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方舞被那個冷酷的男人帶走之後,他曾向酒店裡的人打聽,而後得知那名男人是酒店負責人,而方舞則是那名男子的現任情婦。
當時他震驚不已,然而更叫他難以置信的是,他們告訴他,方舞居然是玫瑰酒店不久前最紅的陪酒小姐。
他萬萬沒有想到對他宣稱要到北歐去旅行的方舞,會輾轉跑到台灣當酒店小姐,因此他一定要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如果方舞遭遇到什麼困難,他絕對會盡他所能幫忙的。
「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方舞攪動著咖啡,美麗的星眸微有苦澀。「我現在生活很平靜,那些事我不想再提。」
看著她,甯維毅直截了當道:「小舞,如果你不告訴我,那麼我會去追問秦小姐,直到我知道事情真相為止。」
甯維毅展現了一股他平時少有的強悍之氣,因為他認為事端因他而起,他就該想辦法解決,他不願做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你……」方舞沒轍的看著甯維毅,她不願告訴他真相,但她更不願他去找秦芷商。
「告訴我吧,小舞,我是真的想幫你。」甯維毅懇切地道。「我想,我闖下了無法彌補的大禍,如果你什麼都不對我說,我會更難過的。」
她垂下眼瞼,緩緩地道:「其實秦姨並不是我的親阿姨,她是收養我的人,也就是所謂的義母。」
此時對甯維毅吐露實情,對她來說是困難的,但,現在的她真的很脆弱,她需要個人來聽她講講話,否則她怕自己會崩潰在昨晚黑熾那瘋狂的行徑裡,也怕自己會因為太思念黑熾而失心。
「難怪我覺得你們之間並不親。」甯維毅恍然大悟,他雖然時常聽方舞提起秦芷商,但她所流露出的語氣卻和秦芷商很生疏,是尊敬,但不親暱,總有著遠遠的距離感。
方舞輕聲道:「秦姨非但收養了我,也為我報了父母的大仇,因此我很敬重秦姨,她也是我這一生最感謝的人。」
「你父母的大仇?」甯維毅挑起眉毛。「這話怎麼說?」他有絲驚訝,他真不知道加諸在方舞身上還有這些恩怨情仇。
「是的,我父母的仇。」她緩緩點頭,想起早逝的雙親,她不由得有絲喟然。「當年我父母被合夥人所害,破產自殺而死,而淪為孤兒的我,幸好有秦姨收養,否則現在我只是孤兒院那不受注目的一名小孤女罷了,絕不會有現在這般的好日子可過。」
「秦小姐確實仁善,一個年輕女人居然願意收養一個孩子,負起撫育的責任。很令人欽佩。」甯維毅地讚許地說。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很敬重秦姨。」她看著甯維毅。「況且,秦姨非但只收養了我,她還布計將陷害我父母破產自殺的奸人也逼至絕境,讓他的兒女也無家可歸,這份恩我無以為報。」
「你能遇到秦小姐,那真是你的幸運。」他可以想像當年的方舞有多淒慘,在一夕之間失去了對她呵護備至的雙親,那份痛楚幸而有秦芷商的愛心來化解,否則,小小的心靈肯定受不了。
她苦笑了下。「雖然是我的幸運,但也正是我痛苦與矛盾的開始。」
甯維毅不解的看著她。
方舞半瞇起了眼,她微微將頭抬高了一點。「秦姨有一個她至死都不會原諒仇人,他叫褚黑蠍,而褚黑蠍有四個義子,其中一個最年長的叫黑熾,就是那天在酒店裡,你看到的那個男人。」
於是,她將秦芷商和褚黑蠍之間的愛恨情仇對甯維毅傾吐,說出她不得不受命親近黑熾的事,因為她欠秦芷商的太多了,她無以為報,這是她唯一可以償還恩情的辦法。
聽完,甯維毅的神情凝重起來。「你還愛著他——黑熾,對不對?」
他終於知道他在玫瑰酒店裡叫住方舞是替她惹了什麼麻煩了,他真的自責死了,都是乍然相逢的喜悅沖昏了他的頭,為什麼當時他就不會稍稍察言觀色些呢?害得方舞如今痛苦。
「愛有什麼用?」方舞搖頭。「在黑熾心中,我是個不可饒恕的壞女人,他只會記得我的壞,其餘的什麼都沒有了。」
這也正是她最痛苦的地方,一場孽愛,竟會弄到兩敗俱傷,她不好過,她相信黑熾也不好過,否則他昨夜就不會來找她了。
「你可以找他解釋……」他想說服方舞去尋求真愛。
「沒有用的,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她笑了,笑得怏怏的。「反正我跟他不會再見面了。」
想到昨夜抵住她腦門的槍枝,她突然打了下個寒顫。
黑熾要殺死她,他恨她恨得想殺死她!
她的心,立即揪成一團。
「小舞……」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他想安慰她,想擁她入懷,然而他知道此刻方舞需要的不是他,是黑熾。
「走吧,我該開店了。」她打起精神來,對著甯維毅一笑。「別為我擔心,我會好好生活,真的,相信我。」
他們相偕離去了。
此時,咖啡廳角落座位上的一位黑衣男子突然放下正在閱讀中的報紙,他聳起眉毛,凝視落地玻璃窗外方舞與甯維毅的身影。
那名男子,赫然就是黑熾!
昨晚任務失敗,他原想到精品店找方舞的,卻無間間在這裡碰上了方舞和那個姓甯的。
她愛著他……他全聽見了。
然而,是真的嗎?他該相信她嗎?雖然她狠狠地欺騙過他,然而適才她並不知道他在這裡,她沒有必要說謊才對。
而,原來她不得不來接近他的理由當中還卡著一個秦芷商對她的浩大恩情,為什麼她不對他說明白,而要獨自承受那些痛苦?他的決絕姿態,竟然陰烈得叫她無從開口嗎?
他是黑熾,是褚黑蠍最鍾愛、最得意的義子,他不該對女人動情的,他不可以傷了褚黑蠍的心,他該忘愛,他該斷情,是的,該忘愛,該斷情……
他的面孔微微扭曲,理智與感情在他腦中熊熊交戰起來!
???
夜風沁涼,方舞獨自駕車往回家的路上,她已經習慣晚歸了,反正空蕩蕩的屋子也沒有人會等她,早回去、晚回去都一樣。
黑熾還在倫敦嗎?二天了,這二天來她過著平靜無波的生活,然而在平靜之中,卻隱隱像是快發生什麼似的,她的心很不安,非常的不安。
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嗎?
哦,她但願是,在感情的路上她已經跌了好大一跤,現在她只祈望過平靜點的生活,對於獲得黑熾的原諒,她已經不敢期盼了……
驀地,一輛黑色積架突然打橫衝出來。
「啊!」方舞驚呼一聲,完全沒預警會有如此狂焰的人。
積架駕駛座的門開了,一名身材修長勁瘦的男子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神情冷峻,還流露著幾分睥睨的神態。
方舞皺起眉宇,這種神情她似曾相識,他像她初識的黑熾,一樣的冷,那雙眼冷冽懾人。
黑灼嘴角一場,盯著方舞。「你是方舞?」
褚黑蠍閱厲甚豐,知道黑熾不可能狠得下心殺方舞,因此派黑灼來完成這項任務,他今天的任務便是除掉眼前這個礙眼的女人,讓黑熾重歸絕恨斷愛的行列。
「你是——」方舞皺起眉宇,她的手肘骨處隱隱作痛,剛才緊急煞車對她造成的影響不小。黑灼直接打開車門,將方舞拉下車。
「你做什麼?」方舞驚訝得無以復加,她掙扎著,這個人瘋了嗎?他居然強要她下車。
「你很快就會知道。」黑灼笑得不懷好意。
接著,他很快掏出槍,那把銀黑色的槍技指著方舞心臟,在這人煙甚少的公路上,方舞倏然驚出一身冷汗。
方舞心思飛快地轉動。「你要殺我?」她約略猜出這名男子的來歷,這種樣式的槍,她曾在黑熾身上見過。
黑灼牽動嘴角,一種統御者的氣質在他身上立現。「是黑熾要我來殺你的,你很該死,非常、非常地該死。」
在瞬間,方舞怔然了。
黑熾要這人來殺她?雖然那夜他沒殺她,但他現在卻派了個殺手來殺她,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情願死在黑熾手裡。
「他為什麼不親自動手?」她問得淒然。
黑灼撇撇唇。「因為你不配。」
這女人何必流露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是她利用了黑熾、背叛了黑熾,不是嗎?
無論真相如何,至少褚黑蠍是這麼告訴他的。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驅動得了他黑灼,除了褚黑蠍之外,他不會聽第二個人的話。
方舞絕望地點了點頭。「確實,我是不配。」她看著黑灼,露出哀求的眼光。「請你讓我見黑熾最後一面。」
黑灼嘲諷地笑了起來。「他不想見你,你受死吧!」
他半瞇起眼睛,即將扣下扳機,他的槍法極準,向來是百發百中的,方舞就是他的紅心鏢靶,她絕對逃不掉。
方舞閉上眼睛,她不想反抗準備受死,這索然無味的人生,她不想再貪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