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浣雖急,但她也不敢去向夫人通風報信,前幾天小姐訓她的話,言猶在耳,她可不想再被小姐說成是——不知變通兼不識趣的人。
"講完了沒?講完了我要出去了。"
朱珞珞在銅鏡前將衣衫拉整齊,自覺今天自己真是俊逸非凡,一身新裁縫的淡藍色衣衫將她襯托得是玉樹臨風,看上去就像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嗯,她很滿意。放眼京城怕難有人再出其二。雖說身形嬌小了些,但仍無損於她那股卓爾不群的俊逸風度。
朱珞珞帥氣地甩甩頭,幾綹髮絲酷酷地垂在兩鬢,這動作,她自覺瀟灑極了,也滿意極了。
"小姐,你千萬不要這樣甩頭,好難看呀。"小浣緊張地說。
朱珞珞差點扭到脖子,一雙美目差點抽筋。這小浣的審美觀念大有問題喔!
"你說什麼?"朱珞珞逼進小浣,兩眼閃著怒火。"我說小姐你這麼甩頭好難看呀!像頸子出了毛病的人似的。"小浣不知死活地又說一遍。朱珞珞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小、姐、你、這、麼、甩、頭、好、難、看!千萬不要這樣。是不是小姐太久沒讓小浣掏耳屎,耳背了?"小浣真的又說了一遍,還沾沾自喜地放大音量。
"宋、小、浣!"朱珞珞咆哮著。
小浣虛弱地對著朱珞珞一笑,她總算知道怕了。
"我不准你再批評我的一舉一動,知不知道?
"知道了。"小浣咕噥道。
"很好!"朱珞珞自以為瀟灑地搖著手中的羽扇。
"我要出去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於是,朱珞珞大踏步地走出房門,留下無奈的小浣。看著辦?
哦!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看著辦"呀!
※ ※ ※
此刻市集上的熱鬧景象,吸引不了朱珞珞,她早已心有旁騖。自出了府,她馬上七拐八彎地來到上次那家茶樓。
同上回般在二樓雅座揀了個靠窗的位子,叫了壺清茶和幾碟點心小菜,她故作優雅地欣賞外面的風景,並不時地左右張望。
沒錯!她就是特地來等上回遇上的那位公子。
自從見過他一次之後,朱珞珞很沒用地發現,自己居然忘不掉他。
可是這種兒女氣短的事,她又不好意思對小浣說,當然,她也有點怕小浣會和她搶,所以只好甩開小浣,獨自一人單槍匹馬地來到舊地,希望能再遇上他。
此時她一心都放在那個陌生男子身上,早就將自己即將人宮為妃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一想及小浣,曾拿"婦人"這個名詞來氣她,她就一把火,哼!有種她就一輩子不要嫁。
即將入宮為妃的女人中,可還有她朱珞珞這種人?唉!恐怕是皇上的不幸吧!
幾籠點心在她無聊的等待中吃完了,清茶不覺也添了一壺又一壺。
朱珞珞失望極了,看來她今天是沒希望遇到他了。
好男人果然都死光了!難得碰上一個合意有緣的,又是恨不相逢未嫁時。唉!蒼天弄人,月老盲目,皇太后亂點鴛鴦譜!朱珞珞悲歎地想。
也罷!她招來店小二,準備會帳走人。早點回去府裡也好,搞不好她爹真的要叫她出去見見貴客…話說回來,貴客又怎麼樣?地位還不是比她小,她都快成皇妃了,貴客就算再貴,看到她也只有乖乖下跪請安的份。
哈哈!皇妃聽起來也挺神氣威風的嘛!起碼比被稱為"拙荊、賤內"要來得高雅。
朱珞珞苦中作樂,越想越高興,不由得嘴角兒彎彎,眉開眼笑,可是掏了掏衣袖……咦?她笑不出來了。
銀子呢?她的銀子怎麼不見了?
"客倌,你到底給不給錢啊?"
店小二等得有點不耐煩,還有好多活兒等著他去幹呢!他哪能有空在這裡和這個娘娘腔的矮冬瓜窮蘑菇!
"小二,你再等等。"朱珞珞索性站起來再仔細地找了一遍。
沒有!還是沒有。
朱珞珞集中精神,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遍"
呵!她想起來了!
早上出門前,她本來準備將裝碎銀的香袋放在身上,卻被小浣那少根筋的話,弄得忘了要帶銀子這回事。
真是糟糕!"想白吃白喝是不是?"店小二跳起來了。"就是有你這種敗類,穿得人模人樣來騙食,掌櫃的早就警告我們要多留意像你這種人渣了,沒想到還是讓你給混進來了。"
"喂!做人家小二的,你嘴巴放乾淨點!"朱珞珞哪容得了旁人這麼侮辱她,她一副被嚴重冒犯的樣子,回瞪著那個店小二。
"我嘴角就算再不乾淨,也沒有你人格髒,吃東西不給錢嘛!我要報官!"店小二嘴角一撇,作勢要下樓。
朱珞珞急了,她連忙張手攔住店小二的去路。
真讓他去報了官還得了?
鬧到官府她身份非曝光不可,那縣官是自小看著她長大的,不可能不認得她女扮男裝的樣子。
"喲!幹麼?怕了吧!"店小二揚揚眉,狗眼看人低地說。"好吧!看在你一副可憐的樣子,我就去和掌櫃商量,勉強讓你待在這裡洗碗抵飯錢,怎樣,夠通融了吧?"
喝,還一臉施人大恩大德的樣子呢!
朱珞珞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恨自己無法展示做人的頭銜,不必抬出她即將貴為皇妃的事,只要說出她是當朝相府千金,這店小二恐怕就要嚇得屁滾尿流了。
可是她不能,真的不能。
一想到她爹那張氣炸了的豬肝臉,還有小浣,那智商不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蛋,替她隱瞞實情,勢必會受處罰,她怎麼忍心讓那笨丫頭再為她受罪。
所以她不能說……哇!好痛苦,這會兒真要完了!
"小二哥,這位公子的帳算我的。"
就在朱珞珞萬般為難時,一聲天籟從天而降。
她抬眼望去,迎上一對炯然有神的眸子。然後她又往下看,是一副頎長斯文的身材。
"啊!劉公子,那怎麼好意思?"店小二馬上鞠躬哈腰,謙卑的樣子就差沒去親吻劉公子的腳趾頭。
"小錢罷了,不礙事兒!"劉浩男微微一笑,命下人取出紋銀給店小二。
那店小二領了銀兩退下去了,走前還一直不敢抬頭直視劉公子呢。
朱珞珞疑惑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看來這位劉公子非富即貴,否則店小二怎麼連損都沒損她半句,就識相地迅速退開。
連店小二都比她家小浣強!這重大發現,讓朱珞珞對本相府的家教,頓時喪失了信心。
"這位公子,在下姓劉,劉浩男,敢問兄台貴姓?"劉浩男彬彬有禮地說。
人家這麼有禮貌,又幫她付了茶錢解窘,她當然不好擺架子。"在下姓朱,單名一個珞字,謝謝劉兄剛剛替我付了茶錢,請留下地址,明日自當如數奉還。"朱珞珞學江湖人士,生嫩地抱拳回禮。
"不必客氣,區區小事一樁,何足掛齒,朱兄多禮了!"劉浩男不提償債一事,反而另起提議。"在下生性喜歡結交朋友,今天寒舍正好有個聚會,不知道朱兄可願賞光,到舍下坐坐?"
"聚會?"朱珞珞眼晴亮了起來。
哇!她運氣真好,看這個劉浩男俊美異常又神神秘秘的,他辦的聚會也一定很刺激嘍!
"是的,舍下的聚會不過與幾個知己好友小聚一番,吟詩作對罷了。"劉浩男更加客氣地說。
"好吧!"朱珞珞流露出貪玩本性來,又不忘交代著:"可是我不能太晚回去,家裡人會記掛。"
"朱兄放心,寒舍不遠,不會誤了朱兄返家的時辰。"
……於是,朱珞珞不疑有他,便跟著他一同走了。
天吶!還是個陌生人,她竟一點防心也無。唉!怕是男裝穿太久,她八成忘了自己是女兒身了吧!
※ ※ ※
朱珞珞隨劉浩男乘坐馬車來到離長安城不遠的一處近郊,沒多久就看到燈火通明,一棟華麗的房舍就在眼前。
馬車停穩,劉浩男率先下來,然後朱珞珞也跟著跳下馬車。
"這是你家?"
朱珞珞左右張望,哇啊!簡直和相府有得比。
只不過相府的擺設著墨點在於端莊典雅,而這裡,則比較流於奢靡。
迴廊、拱橋、曲池……處處可見身著裸露綵衣的女子,端著各式精緻佳餚點心,走來扭去。
難道劉府的丫環素質較高?身段也較曼妙?
若是依她娘的性子,肯定不許家中採用這種婢女,光是她那六個哥哥,就夠擾得這些火辣丫環們夜不安眠了!
"這是寒舍——"劉浩男露出一抹很滿意於現狀的笑容問。"朱兄可喜歡?"
朱珞珞再著了看四週一遍,搖了搖頭。"老實說,不喜歡。"
劉浩男嚇了一跳,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善朱珞珞。
怎麼回事?難道他估計錯誤嗎?這小美人會不喜歡他耗費千萬兩黃金打造而成的宅邸?
這酒池肉林的淫窩,可是他特意建造,用來俘擄女人的天堂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