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來嘍!」有人吆喝,一大堆工作人員見攝影師來了,連忙各就各位。
「世紀婚紗攝影國際公司」是全台北市最負盛名的禮服攝影公司,黎以節不是最資深的攝影師,但卻是最受歡迎的攝影師。
二十五歲的她,氣質清新,創意無限,許多突發奇想的拍攝手法往往令人拍案叫絕,她的作品總令人耳目一新。
因此她的CASE總是接也接不完,指定要黎大攝影師的慕名新人有如過江之鯽,彷彿結婚照給黎以節掌鏡是一種最新流行,跟不上這般潮流就落伍了,因此以節的獎金也是超高的。
以節在調整鏡頭,新娘還沒到,一身筆挺黑西裝的新郎倒是先出現在對面的草皮上。
以節笑吟吟地迎上去,她笑容可掬地說:「新郎倌,真是抱歉,我遲到了,我們現在就開始拍,好嗎?」
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多笑笑總沒錯,何況今天本來就是她的錯,她從來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向人低低頭也是應該的。
對方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冷漠地別過眼去。
以節挑挑眉,果然如阿JO講的,這新郎倌脾氣好大,看來她得安撫安撫他才行,畢竟人家是客戶。
以節笑道:「今天拍婚紗照,穿得太黑不好,我看你穿赭紅色應該會很好看,我讓造型師給你換套西裝,好嗎?」
黑衣男子不耐煩地撇撇唇,依然不理會她。
「還有你臉上這道疤——」以節踮起腳端詳他,以她專業攝影師的身份伸手摸了摸他左頰邊近耳朵地方的一道小疤。「雖然不大也不大明顯,不過還是讓化妝師給你打一點粉底好了,拍起來效果會比較好。」
「阿JO!」她揚起聲音。「拿遮瑕膏和粉底給新郎上妝,遮蓋掉他臉上的疤痕……」
「不准再提我的疤!」驀地,以節的下巴被捏緊了,黑衣男子惡狠狠地瞪著她,他的聲音比冰塊還冷。
這該死的女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他的傷疤,活得不耐煩了嗎?
以節瞪大眼睛。「咳!咳!你——你——你的疤——」
她說錯了什麼嗎?天呀!好野蠻的新郎,可憐的新娘子,她知不知道這個新郎倌有暴力傾向?
「你該死!」黑灼朝她吼。「不准再提我的傷疤!」
這道疤痕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任何人都不准提起!
「放——放手!」以節被他捏得好難過,剛開始他只是捏捏她的下巴而已,現在他簡直就是在掐她的脖子嘛!
「灼哥!」高天拓及時奔了過來,同時間,他身後跟著六名黑衣男子。「怎麼回事?」
黑灼鬆了手,他整整領帶,面容瞬間冰凍無比,他陰沉地道:「沒事!走!」
一部黑色房車駛近,車身緩緩在黑灼面前停了下來,一名手下敏捷地打開車門,黑灼長腿一伸,坐了進去。
高天拓與其餘人分別上了另外幾部黑色轎車,飛也似的離去。
黑灼鬆手後,以節踉蹌的退了幾步,差點跌坐在地,還好小潘及時扶住了她。
「你怎麼樣?」一堆工作人員連忙跑過來問。
以節咳了幾聲,她皺皺眉毛。「現在來太遲了,你們剛才怎麼不來救我?那個新郎倌太恐怖了,居然會掐人……」
大夥兒面面相覷,均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怎麼了?」以節摸摸自己的面頰,她又說錯了什麼嗎?怎麼他們的表情那麼古怪?
小萱掩著嘴笑,她甜甜地說:「黎姊,那個人不是今天的新郎倌,新郎還在廁所拉肚子。」
「他不是新郎?」以節的眉毛揚起來了。
呵,原來他不是新郎呀,難怪一臉死氣沉沉的。
阿JO雙臂交叉於胸前,一副看好戲的姿態,他笑說:「嘖,嘖,大小姐,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惹黑蠍盟的第三順位繼任人?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適才他們看見黑灼捉住以節,雖然都想過來英雄救美,但對手實在太可怕了,所以他們只好全都毫無義氣地在旁邊隔岸觀火。
「黑蠍盟?」以節莫名其妙。「是什麼東西?海鮮連鎖店嗎?」
阿JO笑得岔氣。「你平時都不看八卦雜誌的嗎?」
黑蠍盟名聞遐邇,連他這個善良的老百姓都聽過他們的大名,而以節居然懵懂不曉?
「黎姊,黑蠍盟是黑道最有勢力的組織,分堂遍及海內外,財力雄厚,連政府都惹不起他們呢!」小萱如數家珍地說。
她對黑蠍盟早已仰慕許久,少女情懷嘛,電影看多了,總以為黑道戀情充滿無可奈何的浪漫味道,就像劉德華演的「追夢人」一樣,簡直感動死人了,想當初她還和一大票女同學一起看了好幾遍哩。
以節率直地搖搖頭。「不知道,我只聽過竹結幫。」
小潘很雅痞地笑了笑道:「咱們的黎大攝影師,簡言之,對於黑道的認知上,你已經落伍了。」
以節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
說她落伍?
老天,黑道還分什麼流不流行的嗎?瞧他們一個個講得頭頭是道,真是匪夷所思。
算了,自認倒楣吧,反正那個帶疤的男人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了,她也沒什麼損失,只不過下巴紅了點而已,就當做是今天開工的小插曲吧。
以節瀟灑地一揚首,清脆地揚聲。「開工!」
聽到指令,現場的工作人員開始極有效率的各就各位。
一天開始了,金色的晨光從葉片間篩射而落,交織成一片動人的圖畫,以節半瞇起眼睛看著金色的陽光和微風搖曳的綠葉,嘴角揚起笑意,這會是個工作的好天氣!
☆ ☆ ☆
黑色賓士裡的氣氛是凝重的,黑灼的雙眉鎖得死緊,怒氣依然在他深邃的黑眸中流竄,適才那女孩的話還在他腦中盤旋不去,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竟敢直搗他的死穴,當真大膽!
「灼哥,剛才怎麼回事?」高天拓察言觀色後道,黑灼的脾氣雖然不好,但也還沒到達暴躁的地步,他剛才會捏住人家小姐的下巴,事出必定有因。
「我說了沒事。」黑灼不想多談,那道疤是他最不願回憶的往事。
「我知道了。」高天拓識趣地轉移話題道:「剛才的喪禮很隆重,難怪幫主一定要你親自過來。」
誰都知道黑蠍盟的大當家黑熾和二當家黑燃已經叛盟出走。黑熾遠在英國,而黑燃雖然住在台北,不過跟黑蠍盟已經完完全全斷了關係,兩廂沒有來往。
現在的黑灼是黑蠍盟未來最有希望繼承幫主之位的人選,因此黑白兩道對他愈來愈禮遇、重視。
今天是道上建幫五十年的「風雲幫」幫主夫人去世,喪禮在陽明山上的風雲幫裡舉行,辦得隆重而盛大。褚黑蠍特別要黑灼來行禮送奠,就是為了讓黑道中人認識黑灼,繼而可以準備安排他接任幫主之位。
「那些人不說也罷。」黑灼心知肚明,他的兩位義兄前後棄黑蠍盟而去,現在他們的義父褚黑蠍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一個人身上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黑熾與黑燃會為了女人背叛他們的義父,他們太該死也太忘恩負義了,他不想去追究他們兩人背叛義父的理由,唯一可以保證的是,他絕不會為了女人而讓褚黑蠍痛心疾首。
「灼哥,我看『天銀幫』洪幫主的千金似乎對你很有好感。」高天拓笑道。
「女人算什麼東西?」黑灼冷酷地回答高天拓。
過去他不聽褚黑蠍的勸,已深深地嘗過苦果,現在的他不會了,他心比石硬,再沒有女人可以劈開。
高天拓對這樣的回答早就習以為常了。「灼哥,昨天我接到燃哥的電話,他想請你去他家坐坐,大概是關心幫主的身體吧。」
「不去!」黑灼斷然回答。
既要叛盟而去,又何必假惺惺來關切,他才不會去黑燃的家裡。聽說那個女人已經替黑燃生了孩子,如此一來,黑燃更是不會再回頭了,他們也沒必要再來往,省得讓他義父不悅。
高天拓勸道:「灼哥,燃哥也是一番好意……」
其實「火男」的感情向來很好,他認為只為了褚黑蠍一個人的喜惡而將大家的關係搞得這麼差,實在很不值得。
然而,誰敢不遵從褚黑蠍的意思呢?除非他們想要像黑熾、黑燃似的叛盟,否則他們還是服從旨意吧。
「不准你再為那個叛徒說話。」黑灼不喜歡他的人為黑燃講話,他的心中早已經沒有那個義兄了。
對,沒有。
任何為了女人而犧牲的男人都令他瞧不起,尤其是黑熾與黑燃,他們兩個自小接受褚黑蠍的教育,居然還不懂得女人的惡毒與可惡。
沒關係,等他們的女人拋棄他們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了,他們會後悔的,後悔放棄了在黑蠍盟的大好前途去愛女人。
那些見利忘情的女人一定會拋棄黑熾、黑燃的,沒有女人會有真心,沒有什麼永恆、無條件的愛情,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