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嚥下歡呼,無聲的咧嘴,得意洋洋的笑著,再探頭往氣窗內一瞧--下一秒,窗內的「美景」,讓他瞬間雙眼發亮。
噢,天啊!
這是離婚三個多月以來,他所遇到,最美好的一件事了!
氣窗之內,恰巧就是浴室,而巧得不能再巧的是,不肯來開門的直靜,就背對著他,嬌軀一絲不掛,沐浴在蓮蓬頭灑出的溫熱水花下。
熊鎮東幾乎要呻吟出聲。
就算用槍轟掉他半個腦袋,他也忘不掉,她嬌軀的每寸細節。
如今,那白嫩的肌膚,因為溫熱的水花,浮現淡淡的紅暈,一顆顆的水珠,像在親吻她的肌膚,溜過圓潤的粉肩,曼妙的背、纖細的腰、渾圓的粉臀,修長的雙腿……
熱水嘩啦啦的灑下,她微微側過身子,胸前圓潤的弧度,已經隱約可見。
對、對!
他瞇著眼,在心中吶喊。
再轉過來點,寶貝!對,再一點點、只要再一點點……
「啊!」
驀地,尖叫聲從背後響起。
看得雙眼發直,幾乎要流口水的熊鎮東,猛地回過頭去,跟隔壁公寓五樓內一個驚慌失措的少女打了照面。
「色狼!有色狼啊!」少女尖叫著,砰的一聲,關上後陽台門,飛快的衝進屋裡去了。「媽,快報警!有色狼在偷窺啦!」
他低咒一聲,再轉過頭來時,氣窗內的春光早已銳減。
雖然,如他所願的,那誘人的嬌軀,真的轉過身來,但是令人扼腕的是,嬌軀上卻多了一條礙眼的浴巾,讓他的「福利」蒙受極大損失。
窗外的熊鎮東,惋惜的頻頻歎氣,而窗內的宜靜,卻是抓緊浴巾,俏臉上有著錯愕、訝異,以及漸漸燃起的怒意。
雖然沒戴眼鏡,視線有些矇矓,但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窗外的「色狼」,就是她的前夫。
「你在做什麼?」她瞪著窗外。
「我來找妳。」
「找我?找我不需要爬牆吧?」
「因為妳不肯開門啊!」他振振有詞的回答,還厚著臉皮,反過來質問她:
「妳既然在家,為什麼不開門?」
「我不想被打擾。」
「那妳電鈴是裝假的啊?」
她瞇起雙眸,一字一句的強調。
「我不想被『你』打擾。」
熊鎮東過了幾秒,才聽出她話裡的意思。「媽的,妳知道是我?」他忿忿不平的問。
「我會認不出你的車嗎?」她反問。
今早她拉開窗簾,一眼就瞧見,樓下停著那輛維修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藍色轎車。當十點多,電鈴聲響起時,她就猜出,是熊鎮東找上門來,才會任由電鈴聲響了大半天,也堅持不肯開門。
沒想到,這仍阻止不了他。前門不開,他竟能爬上五樓來,還撐在窗外,不知偷窺了她多久!
清澈的眸子,凝著濃濃怒意,直瞪著這「現行犯」,而他竟絲毫不知羞恥的,還咧著大嘴,露出高興的表情。
「這麼說來,妳一直沒忘記我嘍?」熊鎮東喜孜孜的問。
宜靜絕望的閉上眼,心中暗罵自己,居然忘了這個男人的臉皮,可是厚得有如銅牆鐵壁,就算被逮著偷窺,他還是不反省、不慚愧,甚至還懷疑,她對他舊情難忘。
無力感湧上心頭,她懶得跟他多說,抓緊浴巾,轉身就要離開浴室。
眼看她要走了,熊鎮東連忙喊:「喂,別走啊,妳的鄰居已經報警了,妳快讓我進屋去!」
她回眸,丟下三個字。
「你作夢。」說完,她踏出浴室,走回臥室,自顧自的穿上衣服。
窗外的熊鎮東卻不肯善罷干休。
「宜靜,」他的聲音很大,就連臥室裡也聽得見。「警察來了沒關係,我還可以應付得來。但是,妳想想,記者很可能也會跟著來喔!」
正在穿衣服的她,身子微微一僵。
窗外的聲音又傳了進來。
「宜靜,妳的電視是開著的嗎?」
「等一下記者要是訪問我,我就坦白一切,再對著攝影機,對妳道歉,請妳原諒我。」
「妳千萬要看喔!」
她站在臥室裡,一動也不動。
這根本是威脅!
她不接受威脅。但是,她偏偏又知道,這個男人可是說到做到,他絕對可以面子、裡子全不要,當著攝影機,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出來,讓兩個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為全台灣的熱門八卦人物。
想到那種情況,她就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天啊,她怎麼會識人不清到這種地步,竟然曾經嫁給這種男人!
宜靜呻吟著,把臉埋進掌心裡。
只是,雖然蓋住雙眼,她卻關不住耳朵,窗外的聲音,陰魂不散的再度傳了進來。
「老實說,我一直很想在攝影機前唱歌。」他很大聲的「自言自語」,還假裝思索了一下。「嗯,妳覺得,我該唱什麼好呢?唱我們的定情曲?」
她的回答,是一陣微弱的呻吟。
「啊,我好像聽到警車的聲音了。」他清了清喉嚨,用那破鑼嗓子,嗯嗯啊啊的試了幾個音。「我是不是該先開開嗓,免得等一下唱不出聲音來?」
夠了!
她投降!
宜靜用冰冷的手指,穿妥衣裳、戴上眼鏡,坐在床邊,連連深吸幾口氣,努力壓抑住,此生以來第一次浮現的殺意。一會兒之後,她才起身,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往後陽台。
後陽台的鐵窗上,赫然掛著一隻龐然大物。
熊鎮東不知何時,已經改撐為攀,攀掛在鐵窗外頭,一瞧見她就樂得直笑,就像只大猩猩似的,興高采烈的在等著,她來開鐵窗的鎖。
這幕荒謬的景況,讓宜靜幾乎要懷疑,她現在如果丟出一根香蕉,這傢伙會不會為了接那根香蕉,鬆開雙手,直接摔下五樓去?
唉,要是真用一根香蕉,就能解決這傢伙,那該有多好啊!
她認命的開了鎖,看著他得意的吹了聲口哨,矯健的攀著鐵窗,爬過兩公尺左右的距離,輕而易舉的就鑽了進來。
「嘿,謝啦!」熊鎮東樂不可支,還對著她,擠出自認為最友善、迷人的笑容,想緩和一下氣氛。
她卻視而不見,轉身就往屋裡走去,直接走到沙發前,逕自坐下。那雙纖瘦的手臂,交疊在胸前,秀麗的臉上,更不見半分笑意,態度嚴肅得像是正準備跟他談判。
熊鎮東厚著臉皮,亦步亦趨的跟了進來,基於職業本能,以及強烈的好奇心,他打從進屋起,就不忘打量四周。
公寓雖小,僅有兩房一廳,外加一間廚房,跟一套衛浴設備,卻被她整理得簡單舒適。較為不同的是,屋子裡頭,看不見任何與工作相關的東西,讓人根本猜不透屋主的職業--
他還記得她的習慣。
工作與生活,被徹底分割,工作上的一切,絕不帶回家中。就連婚後的那段日子裡,她在家裡,也幾乎不提工作上的事。
坐在沙發上的宜靜,任由他東張西望,在屋裡探頭探腦,瞧了好一會兒,才冷淡的開口質問。
「你到底想怎麼樣?」
熊鎮東兜轉回客廳,認真的看著她,努力想表現出他滿腔的誠意。
「道歉。」他說。
「我說過了,」她的聲調,還是那麼冷淡。「我不接受。」
嘩啦!
滿腔的誠意,被潑了一桶冷水。他擰著眉頭,想到花了一番功夫,雖然進了她的屋子,得到的答案,卻還是跟先前相同,激得他火氣也旺了起來。
「該死!我說了,我知道錯了、是我誤會妳了!」他捏緊拳頭,瞪著沙發上的小女人,卻又拿她無可奈何。
接近兩百公分的身高、健碩的體型,讓公寓突然變得狹窄起來。她能夠感覺到,他渾身散發的壓迫感,以及惱怒的火氣,卻仍舊疊著雙手,維持坐姿,靜靜睨望著他。
熊鎮東焦躁的抓了抓亂髮,像頭被困住的野獸,在原地轉啊轉。
半晌之後,他才停下腳步,滿臉不爽的瞪著她。「妳當初為什麼要答應跟我離婚?」他問的口氣,彷彿答應離婚,是她的錯似的。
她態度不變,仍舊冷似寒冰,但纖細的肩膀,卻輕得不能再輕的微微一震,像是在最措手不及間,被觸及心中一處她最想隱藏、最脆弱的地方。
「因為,你不信任我。」她注視著他,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楚。「既然沒有信任,婚姻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熊鎮東抓著頭髮,咬牙低咆。
「所以說,我道歉啊!」他受不了的大嚷。
「重點不在你道不道歉。」她淡淡的說道,對於他的暴躁,絲毫不為所動。「你會道歉,是因為知道,這次錯是在你。但是下次呢?以後呢?難道每一次,你都要找到證據,才能相信我?」
他抿著唇,聽著她說的每個字,頭一次警覺到,兩個人所關注的,是全然不同的問題。
他原本以為,她在意的,是他先前的誤會、怒罵,所以費盡心思,只為了登門道歉,以為得到她的原諒後,兩人就復合有望。沒想到,她在心中,早已對他投下不信任票,認定了他有了「前科」,就會一犯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