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也不會嫁給你的。」
胡銀虎放開手,無奈地搖著頭轉過身,「好,你們聽見了,該怎麼做,不必我再多說了吧?」
架著楚寧寧的兩名大漢立刻應了聲是,接著就拿出預先準備好的繩索,將楚寧寧的手腳都緊縛住。
「你們——做什麼……唔!」她嘴巴又被塞上布團,接著身子一輕,整個人就被抬走。
胡銀虎沒轉過身,也沒回答,只是靜靜地往前走。
起先她猛然掙扎,忽想到自己本來就打算自殺,有何可懼!便不再反抗。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終於停下來,楚寧寧才在想對方的意圖,就覺得自己突然被猛力拋向半空,接著一陣「潑喇」巨響在耳畔炸開,一片冰寒便罩上了全身。
水面很快恢復平靜,胡銀虎仍沒回頭,只是輕喃,「紅顏薄命,可惜了。」
雙手被反綁在背後,腳也無法踢水,楚寧寧像塊石頭般迅速下沉。
置身在幽暗的水中,楚寧寧不慌張也不掙扎,只是想著,比起太湖,這水,冷多了!
隨著時光流逝,一串串氣泡慢慢從她的口鼻送出,自幼至今的點滴,亦在眼前飛閃過。
不如為何,當意識到死亡已緩緩降臨,楚寧寧卻只感到全身無比的平靜,什麼也不想,濃烈的仇恨、纏繞的煩惱牽掛都全消失。不過,倒很想抓一抓讓氣泡弄得癢癢的臉頰。
各種知覺在冰寒水波浸凍下很快地麻痺。楚寧寧認為這片無邊的黑暗很令人安心,就如同被裹在一床又大又軟的絲被中。
好像有什麼東西勾住了她。楚寧寧遲鈍地想著,但不關心。嗯……身體好……好像往上浮!
過了一會兒,楚寧寧覺得似乎有東西壓在臉上,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好痛……噢!肚子怎麼也痛了起來……
難道說,這水裡有什麼怪物?呵……藏身魚腹不稀奇,被水怪吃掉倒是滿特別的……
任奕岍使勁拍著楚寧寧的臉,然後又設法將她肺裡、胃中的水逼出來,可是,他都忙出一身汗來了,她的口鼻裡仍是沒有一絲氣息。
媽的!不準死!南無阿彌陀佛、救苦救難觀世音、太上老君、二郎神、紅孩兒、孫悟空、十方諸佛幫幫忙,誰來幫他跟閻王爺說一聲!任奕岍一邊祈禱,一邊對冰涼的軀體施救。
告訴閻王老大說楚寧寧這丫頭很麻煩,要是現在收了,地府鐵定會搞得雞飛狗跳,還是賣他一個面子,等他跟她生出一堆兒子、女兒,然後臉上皺紋多到可以給曾孫子當棋盤格下棋時,他就挽著她的手,陪著她一齊去探望閻王爺大恩人……
怎麼還是不見半點起色!
喂,姓閻的,別太不講理了!要就別讓他們相遇,既然安排他們碰面,就給個機會啊!而且又不是不讓收魂,只是個七、八十年而已。再說,到時候還多了一個欣然奉陪的魂魄,當作是利息,對上面也交代得過去,這樣豈不皆大歡喜嗎?
可能他這串虔禱情理法兼俱,連前來拘魂的黑白無常都以為他跟閻王爺真有什麼交情,便收了工具打道回府。這時,奄奄一息的楚寧寧忽地猝顫了一下,青紫的唇邊也流出水,跟著就連聲悶咳,嘔出更多的水。
閻王爺,算你上道、夠意思!任奕岍心中歡呼。緊接著便動手除了楚寧寧濕透的衣衫。
這丫頭到底惹了誰,居然給人捆成一隻大粽子扔進河裡!要不是自己追得緊又機敏,還冒著生命危險摸黑下水將她撈上來,她這條小命就要報銷了。
渾沌間,楚寧寧感覺有東西在扯自己的衣服,於是微睜開眼,卻看到任奕岍拿著匕首。
他……他要做什麼!殺人嗎!她只覺得手腕、腳踝一陣扯動,接著原本被縛的手腳就自由了。
在楚寧寧再次安心昏迷之際,任奕岍也將卡在她手腕足踝上的濕衫除下,跟他的衣服拋到一旁。現在,她的身上只剩一件胸兜和短薄的褻褲。
任奕岍雖瞭解此舉相當不妥,可是,此刻正當性命攸關之時,也只顧不了那麼多了,還是動手脫光她所有的衣衫吧!
但他們這樣赤身裸體……媽的!他連救了她兩回,她再不以身相許對他負責,還算是人嗎?
可是,他還是沒自信與她胸貼胸相擁,卻不「動手動腳」,只好自她身後輕輕抱住,運內功把她弄暖。
起先還不覺得怎樣,但隨著她的體溫漸漸回升,那份柔己的膚觸就折磨人羅!
快想有沒有什麼事可以分心的!對了,怎樣拿個女郎去威脅姓錢的,讓他去幫楚家的忙!
任奕岍邊想這些雜事,總算漸漸分散了心;而在情緒放鬆的同時,連日守護床榻的辛勞也湧了上來,不知不覺,他就這樣昏昏睡去。
漫漫長夜過去,楚寧寧在晨曦中偷懶地翻了個身,更往熱源偎近。
這種感覺真好!就像小時候賴在母親懷裡那種安逸與溫暖。
任奕岍覺得有東西磨蹲著胸口,弄得他身上竄過「波波酥麻」。唔,別亂動嘛……
於是他下意識地將那團軟軟熱熱的東西擁緊,不讓它再扭動。
她被劫得透不過氣,便伸手抗拒,「放手啦……」但他隨之勒得更緊,連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都清晰可聞。
她睜開眼,在微亮的天光下,看到一個青髭微露的下巴和緩緩而動的喉結。此外,自己赤著身子偎倚在一個同樣裸裎、但平坦的寬厚胸膛上。
「啊——」她驚天動地尖喊了出來,兩臂用力猛推。
任奕岍突然被人自夢鄉叫醒,也沒細想她為何恐懼,只曉得要保護她,便張開臂提供他的胸膛給她當庇護所。「寧寧,有我在,別怕、別怕!」
她一時沒想起給人丟落水的事,只以為他輕薄了自己而滿心羞怒捶打著他,「你將我——下流,無恥的傢伙,還不快放手。」
從祭典那晚的意外後,她不斷告訴自己,不得再越矩,但現在卻又……
「寧寧,我是為了救你,不得不脫光你的衣服。」他別開眼,背著她起身,將半干的衣服拾起穿上,「有人把你扔進水裡,欲置你於死地,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他們就是害苦楚家的『五湖幫』。」藉著微弱的光線,她勉強辨認出他們現在置身於一處洞穴中。
這時,他已穿好衣衫,往外走去。
直到地邁開四、五步後,她終究忍不住問:「你要去哪裡?」
「找柴火。你的衣服得烤一烤。」
但待他尋到可供作燃料的東西回來時,卻發現她已將濕衣穿在身上。
「這樣會生病的,快脫下來!」他不悅地責備著。
「不必費事,」她躲開他的手,冷言道:「反正我也不打算再活下去了。「
「什麼!枉自我救你……」任奕岍陡記起她的性子有多固執,於是乾脆閉上嘴,默聲跟著她走出洞外。
兩人慢慢來到昨日的潭邊,她直盯著深不可測的潭水,一臉堅決。
「你水性那麼好,要很久才淹得死喔!」他從分給了個中肯的建議。
「我要死是我的事,你走開!」
「好。」他邊往後退,邊輕描淡寫說道:「我就站開些,免得妨礙你尋死,等你跳下去,我再來跳好了。」
與其日後她偷偷跑去尋死,害他哀慟殉情,不如現在就隨她去,兩人黃泉路上有伴,才不會寂寞。只是,之前花那麼多腦筋跟閻王爺談好的條件,現在競就要提前兌現,想來實在心有不甘。
「你不能——」一聽見他邊不在乎說也要尋死,嚇得她急急的叫道。
「噯,你要死是你的事,可我要死也是我的事!」他馬上拿話堵她的嘴。
「你……你真可惡!」她不由得頓足連連,「投水的點子是我想到的,不許你學!」
「好吧!我不抄你的法子,我……」看到潭邊一株大樹上爬滿粗細不一的籐蔓,忽然靈光一閃,他慢慢走向大樹,「那我來上吊。」接著就躍上樹去。
見到他躍上樹,拉起籐蔓就往脖子上纏,眼看就要往樹下跳,她連忙疾奔過去,在樹下勸著,「不,你不許死!」
「唉!我也不想死啊!但你都不活了,我怎還活得下去!」
「你就會瞎蠻纏!楚家家破人亡,我不能不以死相殉!你還有師父、師兄,就這樣跟著我死,不是太傻了嗎!」說著她就要爬上樹。
「別上來!你要是上來,我就往下跳!」然後,他把一隻腳懸在半空中,表示死意甚堅。
「好好,我下去,你……你快下來吧!」楚寧寧面色驚懼的退後幾步,懇切求道。
「我不下去,除非……」他趁著這機會,打消她尋死的念頭。剛好有只螞蟻爬到他臉上,他癢得受不了,只好動手拍開。
待要再說,她已心焦先行詢問:「除非什麼!」
「除非你答應不再尋死。」
「不行,我再活下去,就愧對楚家的列祖列宗。」她神情悲慼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