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他就有股衝動想去找她。一想到她,他一天的疲累與挫折似乎都不再重要……他極想見她,雖然現在已是凌晨兩點。
匆匆收拾了公事包,他想起PUB一點才打烊,又一向晚睡……他決定去試試。
試探似的短促按下門鈴,是穿著睡袍來開的門,果然晚了。
「抱歉。」他歉然地。「我只打算按一聲,你沒來開門我就不吵你了。」
「還好我來開了門。」嫣然一笑,對他深夜來訪有著驚喜,卻也不免意外,什麼事讓他這麼急著想見她?
楚鄴坐在沙發上的坐姿,與他平日在辦公室是截然不同,他現在全身靠在椅背上,頭往後仰,整個人都放鬆了。
「PUB打烊了?我還可以下去樓下喝酒嗎?。」
她的所有朋友裡只有他喊她。她從櫃子裡開了瓶他嗜飲的白酒,笑道:「看你的樣子,好像打算把我吧檯裡的所有酒都幹掉似的,先解決這瓶白酒吧。」
「我剛跟美國客戶開完會。」他有些疲累地說,取過一個空杯倒酒。
「啊,那個企畫嗎?」聽他提起過。她關心地:「怎麼樣?簽約了?」
「沒有。」他苦笑。「輸掉了。」
「怎麼會?」驚呼,非常替他惋惜,這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晚還來找她。哎哎,除去他強勢高傲的外衣,他也不過是個男人,一個需要女人安慰的男人。
因為對他的愛,讓十分願意扮演這樣的角色。她主動地坐在他身邊,偎進他臂彎裡,輕聲說:「你一定很傷心。」
「我是很傷心。」他揚揚眉,開玩笑地看看。「可是你好像不怎麼傷心,反而還很幸災樂禍。」
「有嗎?」抬起無辜眼睫,撐了好久,終於撐不住地笑出聲來。
「看吧,」他處罰似的去搔她的胳肢窩。「還想騙我?」
「沒有,哇——喂……」被他整得咯咯發笑不止,兩隻手都伸出來努力阻擋,笑了半天楚鄴才饒了她。她頑皮地嘟著嘴。「你呀,偶爾讓你失敗一次也好啊,才不會老是那麼高高在上。」
不管說什麼,他自然都不介意,但他仍假意板起臉。「誰說我應該失敗?我這人最不接受失敗。」
才不怕他,甜甜一笑又窩進他懷裡撒嬌。
「你哪,做人要知足。人長得這麼好看了,又有地位又有錢,再加上有這麼一個舉世無雙的美女女朋友,還跟別人爭什麼呢?偶爾也得讓別人佔點便宜,這世界才會平衡。」
工作上的失敗,其實在見到後,他就已經慢慢釋懷了。但他沒想到安慰人還真有她獨特的一套!
他縱聲大笑,故意說!「你確定你是舉世無雙的大美女?」
「不是嗎?」挑挑眉毛,眼神都凶了起來。
那半嗔半要挾的眼光竟帶了點嫵媚,迷眩了他,他的唇找著了她的,溫柔地吻她。
工作上的失意使他受傷,他們的愛則足以彌補傷口,在他如此脆弱的時刻,她是他惟一的避風港。
他纏綿地吻她,愈來愈熾熱、飢渴,如此強烈的需索,令她喘不過氣,他擁得她那麼緊,惟恐她就要消失了似的,她的骨頭都要碎了。她忽然明白,他竟是這麼樣地愛她。
離開了她的唇,他的舌誘惑地掠過她的鼻尖,再溜下去,氣息撫著她小巧的耳墜,她的心一陣激盪,從喉嚨裡發出一陣輕柔的呢喃。他細碎地吻著她的頸窩、她的肩,唇舌像是緩緩燃燒的烈火,逐漸融進她週身上下的血脈。
他在誘惑她,充滿了愛意的……不是為了滿足慾望,而是為了滿足愛。這讓她感動了,她伸手滑向他俊美的臉龐,主動地吻過他每一處陽剛的線條……浪漫的情潮正被編織,情焰燃燒著彼此……
她拉著他,翻落到了地上,她身體下的長毛地毯柔而輕軟,她彷彿陷了進去。他的心從未如此激盪,她的身體也從未如此的灼燙,他的呼吸吹在她的皮膚上,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愛我。」他嘶啞地呢喃。「別離開我。我從沒想過我會這麼愛一個女人……」
這是他最真切的告白。太可能是夢,她只想延長夢境。閉上雙眼,她情迷地享受那銷魂而美好的感覺,毫不保留地給他她所有的愛。
第七章
端儷正在PUB的小辦公室裡計帳。她從前念的是會計,對算帳最拿手,便自告奮勇攬了這工作來做。只是,今天又翹班約會去了,她又要管帳!又要看著外面的生意,滿忙的。
眼裡都是數字跳來跳去,電話響了,竟然是喬末帆。
「草莓?她不在耶,呃,」端儷當然不敢說實話,她只說:「有事出去了。要她回來打給你嗎?」
「不用了。」末帆的聲音裡聽得出失望的意味。「嗯,我這兩天回台北。」
「啊,上次不是說會晚一陣子?」
「我提前把攝影展搞定,可以如期回來。」
「這樣……」端儷遲疑了一下。「我跟草莓說好了。」
末帆停頓了兩秒。「沒關係,別告訴她,可以讓她意外點。」
是啊,還真是意外!端儷不由得想。只是不曉得到時候是誰比較意外。
「別告訴她,」末帆又叮囑一聲。「就這樣了,我回來再聊。」
末帆掛下了電話,而且是公用電話,機場的公用電話。其實他人已經在美國的機場,正準備回台北。
他不要端儷告訴,是想給她一個驚喜。他不由得想像看見他時會有什麼樣的表情,驚奇?喜出望外?
而他將對她說的話,也許會讓她更訝異。他想告訴她,他再也不離開她。
三個月前他來美國時,對這分感情還是一點把握也沒有,甚至充滿了懷疑。而兩個禮拜前在攝影展上發生的一件小事,卻讓他徹底改變了想法。
這次的攝影展,如同他先前對的承諾,真的挑了幾張以為主題的作品。這些夾在為數眾多的照片當中,並不特別顯眼,而那天他遇見了一位專寫藝評的記者。
記者瀏覽到的照片前就停住了。他細細地盯了照片好久,才轉頭對末帆笑道:「照片裡是你的情人吧?」
末帆甚是驚訝,完全不明白他如何得知。
「因為你捕捉了她臉上最細微的變化,挑了一個最適合她的角度,這張攝影看得出你的用心、細心,甚至還有感情,」他笑道。「也許只有面對自己的情人,才會有這麼深刻的詮釋吧。」
這些話深深說進末帆的心底。也許因為是自己的作品,他從沒用這個角度去檢視過它,此時聽了記者的話,他不由自主地帶著一種嶄新的眼光去看那張照片。他的心裡竟有了一種他難以解釋的情緒……
最後,那位記者甚至還買了這張作品。末帆忍不住問他:「你真的這麼喜歡這張照片?你甚至不認識裡面的人。」「我不需要認識她,」記者說。「這張照片提醒了我那種真心去愛人的感覺……這已經足夠。」
簡單的兩句話,末帆卻感到極大的震撼。真心去愛人……他曾經真的愛,為什麼那分愛在那麼短短的時間之內就被他忘了?
其實他並沒有忘,只是被某些其它的事給遮掩住了。他一向跟著感覺走,他離開她,因為衡量他們在一起將引發的風波,他發現那感覺不對了。
但現在,愛她的感覺陡地竟又完全回來,他想念她。
他其實不該走的,是不是?他如果夠成熟,就應該與她一起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努力協調兩人之間的異同,而不是逃避地扔下她一個人,掉頭就走。
那一剎,他想通了。
他感覺到他只想立刻飛回台北,親口在她面前說一句:「對不起。讓我們一起面對,解決所有的問題,我不會再離開你!」
於是,他想盡辦法解決了在美國的所有瑣事,再無疑慮地飛回了台北。
在機場,因為發現他的機票有點問題,所以末帆改搭其它班機,必須在香港轉機,經濟艙也沒有坐位了,他只好坐了商務艙。
機上,他身邊的乘客是個男人,一上機就非常習慣地翻開公事包裡的雜誌打發時間。這點末帆並不奇怪,令他驚訝的是,那男人看的是一本藝術評論雜誌,而正翻到的那頁,竟介紹著他在紐約的攝影展。
末帆自顧自地笑,不由得多在人家的雜誌上停留了兩秒。那為報導他自己都還沒讀過。
他身旁的男子眼光十分敏銳,立刻發現了末帆的視線所在。他抬起眼睛,只看了末帆一眼,立刻微笑了。
「真巧。」他對末帆揚揚手中的雜誌。
末帆笑得有些尷尬,他並不習慣被人認出來。
「我在美國的時候聽過你的名字。」那男子說。
「真的?」末帆又驚訝了,他並不是那麼有名。
男子似乎看出他的疑點,微笑道:「我對現代藝術很有興趣,所以聽過的藝術家並不少。」
末帆這下笑得明朗多了。他並不太喜歡別人捧他,而這男人只是訴說事實,並沒有捧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