那分感情,不能有什麼反應。
他堅定地繼續說:「我相信愛是珍貴的,一旦找到,就沒有放棄的道理。我相信,當你明白這是你一生中惟一想愛的人,就該把握,用盡一切辦法去贏得她。」
聽到這裡,心中激盪得無以復加,眼眶裡也已盈滿淚水了,她任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忘了要努力從他手中抽開。
「所以,你聽見了,」他的神色既認真又篤定。「我們以後絕對會再見面,你去告訴喬末帆,我不會讓的。」
說罷,他熄了煙,很快地從坐椅上站了起來。他略略調侃地說:
「你很聰明,挑了午餐的時間講這些,因為我非得回去上班不可,你就不必忍受太久的煎熬。」
講完了這些,他就乾脆地先離開了坐位,臨走前又留下一句:
「我晚上打電話給你。別把家裡的電話線拔起來,我會直接找去你家。」
他走了。餐廳裡,剩下一個本來想跟人分手,卻好像沒分成的,而且問題好像比她開口之前更複雜了。
怎麼會這樣呢?
然而,以對楚鄴的認識,她的心裡似乎早有預感會有這樣的結果,他絕對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
那,是不是在她的內心深處根本就早準備了、或期望有這樣的結果?即使她回到末帆身邊,也並不想真的與楚鄴分手?
一層又一層地逼問自己,所得到的答案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她使勁地搖頭,說服自己似的。她既然已經決定選擇末帆,就該甘心,絕不可以再糾纏不清。
但楚鄴這人說到做到,她又向來最無法拒絕他略帶命令式的邀約……
她是可以不拔電話線,因為她可以根本不必在家。她想了想,撥了手機給端儷,端儷可以幫她照顧PUB的生意,而且她還可以去住端儷家。
才只是與楚鄴分手失敗的隔幾天,末帆就找上了楚鄴。兩人約在大學區附近的一家茶館,門外車燈閃爍,霓虹滿滿,這裡卻相當安靜。
末帆早到了。桌上的小杯小紫砂壺,他先沏了茶等楚鄴,楚鄴出現在門前,被擋在門口脫鞋進來,看見桌上一杯綠茶已經在等他,他微笑道:「我該沒遲到吧?」
「沒有,」末帆幽默地。「我的時間一向比別人快。」
末帆的平易近人很快傳染給他,他笑笑坐下,很有當初兩人在飛機上剛見面時,完全不知彼此是情敵的那種自然。
「我去看了你的攝影展,十分令人印象深刻。」楚鄴邊喝茶邊說。
末帆很是驚訝,他以為他們的三角關係搞成這樣,楚鄴應該不會對他這個人的作品再有什麼興趣才是。
「怎麼沒看到你?簽名簿上也沒有。」
「我是帶秘書外出談公事時順便繞過去看的,簽名簿上是我秘書的名字。」楚鄴說明。「事實上,我還訂了一幅你的作品,也是用我秘書的名字。」
末帆更是吃驚,他本能問:「哪一幅?」
問完隨即自己也想到,還會有什麼呢?楚鄴訂的必是數張照片的其中之一他笑了,楚鄴也不必再回答。
「大概也只有你,才能把她拍得那麼美吧。」楚鄴不諱言地說。
「說真的,」末帆很誠實。「如果不是這幾張照片,我在美國也不會想通。」
「這麼說,我好像還真不該買下。」
楚鄴微微一笑,末帆也笑了。
相談甚歡,氣氛十分輕鬆,然而今天見面的目的,楚鄴不必想也知道絕對輕鬆不起來。茶衝過兩回,楚鄴直說:「你找我是為了她吧。」
他既然如此坦率,末帆也不再拐彎抹角。「你這樣,豈不是讓她很為難?」
楚鄴單刀直入:「如果她對我沒有情,又何必為難?」
末帆有他的說法:「她總得選擇一個。難道你能接受她一直周旋在我們之間?」
楚鄴從杯緣看他。「如果真要選擇,為何她選的不能是我?」
「她已經做了決定。」末帆有把握地回。
楚鄴放下茶杯,笑笑,完全不在意末帆的自信。
「如果她真的做了決定,如果你真的相信她已經確實地做了決定,你今天不會約我出來。你之所以想找我,無非是你也不放心,不確定。」
早已熟知楚鄴如魔術師般的讀心眼眸,末帆今日卻是第一次遇見,他一如每個人被說中心思時的那般驚訝駭然。
「你這人是念心理學的?」
沒有人喜歡被人看透,有人會翻臉,有人會像那般繼續偽裝,但末帆卻是坦白承認,而楚鄴欣賞這樣的坦白。
「我只是比較擅於觀察人罷了。」
「像你這樣的人,為何非草莓不可?」末帆換了個遊說的方式。「我的意思是,你的機會非常多……」
「像你這樣的人,機會何嘗比我少!」楚鄴一笑,把末帆的話全部奉送回去。「我們不必互相稱讚了吧。事實上,這與我們兩人優不優秀都截然無關,惟一重要的是,我們都認為是我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將心比心,你如何能要求我放手?」
末帆一而再、再而三地勸退,然而楚鄴仍是堅持。他這樣的說法,讓末帆瞭解一切已無轉圈的餘地,想要楚鄴退出,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這麼說來,」末帆略帶挑戰地看著他。「我們篤定要做情敵了?」
「公平競爭吧。」
「真可惜,」末帆誠懇地看他。「我本來以為我們可以是朋友的。」
楚鄴一笑。「現在也可以是朋友。」
末帆看看楚鄴,那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又再度浮現。他們有太多值得對方欣賞的優點,已經足夠友誼的產生,再說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微妙相系感——因為他們愛上的是同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