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他跟成謹有些過節,他這麼說只是故意要讓你對成謹產生誤會,你可千萬別中了他的計。」苟非吾說。
趙瑟初本來就已經缺乏信心了,經過長春這麼一說,更加的難過。不過她依然堅持的說:「我想他一定有不能說的苦衷。能不能請你們告訴我,他究竟是何身份?」
「讓我來說吧。」長春搶答,「他是顯親王府的貝勒爺,是皇親國戚。」他又繼續惡意的說:「我看他八成一開始就沒打算對你真心,所以才不告訴你他的身份,怕你找上門去。」
「長春!」朱逢真的生氣了,「就算顯親王府對你有所虧欠,可是這位姑娘並沒有,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傷害她呢?」
「我只是直言無諱。」
趙瑟初忽然恍然大悟,反笑了起來,「我知道了,我想我能理解他為什麼不跟我說實話。」
她將她家的規矩略微說了一下,這種不與權勢結親的規矩,確實讓人匪夷所思,不過天下事,無奇不有。
「能不能請你帶我去見他?」想到他貴為親王之子,她的臉色黯了黯,「就算他只是對我一時虛情假意,正好可以還君玉寶石。」
長春若有所思的凝視那塊玉石一會兒,然後歎說:「你真傻,把這塊玉石留下來,將來可以賣很多錢,做為回家的旅費。」
趙瑟初黯然的垂下頭,看來似乎有家歸不得。
「算了!」長春終於心軟的說:「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她應該可以幫你。你見到她時,先給她看這塊玉石。可是等你混進王府以後,千萬別提起我。」
「為什麼?」
他冷冷的笑,「讓我先告訴你一件事吧。半年前成謹在江南遭人襲擊受了重傷,命是撿回來了,可是卻失去記憶,就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記得了,所以恐怕他也不會認得你。」
「他失去記憶!」趙瑟初駭然的驚喘。
「沒錯,這也就是我不能帶你直接去找他的原因……」
長春忽然停止說話,不解的看著她居然笑得那麼欣慰。
「如果他受了重傷,又失去記憶,那麼就可以解釋他為何一直沒跟我聯絡。」她喜極而泣的說:「他沒有拋棄我!」
長春爆聲大笑,「哈哈哈!原來這世上除了我之外,還有人對他的不幸,感到如此高興。」
「我不是幸災樂禍,我只是……」趙瑟初赫然的收斂起笑容,凝視他那憤世嫉俗的表情,疑惑的問:「你跟他是?」
長春毫無笑意的道:「再告訴你一件事,成謹遭人偷襲,據說並非意外,而是預謀殺人,而我則是兇嫌之一。」
謀殺?!
趙瑟初在心裡咀嚼著這駭人聽聞的字眼。
「唉!」朱、苟兩位同時歎氣,「你以為你是說書的嗎,非得把事情說的這麼戲劇性不可。」
肅殺的氣氛被他們這麼一歎,確實緩和了不少,但是趙瑟初還是覺得疑雲重重。
朱逢解釋著,「趙姑娘,先別被他嚇到,他一向就有些誇大。總之,因為襲擊成謹貝勒的人手法利落,也有人懷疑是天地會的人所為。不過,因為我們這位三長兩短的朋友,剛好是成謹貝勒的堂弟,要是成謹貝勒一命歸陰,那麼將來親王的爵位就有可能輪到他繼承,所以他就成了頗有嫌疑的幕後指使者之一。」
朱逢一邊解釋,一邊觀察她的接受程度。
趙瑟初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們。她只是想要尋找愛情與幸福,卻一再受到考驗,從父母的阻攔,到這一路翻山越嶺的奔波,沒想到還碰上了權位之爭和謀殺,而她連心上人都還沒見到呢。
「這就是我要你見了王府的人後,千萬別提起我的原因,否則,到時候連你也被當成是我的同黨,那就太冤枉了。」長春訕訕的說。
趙瑟初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說:「謝謝你的提醒。」
「不客氣。」
苟非吾突兀的問:「你覺得他是不是幕後主使人?」
朱逢笑說:「哪有人這麼問的,就算她心裡真是這麼想,也不可能當著我們的面說出來。」
趙瑟初心裡想,也許真的有人懷疑長春,但很顯然的,他的朱朋苟友,卻是百分之百的相信他。
「沒錯,她還得靠我幫忙呢,怎麼好現在就撕破臉。」長春站起來,指著她以命令的口吻說:「明天早上我過來接你,記得換回女裝,我帶你去見碧綠玉石的第一代主人。」
趙瑟初當然還記得當初成謹曾經說過,碧綠玉石原是他的太祖父送給其寵妾的。當時她還有些受辱的感覺,雖然成謹很鄭重的解釋它所代表的含意,但她終究還是不很舒坦。
但是看到長春在提到這位先人的妾時,所表現出來的恭謹,讓她不由得對這塊玉石另眼看待。如果這塊玉石的原主人那麼受後輩子孫的尊崇,那麼這塊玉石所代表的意義,也應該重要到讓她相信成謹的感情。
※ ※ ※ ※ ※ ※
隔天一早,長春駕了馬車來接她,這一次朱、苟兩位並未同行,趙瑟初稍稍覺得有些不安。
「如果怕了,趁現在放棄還來得及。」長春嘲弄的說。
趙瑟初握住碧綠玉石,想見成謹的心意,讓她克服一切恐懼的來到京城。現在就快接近了,說什麼也得試一試。
再說,長公子只不過在態度上有些許令人可議之處,但至少他的眼神不像周文章那麼令人渾身不自在,好像看見一窩纏繞在一起的蛇一樣。
「我相信你是好人。」
「但是你更想與成謹重逢。」長春撇了一下嘴角,伸手扶她上馬車,自己坐上駕車的位子,馳向郊區。
深秋個紅層層,片片隨風飄零,落在地上,鋪成一條如錦似繡的紅色大道。
趙瑟初突然高興的說:「我想起來了,成謹曾經說過,他住的地方有一大片楓林,夏日裡濃綠掩映,深秋時候紅艷似火。」
長春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然後指著前方不遠處,在林間隱約著的瓦簷高牆。
「那就是成謹的別莊,我想他現在應該就在那裡養病。」
趙瑟初愕然的看他,接著又去看那漸漸向路後倒退的別莊。如果他真的就在裡面—
—好個咫尺天涯,那麼近,卻又那麼遙遠。
長春冷哼了兩聲,「有些人就是特別的幸運,一生下來就注定好了可以繼承這麼龐大的產業,以及高爵厚位。無論什麼意義非凡的紀念品、傳家寶都讓他理所當然的接收了,就連愛情的好運也讓他一個人佔盡。」
趙瑟初握住碧綠玉石,她聽得懂他所指稱的對象是成謹。可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敢說什麼,長春渾身都是刺,刺上還餵上名叫嫉妒的毒。
幸好他除了舌頭比較毒以外,並沒有做出任何讓人害怕的舉動,始終與她保持距離。
「他那麼多事都瞞著你,你究竟愛上他哪一點?」
「也許,就是因為他隱瞞了身份,所以我才能更專心的愛上他這個人。」
「這種說法,還挺有意思的。」長春鮮少真心贊同一件事,「我倒是很好奇,在你眼中少了親王貝勒包裝的成謹,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想著想著,淺笑盈盈的說:「他是一個溫柔體貼的人,聰明又有才華,但是並不會恃才傲物,風趣又有愛心,是個虛懷若谷的謙謙君子。」
長春大笑起來,「簡直是個完人!」
趙瑟初收起笑容。像他這樣玩世不恭的態度,實在讓人很難輕鬆應對。
沒多久,他們來到一座寺庵的山門,長春的表情忽然一變,大概是肅穆的宗教氣氛影響,所以讓他謙恭了一些。
趙瑟初疑惑的看著他。
長春解釋道:「我們的太祖父去世後,他的妾便出家為尼,法號如素。」
趙瑟初點點頭。
長春帶她進去後,向大殿上的女尼求見如素師太。
「長春!你來這裡幹什麼?」
長春回頭一看,一群女人在他們後面接著進來,不由得歎息說:「真倒霉,早知道出門前先卜一卦。」
其中一個年輕的姑娘,不經意的掃視過他身後的趙瑟初,然後在看見她胸前的碧綠玉石時,臉上忽然露出憤怒的表情,並衝向前去,一把扯住那塊玉石,對著長春責問: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幹的,現在有物證,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趙瑟初差點沒被勒死,而長春毫不憐香惜玉的將那個年輕女孩的手扳開,並將趙瑟初推到身後護著。
「明月,怎麼了?」
「太福晉,姑姑,那個女人的脖子上掛著成謹貝勒的碧綠玉石,這不就很明白的表示偷襲的人就是他嗎?」納蘭明月指著長春。
長春低下頭跟趙瑟初說:「算你的運氣差,該見著的人還沒見到,就先碰到不該見的人。」然後他介紹道:「中間那位是成謹的祖母,旁邊那一位則是他的二娘,至於那個像一隻有點神經質的哈巴狗的姑娘,則是二夫人的侄女明月格格。如果你要列一張該提防的人的名單時,我建議你把納蘭明月列為第一,因為她從小就夢想著要嫁給成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