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色漸漸的亮了,已由完全的不見天日到現在的慚露曙光。
柳萱聆偷偷摸摸的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這才悄悄的取出鑰匙,想無聲無息的將鑰匙插入鑰匙孔內,來個完美的「離家十萬里」。
此時四周是一片寧靜,偶爾可以聽得見遠處所傳來的狗叫聲,似乎是想告知它的主人一些什麼。
不過,在她聽力所及的範圍真是安靜得可以了。
或許來點嘈雜的聲響,可以讓她不必走得那麼辛苦,不管做什麼事都必須那樣的小心翼翼,對動作有些粗線條的她來說,實在是困難了點。
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似的,院子裡忽然響起了「唧……唧……」的蟬嗚聲。
有沒有搞錯啊?萱聆心想。如果有這麼多的事情都能盡如她意的話,那不就什麼事都天下太平了?
她有些無奈的聳聳眉,歎了一口氣,將放置在地上的旅行袋提了起來,發覺裡頭裝的東西還真不少,重得足以讓她等會提著走一段路以後,肩膀酸痛個好幾天了。
管他的!她不在乎的想。反正現在一時辛苦可以換來她永恆的輕鬆,況且一走了之一直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她再也不要待在這個地方,遭受那個暴君再世的傢伙——汪行遠的控制。
一想到這裡,她便覺得自己的命運真是多舛得可以寫出一部最精彩的電影劇本了!
十多年前,她的父母因為經商失敗而虧損了一千多萬元,在那時是非常轟動的一件事。
總之,他們夫妻倆,也就是萱聆的父母,就這樣將當時還是個小嬰兒的她,隨隨便便丟拾了一個認識多年的好友,而且是在人家一點都不情願的狀況下,然後便逃之夭夭,自此再也沒有出現。
於是乎,她便開始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
事實上,她在這兒的日子過得是挺好的。寄養的家中原先便有五個男孩子,據養父母的說法是,因為他們一直想要有個女兒卻不得如願的結果。所以她的出現,算是抓對了時候了。
但是好景不常,在她六歲那一年,她的養父母突然在一次前往法國度假的途中,飛機發生了意外而墜機,因此這個家庭頓時失去了重心。在不得已之下,養父母家的大哥原本便不怎麼贊成她的存在,加上他那年正好要與交往多年的女友結婚,而且還得扶養他另外四個都還在唸書的弟弟,而她只會給他造成經濟上更沉重的負擔,於是只好將她交給寄養中心,替她申請領養。
由於她長得小巧可愛,看起來又乖巧的討人喜歡,於是很快的便找到了領養她的家庭。
未料不到一年,她的新任養父母竟因故破產而失去了扶蓄她的能力,於是她又再度被送進了寄養中心。
過了不久,好不容易的,她又找到了一個寄養家庭,當這對因為無子而滿懷欣喜的將她領養回家的夫妻,在即將將她帶回家的同時,天生便患有心臟病的養父竟因為高興過度而心臟病發當場死亡。
想當然耳,萱聆的寄養生活又成了空望。
接下來,她連續換了十多個寄養家庭,凡是領養過她的家庭,不知怎麼的,「下場」皆是令人咋舌。真可以說是「死的死,逃的逃」。
於是寄養中心內很快的傳出了許多令人啼笑皆非的說法。有人說萱聆是惡魔的化身,有人說她是天生的衰神。說法不一,總之,再也沒有人敢對模樣如天使般的她提出領養的要求了。
這樣的情況,經過了七、八年之久,萱聆也長大、懂事了。
在她十四歲那一年,出現了一個可以說是就此改變了她的命運的人,也就是當初最早收養她的那家人五名男孩之中的二哥,他表明了領養萱聆的決心。
萱聆原以為從此以後可以有輕鬆的日子過了。因為這個二哥,在她的印象中是非常疼愛她的,他到哪裡總是帶著自己,就連她第一次上幼稚園也是他親自為她辦理手續,並且還因為擔心她會不習慣而在教室門口整整站崗了好幾個小時,最後還是被老師好說歹說的給請走的。
在臨走之前,他還煞有其事的對著教室內二十幾個平均年齡不到三歲的娃娃大聲警告著,如果有誰敢欺負他的妹妹,就是跟他過不去,唬得一群娃娃不但沒有一愣一楞的,反而被他的大嗓門給嚇得哇哇大哭,頓時造成一片混亂。
但似乎是好景不常,或者該說是人都會變。自她十四歲在寄養中心內看見他的那一眼起,萱聆就有感於「大事不妙」了。
那天,萱聆印象中那位親切活潑、做什麼事都很認真的二哥,穿著一身燙得筆挺的西裝,眼光所流露出的不是以往的親切,而是一絲不苟得令她覺得想窒息。
而在窗外圍著等待看看是誰有膽量領養衰神的孩子們,見了二哥,全部噤若寒蟬,一個個眼睛瞪得大大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雖然二哥的改變讓她覺得有些失望,不過心裡卻還是升起了一種虛榮心作祟的感覺。自己被叫了這麼久的衰神,總算有這麼一天能嚇嚇他們,好來個揚眉吐氣了。
尤其也就在她有了那種感覺以後,竟然意外的覺得二哥在一瞬間變得好帥。事實上是如此啊!萱聆心想。
萱聆最覺得自豪的就是這一點了。因為她的二哥有著一副端正而完美、深刻得有如上帝精心創造的五官,以及完好而優美的身材,加上一雙像是會說話的眼睛,以及適中的身高,簡直就是天下無雙的……完人。
但他卻也是「某部分」完蛋的人。因為二哥幾乎很少笑,他的個性一絲不苟——就像她當時第一眼看見他的感覺。而她柳萱聆什麼都不行,最厲害的便是直覺。自此,「一絲不苟」便成了她對他的評價。
據其他四位哥哥所說的,在她六歲那一年,他們的父母傳出了噩耗之後,在大哥決定將她送走時,二哥和大哥吵了一架,甚至差點打起來;二哥在強烈的反對不成後,他一氣之下竟毅然離家出走,自己一個人完成了學業與事業,現在成了頗為知名的設計師。當他成功了之後,並沒有忘記原先使他發憤圖強的原因,果真將他自小最喜歡的小妹妹接了回家。
萱聆偷偷摸摸的拉開了門,正想提著行李走出去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身後。
身影的主人乾咳了一聲。
萱聆翻翻白眼,吐了吐舌頭,很快的轉過了身。「阿遠。」她抬起頭來望著他,臉上的表情一點也沒有心虛的成分存在。
汪行遠像座屹立不搖的大山,雙手交抱在胸前,還穿著他的套裝睡衣,雖然有些睡眼惺忪,可是他的髮絲早已被整理得整整齊齊,正符合了他連出門丟個垃圾都要穿得西裝筆挺的個性。
「我說過多少次了,不准你叫我阿遠。」他低沉的聲音顯然存在著即將爆發的憤怒,這使得平時敢和他頂嘴的萱聆在此時成了縮頭烏龜,只是靜得不像話的盯著他嚴厲的臉。
「知道了。可是辦不到。」後面那句話她說得極為小聲,但還是讓靈敏的汪行遠聽見了。
「你還敢頂嘴?」他說話的音量變大了。
「沒有,你一定是聽錯了。我剛剛是說你很帥。」萱聆和他打哈哈。
「你還說?」他頗具威嚴有神的雙眼一瞪。
「好啦!我閉嘴。」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下行李。
他不願因此而扯開話題,因此緊迫盯人的問道:「你又想跑到哪裡去?」
「跑到哪去還不都會讓你逮到!害我都快對自己失去自信心了。」
她這句話弄得汪行遠有些啼笑皆非。「你不會成功的。明天我要你好好的向我解釋你這次出走的理由,然後再寫一份心得報告給我。」汪行遠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說道。
「知道了啦!」她不耐的跺腳,逕自走回家裡。
汪行遠嚴肅的看著她的背影進了家門,這才歎了一口氣,提起她方才丟下的行李走了進去,結束了她第一次離家出走的鬧劇。
☆ ☆ ☆
「叩、叩、叩!」汪行遠敲著門,試圖喚醒在裡頭熟睡的人兒。
「沒有人啦!」裡頭傳出一陣哀嚎似的聲音。
「你的房間可不是廁所。」他面無表情的說道。「已經十點多了,你該起床了。」
房裡頭一片寧靜。
「柳萱聆。」他平緩的一喊。
沒幾秒,房門立刻以飛快的速度打了開來。萱聆睡眼惺忪卻努力的使自己變得精神奕奕的站在門口。
「阿遠!我起來了!」她正經八百的說道。
每當汪行遠叫著她的全名的時候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他要發火了。
她見過他發火的樣子,那是連他身邊最親近的人都無法接受和承擔的。她是個識時務的人,當然不敢在老虎的頭上拔毛了。
「吃早餐了。」
「喔!」她應了一聲,顯得心不甘情不願,但心中還是有些欣喜的。「阿遠,你今天不必上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