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趁他吃痛鬆手的機會,急急抓攏衣衫,「我什麼都
沒做,有問題的是你!「跟著跌跌撞撞奔出門外。
楚寧倉皇奔出客棧,無心辨認方向,只想遠遠逃開。疾掠過面頰的晚風中似乎聽得見身後傳來聲聲叫喚,但楚寧不想回頭確認,強將心神專注在自己紊亂的喘息與心頭難理的混亂。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自己扮男裝就是要防止這種情況發生,但哪知這個身份也阻止不了任奕岍!?
楚寧繼續漫無目的的疾奔,等到一跤狠狠摔在地上時,才停止她的行動。趴在地上近半個時辰後,肩頭的劇痛終於獲得她的注意。
老天成!她已經夠慘了,現在手臂竟然又脫臼了?
「楚寧!」他的呼喚聲傳來。
唯恐自己會因無力抵抗而暴露裙擺,於是她選擇逃避。
不料,天公也不作美,這當日還下起雨來,弄得她只好忍痛,拖著手臂到處找尋可躲雨的地方。
聽著雨打在大片姑婆芋的聲響越來越大,知道這雨八成會下到天明。由於此處僅可容身,雨絲難免會濺灑到她身上,但還算是個棲身之所,只不過他的叫喚聲卻教她無法安定心。
任奕岍一身濕濡,冷意也漸漸襲來,於是他運起內力抵禦。不一會兒,他身上開始冒出淡的白霧,防止濕冷水氣侵入臟腑。
本以為任奕岍一會兒就走了,沒想到他的聲聲忽左忽右,忽前忽後的,總是在這附近徘徊不去。
雨越下越大,楚寧的手臂已痛到發麻,聽著他漸低、漸弱的呼聲,她連酸麻的痛苦也忘了。
笨蛋!雨這麼大,不會先躲一下再找嗎?淋得一身濕透,會著涼的!
她霍然站起,剛要踏出步子,卻又咬了咬唇坐下。
他高興淋雨,關她什麼事!她抬起手將耳朵掩住,不願聽到他嘶啞的叫喚聲;但另一手因為脫臼而沒法掩上耳,他的殷殷呼喚還是聲聲入耳。
可惡!她忿怒而將手放下,大聲背起幼時學過的千字文,「天地立黃,宇宙洪荒,日月盈尺,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只有蓋去了他的聲音,她的心才得片刻安寧。
雨勢漸小,但催動內力過久,任奕岍已開始覺得有些疲累,但仍沒放棄找尋楚寧;想到他喊這麼久,楚寧猶不現身,他怕這回楚寧會一去不返,於是便停止叫喚,努力看清週遭能夠藏人躲雨的地方。
楚寧無意識隨口背著,「金生麗水,玉出昆岡,劍號巨闕……」看到天邊開始露出灰蒙的魚肚白,但雨仍一直下,「…
… 女慕貞烈,男效才良。「
他還沒走!雖然天色還不很亮,可是,已足以讓她看見一個在雨中穿梭的背影。
就在她訝然睜目的當下,任奕岍也轉過身,隔著雨簾與她相望。
他大步朝她的藏身所跨來,「哈!我總算找到你了。」近一夜的找尋,他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別過來?」
「你……」他看見她扶臂的痛苦模樣,又上前了幾步,「又脫臼了?我上回就告訴過你,脫臼不可等閒視之,你就不聽……」
她的眼中有著前一晚的防備與恐懼,「不要碰我!」一腳就踏進雨中。
任奕岍知道楚寧在怕什麼,便攔住她的去路,「放心,淋了一晚上的雨,我已經沒那個心情了。快過去,免得著涼。」
逼回洞裡的楚寧還是不放心他,「你走開!」
「不,你的手再不管不行的。」當下,他已握住她的手臂。
見他的唇無一絲血色,臉色蒼白若紙,她心中雖不忍,但也只別開眼,斥道:「不必你管!」一邊試著掙脫他的手。
他先拉正位置,再迅速地推進肩骨窩裡,不高興說道:「找錢灝勖的事你也不管了?」他一語挑明兩人無可分割的理由。
趁著楚寧痛得說不出話來的時刻,他又道:「如果我找不回錢灝勖,我就得再去『百花塢』待著,而你也沒法找回你的妹夫,所以,我們還是回客棧,早點趕路吧!」
沉默了好半晌,楚寧最後開口,「我先說在前面,不許你再碰我!」任奕岍歎口氣,點了點頭。
第二日,楚寧不知是因淋雨的關係還是其他原因,不僅發燒,還全身無力。任奕岍主動接下所有的雜活,讓楚寧在車廂裡好好休養。
到了中午,他們停下來用午膳,他也體貼地將一切安置好,才去叫醒車裡的楚寧。
她拒絕他的協助,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在驚險中下了車。
「喝點粥,你會覺得舒服些。」她一坐定,他就慇勤地捧來一碗熱騰騰的粥。
「我要喝水……」她知道這是他特別跟店家買米來熬的,心中不由得感動,但她卻倔強得連一聲謝也不肯說。
他馬上放下手上的粥,將水囊遞給她。可是,她卻連拿住水囊的力氣都沒有。
拾起地上的水囊,拔開上頭的塞子,他關切說道:「我餵你喝。」
「不必!」她想躲開,不意失去重心,眼看就要摔倒,幸好
他迅速接住,才沒加重傷勢。
這具纖瘦的身子軟靠在懷中,任奕岍不由得怦然心動,體溫也一下子升得跟楚寧一樣高。
「不要碰我,你這個變態!」她吃力地抬起手推著他。
「告訴你,我沒斷袖之癖!」她的話一下子就讓他火冒三丈。
她紅著臉指責他,「是嗎!你的腿間……是怎麼回事2」
她的腿清清楚楚感覺到他的「分身」正漸漸硬挺起來。
他有些尷尬的將她扶坐好,將稀飯端來,語帶氣惱說道:「媽的,我雖對你有興趣,但,相信我,我絕不會趁人之危!」
他的坦白反而嚇了她一大跳,「你不要胡說八道!」身體劇烈一震,整個人就往後倒。
「小心!」他拋下熱粥,大聲狂喊。
但這一回,饒是他出手如電,亦只來得及留住她的一片衣角。
也不如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她身後是段陡坡,而在陡坡的盡頭不是深谷,而是片池塘。
所以當她一往後摔,便迅速疾滾而下,直接掉進池塘中!
自小長於太湖畔,她早就習慣了在水裡沉浮終日的本領,可惜,剛剛從道斜坡滾下時,不幸肩膀脫臼了,加上身染風寒,所以一入水,她就直往水裡掉。
任奕岍見她落水,差點嚇得魂飛魄散,可是他不怎麼諳水性--媽的!以前老推三阻四不肯用心學,現在可好,唉!死就死吧!
他更加快腳步,一邊迅速除下會礙手礙腳的外袍,然後深吸一口氣,撲通一聲就跳進漣漪的中心點。
先落水的楚寧雖渾身綿軟,但她知道其實只要鎮靜下來,身體和水的自然浮力便會讓自己慢慢浮上水面;於是,她努力用單臂和雙足慢慢劃著,果然,就漸漸往頭頂的光明上升。
這池塘雖深,但水質澄澈,於是就在她上升到半途的時候,她看到任奕岍閉著眼自一旁擦身而過。
這笨蛋!他會游泳嗎!她立刻就想回去救他,但肺中的氣已不足,於是她不顧臂痛,奮力游出水面,吸了一大口氣後,重新潛入水中去救他。
在水底的任奕岍四下亂抓都抓不看楚寧,心中越來越急,肺中的空氣也迅速耗去;忽然,一隻手握住他,他立刻抓住,將楚寧緊摟在懷中。不行,他要是這樣抱著她不放,兩人都會溺斃的!
但她越是掙脫,他就箍得越緊。
於是,她鬆軟身體,只靠雙足舞動池水,試著讓兩人的
身體往上浮。
漸漸的,他鎮定多了,將她放開,但由於肺中空氣不足,他開始覺得窒悶難捱。
楚寧知道他快撐下下去了,本想乾脆讓他昏過去再救他上岸,但也不知為何,她已湊上唇,將自己口裡的空氣渡給他。
原本痛苦不己的任奕岍在水中張開了眼,訝異瞪著她。
楚寧被他看得不自在,便將唇移開,趁他發傻的當下,使勁撥劃四肢往水面游去。
一浮出水面,她喘著氣告訴他,「別用力……我會,會將你帶到岸邊。」
還好,他也回過神,自行出力划水,加速抵達岸邊。
任奕岍將渾身疲軟的她推上岸,然後他一邊爬上岸,一邊眉飛色舞地說道:「你吻我耶!」
沒有,那只是要救你這個白癡!她暗罵著,但她無力再開口。
他以為楚寧默認了,便快樂地把她抱進懷裡,結果擠壓到她落骱的地方,痛得她低哼呻吟。
他連忙退開身,「你看看,又弄成這樣了!」他換了邊將她抱起,往坡上走。
選了塊柔軟的草地將她放下,他到車中取了他的行囊來。他攤開一匹捲起的布,亮出一根根細如髮絲的銀針。
「這回無論如何,我都要將你的手臂完全治好!」他鄭重說完,就伸手去解她的襟扣。
楚寧用上僅剩的力量貼著他的手,「不……不要……」
他輕易擺脫她的手,繼續手邊的工作,漾出個溫暖的笑容安慰她,「別擔心,我不會趁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