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送走李希賢後,她就急急忙忙來到爹爹和妹妹暫居的西院。
「晏君,我有話問你。」找來妹妹,言麗生的表情從來沒有哪一刻是這麼凝重的。「爹爹呢?我還是不能見他嗎?」
「我前些天不就同姐姐說過了,爹爹受了些風寒,身子不適,正在屋子裡躺著呢!」言晏君一見姐姐氣勢洶湧而來,回話不免開始畏畏縮縮。
「可是,我有點事要問爹爹,你別擋在門口,讓開。」按捺不住懷疑,言麗生若不得到一個答案,她不會死心的。
「十幾天沒見到爹爹,派人按時送補藥來,你也總說不要打擾爹休息,叫我儘管安心去伺候未來的叔叔嬸嬸。不成,這會兒我放心不下,我一定要見爹爹。」
「不,不可以哪,姐姐!」
拉住言麗生急切的腳步,言晏君緊張的神情一覽無遺,這種有所隱瞞的表情,讓此刻的言麗生敏銳地一眼識破。
「爹爹不在裡頭是不是?」言麗生微怒地問:「他又去賭了?」
「我……我不知道。」
鬆開姐姐,言晏君很少見到姐姐發火的:姐姐平日嘮叨歸嘮叨,也不至於對著爹爹生氣。但今天……姐姐格外的焦躁不安哪!
「什麼叫做你不知道!」
言麗生顧下得妹妹阻攔,推開房門,衝進了屋裡。「爹,如果你在的話就應一聲,別讓我擔心了!」
可她一看,房內果然空空蕩蕩。
「晏君,你說,爹去哪兒了?」
「別生氣哪,姐姐,就因為爹怕你生氣,所以他要我別說的。」言晏君追了過來,吞吞吐吐地回答。
「叫你看好他,你卻——」
「可爹爹對我說,就算賭輸了也不用擔心,他有賺錢的法子呀。」
仍是不改其本性的一派天真、仍是小少女的言晏君,也許非得要等到將來吃過了苦頭,才會懂得人情世故吧。
「爹怎麼如此頑劣,吃了幾次的虧、上了幾次的當,還不知悔改。對他來說,賭錢當真那麼有趣嗎?就算是過得苦一點,我也能靠雙手賺錢養活他呀!」
言麗生不免咬牙氣急。爹爹此舉若是只有牽連她也罷,但要是牽連到邢府,教她怎麼對得起邢靖宇?
「別生爹爹的氣呀,姐姐,爹不是故意的。」
言晏君連忙從枕頭底下翻出了個小布袋,搖晃著,聽著布袋裡頭叮叮噹噹的聲音,她趕忙將東西交到姐姐手上。
「你瞧,爹讓人從王麻子賭坊送了些銀兩來,說、說是姐姐要嫁人了,至少想為姐姐賺些嫁妝。他不是為了他自己一時玩樂,比起從前,爹爹現在好多了。」
「就算我要嫁,邢家如此大戶人家,缺他那份嫁妝嗎?」再說,這門婚事,說不定早沒指望,爹爹急個什麼勁兒呢。
這下她全弄通了。想來,爹爹八成是賭輸了,只好與賭坊那些人做筆買賣,洩露關於比試的消息。
其實,這全都得怪陘她的預言大神准了。
可,這樣的能力為何總是只為她帶來了壞處?她究竟為了什麼而擁有這樣的力量?她自己都糊塗了。
「可就因為邢家是大戶人家,所以爹爹怕姐姐不夠體面而出嫁的話,將來會受人欺負呀。爹說了,他從沒為你做過什麼事,可現在,他希望自己能像個爹。」
言麗生頓時無言了。
爹爹的好意關愛,卻是以鋌而走險為她換取,讓她如何能接受?
「不論如何,他把錢送來了,現在他人呢?」長歎一聲,言麗生怎能再繼續責怪爹爹呢?
「說是過得很好,所以暫時在賭坊裡待下了。」
「沒有那麼單純,那王麻子賭坊的貪是出了各的,上回咱們才拖欠一天銀兩便生了那麼多利息,爹爹遲遲沒有回來,肯定是出了事。」
言麗生愈說愈有不好的預感。
爹爹年事已高,若是讓人拘禁,怕也沒有反抗的力量。王麻子那兒肯定是以為爹爹有預言的本事,打算將爹爹扣下當搖錢樹。
「我去接爹爹回來。」她沒辦法多等,讓睹坊的人發現爹爹其實什麼都不會,那爹爹可危險了。
「欸?姐姐離開邢家,不需要跟夫人報備一聲嗎?」
言麗生搖搖頭。
這節骨眼兒上,就算是邢家的人願意,她也不能冒險讓他們被牽連。萬一欽差正巧查到那兒,豈不是會拖累邢靖宇?
不是她不願意相信他會傾全力幫她,不論怎麼說,事到如今,她只能靠自己。
「別對夫人……或是邢公子洩露半字。萬一他們當真發現問話了……你就說,我……對不起他們,不能做邢家的媳婦兒了。」
☆☆☆☆☆☆☆☆☆☆ ☆☆☆☆☆☆☆☆☆☆
當言麗生單槍匹馬的來到王麻子賭坊討人時,一切果然如她所料,爹爹是被人給擒住了沒錯。
而她,即使好不容易見到了稍嫌虛弱的爹爹,但要將人帶回家,根本是作夢。
面對一個個高頭大馬的賭坊打手,言麗生只能與爹爹緊緊抱著,任憑眾人將他們團團圍困住。
「若是要還錢,也得讓咱們父女回家去湊足呀?」
「那倒是不必,只要再等個兩年多,有言伯伯的神准預言,一定可以大撈一筆的。」
賭坊的主人王麻子,表面上看來客氣,可那笑容底下的詭計多端,光看就讓人心驚。
「就我所知,言姑娘的本事也是一絕,怎麼樣?有沒有意思來咱們賭坊當莊家詐賭?」這丫頭,無論怎麼賭骰子,大小數字能次次不差,若不是個極高明的郎中是什麼?
而且這言姑娘年輕,就有此本事,有了她,還怕賭坊不賺嗎?
「我不會答應的。」
「不答應,老子有的是方法讓你答應。」不過是個弱小女子,竟敢反抗他?
王麻子盯著那張水靈臉蛋,唇邊勾起淫邪的笑容。他與手下交換了個臉色,便有幾名壯漢上前,拉開了言麗生與她爹爹。
「你們——你們想要做什麼?」
言麗生驚慌的瞪著來人,卻無計可施。
「做什麼?馬上你就知道了!」王麻子讓人準備把言麗生帶進屋裡頭。
「放開我女兒!」
忍受著週遭壯漢的拳打腳踢,言爹爹努力地想要保護女兒。
「爹!別打了,都別打了!我聽你們的——」
「主子——」
言麗生才被拖到廊上,便聽見王麻子的手下跌跌撞撞衝進來,慌張大喊:「主子,大事不好了!有官差帶著兵馬衝進來了!」
☆☆☆☆☆☆☆☆☆☆ ☆☆☆☆☆☆☆☆☆☆
新上任沒幾日的武狀元邢靖宇,奉派夥同欽差孫大人一同出擊,捉拿意圖擾亂科舉之人,這是皇上指派給他的第一件任務。
然而,他才一衝進最終線索指向的王麻子賭坊,卻在賭坊裡遇見他極為熟悉,而且不該出現在此處的面孔。
「怎麼你會在這裡?」他問得木然,一時來不及反應這是怎麼回事。
一陣混亂廝殺後,官兵們獲得壓倒性的勝利,將賊人擒眼,一個個帶離屋外,準備送進衙門候審。
可邢靖宇卻只注意到,在所有被捕的人中,言麗生那淚眼未干的可憐臉龐,身上衣裳有些兒凌亂的模樣,邢靖宇不光是震驚,反而更心痛。
她不是答應過他,會好好的待在府裡嗎?現在她這模樣,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把人全部帶走!」孫大人一個示意,揮手讓士兵們向前。「不管是賭坊的客人也好,湊巧路過的小廝也罷,全帶回去查問再說。」
「慢著!」邢靖宇在士兵們最後要將言麗生帶出去前,出手阻攔了。
「你……認識她?」孫大人雖然上了年紀,可銳利精明不減半分。
再說,邢靖宇曾在他門下受教,這孩子等於是他看著長大的。對於邢靖宇的異樣,孫大人或多或少察覺得出來。
「武狀元的交遊還不是普通的廣闊呀。」
孫大人輕笑,卻不帶任何善意。雖然那小女子看起來清清秀秀的,可在此處出現,肯定有點兒問題。
他悄悄的示意士兵們退開,事情沒弄清楚前,先別太聲張的好。
「公子……」
當看見邢靖宇威風凜凜出現的那瞬間,言麗生只覺得了無遺憾了。
她雖答應過他,絕不再說謊。
可是,此刻要是當孫大人面前,說出與他認識,不論最後到了衙門,審訊的結果如何,邢靖宇的名聲肯定會因她受損。
理智兩端,正彼此拉拔苦。
一邊是她親爹,雖然有些莽撞貪財,卻不是什麼罪大惡極之人。她不能扔下爹爹不管。
而一邊是她的心上人,雖然他也許不若她喜歡他那般的喜愛她,可是,她就是喜歡他,喜歡他到不願傷害他一丁點兒。
兩個人,她都想保護,所以,此時此刻,她只能選擇離開邢靖宇,然後陪著爹爹往前走。
「我不認識他。」
不等邢靖宇回答,言麗生一咬牙,撇過頭不敢看他,可卻出了聲,代他應答,然後加快腳步就要住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