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桌上拿起拆信刀,舒飛坐往矮九上有著盆花的沙發椅,欣喜地走進只屬於她和 卓凡的世界舒飛:這麼快就找到了工作?我的小朋友真的是長大了。
還想不想聽故事?或許妳曾經找過,但在今晚入睡前,我要想像自己正坐在妳的床 邊,為妳訴說這個床頭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小男孩名叫艾比彌西,他沒有爸爸和 媽媽,一個人和一些小孩一起住在森林裡,這些小孩和艾比彌西一樣,都沒有家人, 但因森林裡到處生長著甜美的果子,還有各種爭奇鬥艷可供食用的花朵,能讓他們過著 無憂無慮的生活。
但是,有一天,一個名叫潘朵拉的女孩來到了他的家,她對那個擺在牆角的箱子極 感興趣,便再三慫恿艾比彌西把它打開來看看,他先是搖頭:「那個送箱子過來的人曾 鄭重囑咐,無論如何都不能打開它。」
「他放在你家不就是給你的禮物嗎?裡面一定有好玩的東西,甚至有可能是奇珍異 寶呢口」潘朵拉發揮了她的想像力和說服力。
艾比彌西其貴也極想知道箱子裡的秘密,便任由潘朵拉解開繩子、打開盞子……「 咬呀!」箱子輕啟,縫隙間突然飛出一大堆像蟲子似的東西,潘朵拉驚嚇得手一鬆,箱 子又閃上了。
就在這時,窗外的陽光消失了,整個屋子陷入一片昏暗,黑漆漆的四周,到處飛舞 著形似蝙蝠的蟲子。
這些飛蟲到底是什麼東西呢?原來牠們是世界上所有不幸的化身:牠們是致病的蟲 .憂鬱的蟲、恐罹的蟲、忌妒的蟲等等,就因為這原因,使得世界上的小朋友身心都受 到了干擾。
好在,當艾比彌西感到病苦不堪的時候,箱內傳來細微的女聲:「快放我出來,快 呀!」
這個細小的聲音相當的悅耳,並且充滿了親切、安詳的感覺,艾比彌西僅猶疑了一 下,便毅然掀開了箱子。
「我是「希望」。」一個閃閃發光的小精靈,搧動著薄薄的翅膀,遂是輕聲軟語的 說道:「你也可以叫我「夢」,為了補份前面那些小怪物所帶來的不幸,所以神也把我 安排在這個箱子裡面。我會永遠跟你在一起,雖然有時妳會懷疑我的存在,但在適當的 時間,我會舞著閃亮的翅膀出現在你的面前。」
故事就在這兒結束了。妳相信世界上有潘朵拉嗎?可是,妳想想就一定會明白,我 們身邊不是常有人做錯事,使別人受害之餘,自己也痛苦不堪嗎?所以千萬別學潘朵拉 。在我們所虛的社會中,也有無數的箱子存放各個角落,裡面或許是色情、或許是暴力 ……,也或許存在著希望。但是在妳尚未準備好之前,可別貿然去開啟其中的任一個箱 子。
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然而這些年來,我早已將妳視之為「自己人」。也因為我們 不曾碰面,不用擔心妳會笑我這個「老」朋友,我甚至可以告訴妳,妳就是我的「希望 」:要不是妳的適時出現,在畫完那幅「海葬」之後,我就會從此封筆,而免得了無 生趣了。
很想送妳一份畢業禮物,但不知什麼是妳最需要的?可以給我重點提示嗎?
永遠關心妳的卓凡
舒飛看完一遍,又重新閱讀起,心底讚歎著:卓凡還真是說故事 高手,更為他將自己視為「自己人」而雀躍不已!她一時衝動的走向書架,想用飯店的 信紙寫信給他,讓他收到信後大吃一驚。可是,她才起個頭,手上的筆就沒水了,她打開抽屜找備用的筆,卻聽到門口
有人低語,原來她太急著看信,沒注意到這個房間已有客人住進。她驚慌地環視周 遭,這才看到書桌上有本「時代雜誌」,而茶几上的盆花其實早就在提醒她:這是有人 使用的房間。
現在想要出去已來不及了,舒飛絕望之餘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她把寫有卓凡名字 的信紙塞進口袋,匆匆跑入裡間的臥室。
緊跟著,客廳傳來關門聲,和一對男女的交談:「妳回台北吧!一切都結束了。」
「我不懂,我以為我們會有結果。」
「那是對妳而言。」
舒飛無意偷聽他們的談話,但是他們說得竟是她熟悉的中文,更何況房門是敞開的 。才幾句話,就足以令她認為外面那位男士一定是個極其無情的人,而且他的聲音也是 她從所未問的冷酷,她忍不住要為他的女友叫屈。
「難道你不愛我了?」
「妳是知道的,我從未說過那句話。」
「可是只要你一句話,我願意永遠等你。」
「不!我早就告訴過妳一切沒有承諾。」
那個女人開始低泣,舒飛原指望他們坐一會就會離開,但照這般光景是不可能了, 她因此決定站出去自首。不料,一踏出房門,一個高大、黑髮的男子便從沙發上猛地跳 起來,大聲的用英語喝道:「誰讓妳進來的?」
「我剛剛打掃完您的房間,先生。」舒飛有意把英語說得純熟,她可不希望他們知 道她聽進了所有的談話。不過,她也清楚自己的借口是破綻百出,如果她是進來打掃的 ,那麼大門一定停開著,同時手推車也會放在門口。
果然,這個頭腦冷靜的男人,在掃視她清潔的成果時,發現了那個被她拉開一半的 書桌抽屜。
舒飛出自本能的前去關好,但脹紅的臉足以洩露出她的心虛,她囁嚅地表示:「我 什麼都沒拿。」
「是嗎?」他毫無表情地在檢查抽屜。
「不必把我當賊看待!」她對他的冷酷感到憤怒。
「我會向妳的主管報告。」他瞧都不瞧她一眼,彷彿面前根本沒她的存在。
「你不給我機會解釋,這樣太不公平了!」舒飛因氣極而聲音顫抖。
「我不想聽,我建議妳去向妳的主管解釋。」他依然冷漠的可以。
「我會因此而丟掉工作的。」她這時已顧不得自尊了。
「妳早該想到這個問題了。」他嘲諷道。
「親愛的,給他一個機會吧!」是那女人的聲音,雖然她的英語中有股奇怪的腔調 ,卻說得好誠懇。
看到她本人,舒飛頓時驚愕不已,按照東方人的標準,她可是有足夠的條件當電影 明星的。然而她怎麼會這麼笨,受上這個兇惡、專制的中國男人?從他對她的冰冷態度 看來,他根本不變她。而她方纔的話語與此刻看他那充滿愛意的眼神,都透著她深愛他 的訊息。他不會給妳幸福的,舒飛對她深感同情。
「妳還站在這幹嘛?等我把妳的主管召來?」他手指著門,聲音像刀一樣銳利。
「不必,我馬上走,不過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即使我是賊,也不會挑你做下手的對 象,因為你根本沒有東西可偷!」她一口氣把想說的話講究,然後重重地把門甩上,在 那一剎那,她似乎瞧見他深沉眸子閃起了光亮,這必然是因震驚與憤怒而引起的。如果 自己將因他而丟掉工作,至少也要讓他嘗嘗被傷害的滋味,舒飛想到他的怒容,不覺揚 起了嘴角,琥珀色的明眸裡方纔還噙著淚的她,此刻居然露出了愉悅的笑容她同時思及 她的卓凡,他的信中無時無刻不在透露著對人的關愛,她相信他必然是個溫文儒雅的男 子:也因對卓凡的偶像化,使她更瞧不起雅仕套房中那個傲慢無禮的男人!
儘管她很可能會因他的打小報告而離開曼哈頓,但她已不再憂心,正如卓凡所說的 :還年輕,未來的日子仍無限寬廣、美好,又何必計較眼前的得失呢?
第二章
自舒飛離去後,雅仕套房裡那個高大黝黑的男子便取出筆記型計算機,開始遙控他遍 及歐美亞三大洲的事業。他急著要處理的事務實在太多了,所以儘管對那個東方女僕的 言語冒犯十分不悅,但要他再費唇舌去找她的主管申訴,他寧願忘記這回事!
「大維,你不餓嗎?我叫了些東西進來吃。」
譚大維循聲望去,這才發現方可雯仍在屋裡。
棕花大理石的餐桌上,已擺好亮晶晶的銀製餐具,食物的起司乳酪香正從餐車中陣 陣傳出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際,他像認命般地推開計算機,一把扯松領帶,過去給自己倒 了一大杯的威士忌。
「你有房地產可抵押,還怕銀行不貸款給你?」方可雯在客廳裡枯坐了一個下午, 也聽進了他所有打出去的電話。
「那些銀行家們要親自把關,貸款要經過董事會核准,情況不很樂觀。」他一仰頭 ,喝了一大口的威士忌。
「可是,他們不都也是你的朋友嗎?」
「如果公司還有大把大把的鈔票賺進,他們當然會支持我:但是當我手上都是些虧 本生意時,他們就會擔心我付不出利息。何況我大哥去世後,公司由我完全接手的這幾 個月來,每個月都不能如期繳納前面貸款的利息,如何要他們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