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姑娘,你可算得上是貝勒爺的再造恩人,管他什麼名不名,言不言。」
趙瑟初幽幽一笑,「那是你這麼想,別人呢?」
「趙姑娘!」
「嬤嬤,我想就這樣吧,過年我到祥雲寺去,你就告訴大家,我去跟如素師太過年。」
「哎唷!大過年的,一個未婚的姑娘家去尼姑庵……」
「這有什麼關係,其實我跟如素師太算起來還是同鄉呢。過年時在外地能與老鄉在一起圍爐,也是挺快意的,不是嗎?」
馬佳氏知道說不過她,只好作罷。
※ ※ ※ ※ ※ ※
晚膳時,趙瑟初依約出現在成謹房間,同桌的當然還有納蘭明月。
「聽說過年你不跟我們回王府?」成謹糾著眉頭問。
「嗯,我想去陪如素師太,因為我們正好是同鄉,可以聊聊家鄉事。」
納蘭明月當然十分鼓勵,「既然瑟初姊姊不想去,你就別勉強人家了嘛。我能瞭解瑟初姊姊的心情,不是有首詩——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嗎,聽說如素師太的老家就在太湖,跟瑟初姊姊真的是吃同一條水長大的呢,過年時一起過年圍爐,正好敘舊。」
「謝謝明月格格體諒。」趙瑟初平靜答謝。
「好吧,那我就不勉強你了。」成謹鬱鬱不樂的說,眉心還是糾得厲害,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
一開始趙瑟初只當他不高興,所以才顯得悶悶不樂,但接著她又注意到他似乎食慾不振又昏昏欲睡。
「成謹貝勒,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早點休息?」趙瑟初關心的問。
「我很好,咱們再多坐一會兒。小金去煮一壺茶來。」
「這種天氣應該喝傳統的熱奶茶才對,小金去煮一壺濃濃的奶茶。」納蘭明月吩咐道。
「明月,瑟初喝不慣奶茶。」
「多喝幾次就會習慣啦!」
納蘭明月早就發現趙瑟初怕酥油奶茶的味道,所以是故意要這麼整她的。
「明月!」
「沒關係,本來就應該要入鄉隨俗。」趙瑟初不想跟納蘭明月起任何口角。
當桌上的菜餚撤下去後,小金馬上送上奶茶和成謹每日必不能缺的藥。
說實在,自從搬到中院住後,由於那裡靠廚房近,下人們也多聚在那裡休息,因此趙瑟初常常聞到這種氣味特殊的酥油奶茶。不過,到現在她頂多只能聞一聞,要她喝進肚子還是很勉強。
納蘭明月卻故意給她倒了一大碗茶。
「來,瑟初姊姊,這碗給你。喝呀!」
「明月,別為難她了。」
「這怎能叫為難,喝奶茶是咱旗人的傳統習慣。瑟初姊姊,將來你要是真嫁給成謹,到時候你喝是不喝呢?」
趙瑟初心裡頭明白,納蘭明月存心跟她槓上了。
「又不是毒藥,怎麼不敢。」
她屏息喝了大半碗,納蘭明月又立即倒滿。
「正好趁這個機會教你咱旗人待客的規矩,這茶碗內是不能空著的,時時滿杯才能表示待客的熱忱。」
納蘭明月添滿了奶茶,又催促著趙瑟初喝。當真比喝酒還要難過,喝酒不過就是醉得不省人事,但喝奶茶卻噁心得胃裡直冒咕嚕。
「明月,夠了!」成謹吼了一聲,接著神情痛苦的抱著頭,腳步顛搖的往後退,靠在牆上猛抽冷氣。
趙瑟初看得出來他的頭疼又發作了,於是忍住自己胃裡的強烈不適,先將成謹還沒喝的藥端給他。
「成謹,先把藥喝了。」
成謹勉強提起精神,想要自己端好,可是手卻無法使力,趙瑟初於是要他先坐下。
納蘭明月看趙瑟初一個人控制全場,為了表示她也能,於是大跨步過去,搶了她手上的碗說:「我來幫忙。」
趙瑟初沒發現她過來,結果手上的碗被納蘭明月一搶,打翻了。
兩人都愣住了,屋裡只剩下成謹痛苦的喘息聲。
第九章
小金聽見碗被打破的聲音,進來看見藥已經潑灑了一地,忙說:「我再去熬一碗。」
納蘭明月心生愧疚的咬著下唇,但馬上又怪趙瑟初,「都是你!我不過想幫忙,你幹麼把碗抓那麼緊!」
趙瑟初其實可以忍下這口氣,但納蘭明月每說一句話,就刺激得成謹腦筋抽痛,只好硬拉著她到門外,難得對她板起臉教訓。
「你知不知道你每說一個字,就像一記鐵錘,捶著成謹的腦袋。假如你真的有那麼愛他,可不可以先避一避,要不然就站一邊,別吭聲!」
趙瑟初氣沖沖的轉身進屋,不管納蘭明月。
她來到床邊,成謹幾乎又已陷入昏迷的狀態。
怎麼會這樣呢?他明明就已經好多了,怎麼又會痛成這樣?難道有其它病變?
小金進來整理滿地的碎片和湯漬。
「趙姑娘,藥又在爐上熬了,大概還要再等半炷香的時間。貝勒爺還好吧?」
趙瑟初用沾了溫水的布輕拭成謹的額頭,再用柔軟的狐毛裹在他的頭部。
他是真的又昏過去了。
她擔心的想,怎麼一兩個月都沒昏過,現在又復發?
「小金,這些天可有大夫來複診?」
「嗯……前天好像是柏大夫來過。」
「他有說什麼嗎?」
小金搖頭,「大概……就跟以前一樣。」
「喔。」
「趙姑娘,沒事的話我去廚房看藥熬得怎麼樣了。」
「好吧,你去吧。對了,明天一早記得再去請大夫來一趟。」
「喳!」
※ ※ ※ ※ ※ ※
「她以為她是誰呀!」納蘭明月氣得踢得地上的雪花亂飛。
「明月格格,小心別踢到石頭。」戚隊長已經奉了二夫人的命令,對這位任性的格格不能不好好的照顧。
「戚隊長,你剛剛也看到了那個女人,居然用那種口氣把我趕出來,簡直太過分了!」
戚隊長聳肩,「這也不能怪她,她是真心的想照顧成謹貝勒。」
「難道我就會害他嗎?」
「格格你對貝勒爺的用心大家都瞭解,只是你還不瞭解他的病情而已。」
納蘭明月望著屋子裡趙瑟初守在成謹床前的那副模樣,她還不時的起身擰起濕布為他擦汗。
此時,小金端了一碗新熬好的藥過來。「戚隊長,我又熬了一碗藥。」
「讓我端進去。」納蘭明月又來搶。
「小心別又打翻了!」戚隊長脫口而出。
納蘭明月瞪了他一眼,然後端著藥進去。
戚隊長回頭對小金說:「你先去休息,等小姐們走後,再來伺候貝勒爺。」
「喳!」
納蘭明月把藥端進屋裡,趙瑟初望了她一眼,然後只小聲的說:「先放桌上涼一涼。」
納蘭明月只好輕輕的把碗放下。站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問:「他究竟是怎麼了?」
趙瑟初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已經好久沒這樣了,也許應該連夜請大夫來一趟。」
「那就去請呀!」
「先讓他把這碗藥喝了,再看看情況吧。」
趙瑟初把碗拿起來吹一吹,再試一試溫度。
納蘭明月見成謹睡得死沉,不由得問:「他人事不知,怎麼喝?」
「用嘴巴。」趙瑟初簡潔的答。
「廢話!」納蘭明月沒好氣的說:「誰吃喝不用嘴巴的?」
趙瑟初笑了笑,把成謹的上半身墊高,然後含了一口藥,渡進他的嘴裡。
「什麼!」納蘭明月目瞪口呆,「你……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方法!」
「要不然用什麼方法?拿根管子插進去,還是用灌的?以前嬤嬤都用灌的,光看都替他覺得難過。」說著趙瑟初又渡了一口給他。
納蘭明月看得臉紅心跳,當然也很羨慕。
「等一下,剩下的該換我了。」她頓了一下後又加一句,「總不能都讓你一個人忙。」
趙瑟初怕她又來搶翻,只好拱手相讓,退居一旁。
在這種時候,何必計較太多,大家都只不過想表達自己對他的愛意。
趙瑟初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想漱去口中的藥味,忽然發覺這個藥味不太一樣。過去她也曾以口喂昏迷中的成謹吃藥,但味道似乎不太一樣。
「戚隊長,小金呢?」
「我讓他先去休息一下。趙姑娘是不是有事要吩咐?」
「沒什麼,只是想問一下,是不是最近大夫換過藥方了?」「怎麼說?」
「因為我覺得那藥的味道有些不一樣。」
「會嗎?不都是一樣的苦。」
趙瑟初笑了一笑,「戚隊長大概身體好,少吃藥。其實每一種藥都有特殊的氣味,就像百花一樣,各有各的香氣。」
「原來如此。」
「瑟初姊姊,快點來,成謹好像要醒了。」納蘭明月興奮又不知所措的嚷叫。
「噓!小聲點。」趙瑟初轉身進去。
成謹呻吟了兩聲,眼睛慢慢的張開。
「瑟初……」
「我在這裡。」
他放心的吐了口氣,眼睛慢慢的眨呀眨的。
「我怎麼覺得全身乏力。」
「你剛剛又犯疼了,睡一覺,明天就會好多了。」
「嗯。」成謹又閉起眼睛睡著了。
趙瑟初總覺得成謹這次發病的狀況有點奇怪,擔心得很想留下來看守。記起那時自己發燒,成謹終夜不寐的在她身旁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