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便宜了她,不但三個月之期到了後,仍可以正大光明的留下來,而且也保住了她的名節。呵,咱們大家大戶的,可不能沒這份度量。」她的口氣活像她已經是成謹的正室了一樣。
二夫人瞧了她一眼,然後對婆婆說:「太福晉,您的看法呢?」
「只要成謹喜歡,又有什麼關係。對了,成謹現在究竟是如何?」
「聽說情況不錯。」二夫人說。
「那就好,改天要是天氣好了,再去看看他。」
「奶奶,我也要去看大哥。」九歲的衍璜一聽大人們說成謹的狂病好多了,便吵著想見大哥。他是二夫人生的兒子。
「不行,你不能去,你要唸書。」二夫人嚴肅的說。
二夫人管兒子甚嚴,小的時候衍璜有大哥當靠山,可以常常到外面去遛馬打獵,快樂逍遙極了。自從成謹南下出遊後迄今,他的日子裡只有唸書、唸書,都覺得自己快變呆了。
不過就算額娘看得緊,也還有奶奶。於是衍璜又繼續撒嬌,「奶奶,我好久沒見大哥了,挺想他的。以前怕我打擾他養病,我就認了。既然他現在已經好多了,就讓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太福晉一向心軟,於是對二夫人說:「難得他們兄弟手足情深,就讓他跟一次吧。」
「可是,萬一貝勒爺又發作起來……」二夫人當然要擔心。
「成謹身邊不都有一些侍衛,應該不會有事的。」
「那,好吧。」二夫人不情願的答應了。
※ ※ ※ ※ ※ ※
「瑟初。」
「你怎麼又來了!」
「哇,你的聲音怎麼變得比破鑼還要難聽。」
成謹笑著取笑她的聲音,而毫不理會她的反對,把手背貼在她的額頭上試溫度。
「看來你已經退燒了,這下子我就放心多了。」
「你不應該來的。」趙瑟初索性用棉被掩住口鼻,在棉被裡盡情咳嗽。
「既然你的喉嚨不太舒服,就不要說太多話。」
「傷風可是會傳染的,萬一你也病倒了怎麼辦?」
「那我們兩個就有伴了,一起養病,誰也不孤單。」
趙瑟初無可奈何極了,「你難道不明白,你跟別人不一樣,一般人頭疼只要睡一覺就好了,可是你疼起來不一樣。」
「你是怕我發狂?」
趙瑟初不高興的說:「我說過了,你不是發狂,以後不准你再在我面前說那個字。」
接著又柔聲勸道:「你快出去吧,過兩天等我好多了,再去陪你。」
成謹猝然將棉被拉下,渾身無力的趙瑟初只得任由他吻得徹底。
須臾,成謹抬起頭,朝她笑說:「看來,我八成已經被你傳染了,至於到底會引發什麼病徵,我們就一起靜觀其變。」
趙瑟初又想生氣,又想笑。
成謹端來已經涼了許多的藥,並堅持要自己一勺一勺的餵她。
「聽說你昨夜都沒睡,一直在照顧我。你實在不應該這樣子。」
「有什麼好不應該的。」
「你知道的,過度勞累很可能會讓你又頭痛起來。」
「你實在太會瞎操心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而且我覺得昨天是許久以來,第一次感到自己充滿力量。」
成謹把碗放回桌子,然後與她並肩坐在床頭,肩靠著肩,手拉著手。
「好吧,我老實告訴你,昨天晚上,我確實有陣子感到頭痛,可是我不但忍住了,而且不知不覺中就好了,沒有人發現異狀。」
成謹低下頭朝擔憂的她笑了笑。
「你知道昨夜的情況,對我有什麼意義嗎?長久以來,我終於可以掌握一些事,甚至控制它。」
「成謹……」
趙瑟初真的很為他感到心疼,前些時候的他,不光只是受病痛折磨,他還必須在虛無縹緲間尋找自己,相信自己。
「是你給我這樣的力量。」
「不,這力量是你本來就擁有的。」趙瑟初噙著淚笑說。
成謹繼續以溫柔的眼神看她,心頭有種暖暖的東西在流動,那種感覺很熟悉,只是忘記了何時何地也有過相同的感覺。
「我早上洗澡的時候,我在身上發現了三個齒痕。」他忽然說。
趙瑟初愣住了,不語。就連剛剛的淚珠也像被凍結了般,凝在眼眶裡。
他又繼續說:「一個在左邊的肩頭,一個是在右手臂上。另一個在哪裡,你知道嗎?」
趙瑟初很用力的搖頭。
「猜猜看嘛。」他笑說。
「不知道。」
「在大腿上。」成謹很就事論事的問:「這三個之中,哪一個才是你留下的?」
她不說話。
「大腿上那一個?」
她繼續搖頭,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成謹把眉一挑,「或者你也忘記了,不然我把衣服脫下來,讓你比對一下。」說著便又去解衣扣。
「不要!」趙瑟初拉住他的手,不讓他脫衣。
他順勢一拉,把她抱在臂彎裡,笑說:「事實上我比對過了,三個齒痕一模一樣,現在你承認不承認?」
「承認什麼?」
「承認……」他頓了一下,表情變得認真,「你真的只是我的婢女嗎?」
趙瑟初望著他,雖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她眼中的無奈,已經道盡了身不由己的委屈。
「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唉!說來話長。」
「那麼何不從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開始說起。」
想起當時邂逅的美麗心情,趙瑟初的瞼上不由自主泛起柔柔的笑意。
她從元宵節的賞燈說起,一直說到祥雲寺如素師太做主讓她來到楓林小築幫忙照顧他。
成謹大概是聽了太多情節,一下子腦筋轉不過來而有點頭疼,不過他還是好奇的想知道,帶她去見如素師太的那名男子是誰。
「長春是你的堂弟呀。」她解釋。
「堂弟?長春?」成謹這會兒是真的頭痛了。
「你怎麼了?又頭疼了嗎?」趙瑟初努力的扯著喉嚨喊,「嬤嬤!戚隊長!」
但是可能因為聲音沙啞的關係,所以聲音傳不開,許久都沒人來。
成謹扶著頭滾下床,豆大的汗珠從他兩鬢滾落。
「成謹!」
趙瑟初顧不得自己虛弱無力,也翻下床去,跌跌撞撞的跑到門口,喊叫,「來人呀!
快來人呀!「
小金和另一位當值的侍衛這才跑來。可是當他們進入房間,成謹卻已經在椅子上坐好,表情也已經輕鬆很多的樣子,顯然已經不太痛了。
成謹沉穩的朝小金和侍衛說:「我沒事,你們可以出去了。」
小金和侍衛相視了一眼,驚訝莫名的退出去。
成謹又朝趙瑟初伸出手,笑說:「我沒事,你可以過來了。」
趙瑟初搖搖晃晃的,臉上的表情分不清是擔憂還是驚喜。
成謹忽然站起來走向她,一把將她橫抱於胸前,「瞧你弱不禁風似的,不如我抱你回床上。這樣讓人安心多了。」他把她輕輕放在床上,為自己立即能恢復強壯感到驕傲的笑了笑。
趙瑟初望著他,欲言又止。
成謹溫柔的撥開她頰邊的髮絲,笑說:「看來,我這個頭痛的毛病,愈來愈容易控制了。不但沒有發狂,而且一下子就恢復了。」
「你又說那個字了。」她柔聲指責。
「好吧,以後真的再也不說了。」他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我們再繼續談一談長春吧。」
「好呀,可是要談什麼,我只知道他是你的堂弟。」
「他也是主謀我上一次意外的嫌犯之一,不是嗎?」
趙瑟初意外的說:「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明月曾列了一張嫌犯的人名給我,大概是怕我失去以前的記憶,而給了想謀害我的人機會接近。」
趙瑟初咬住下唇,猶豫了會兒說:「可是我覺得他不像。」「何以見得?」
「如果他真的對你有歹意,那他又何必幫我引見如素師太,好讓我能順利到你身邊。」
成謹沉思著。
「再說如素師太也說他不是那種人,你們家族的人,不都很敬重這位長輩,難道你不相信她?」
「聽說長春長得很像我的太祖父,也許她只是移情作用。」成謹突然說。
「你真的懷疑長春對你圖謀不軌?」
「這是很有可能的事,不是嗎?我要是死了,將來皇上很有可能把親王的位置交給他繼承。」
趙瑟初遲疑了會兒,然後問:「這些觀點,是人家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想起來的?」
「當然是別人告訴我的,難道你忘了,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那麼,也是納蘭明月告訴你的?」
「是呀,她挺關心我的。」
「所以她說的話,你都信?」
成謹沉吟了會兒,然後說:「在你出現以前,我就像在茫茫大海中分不清方向。總覺得四面楚歌,危機重重,可是我卻看不見敵人。是明月給了我一個輪廓,和一個可供提防的對象。」
趙瑟初心裡明白,納蘭明月是真的愛成謹,總不能因為是情敵,就否決她一切的苦心。至少有一點可以證明的是,納蘭明月會想盡辦法,保護成謹的安全。
「怎麼?你在吃醋嗎?」成謹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