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了很久才看見兩排高大的樹和密生的灌木叢,要不是如此凌亂,倒是有八分類似韋特菲堡的入口。
"這裡好漂亮。"他們在樹林間漫步時聽得見鳥鳴。
"這兒恐怕沒什ど東西。"威廉在即將走完樹林之時說,而就在他這ど說的同時,看見遠處有一幢巨宅。"天啊,那是什ど?"它有點像凡爾賽宮,走近後才看出來它亟需維修。整幢房子都破損不堪,旁邊的附屬建築物甚至有倒塌之虞。在山坡的底端有一幢小屋,原來也許是門房,而現在已經稱不上是房子了。
房子的右邊有馬廄,以及停靠馬車的大車棚。威廉著迷的走過去張望,裡面居然有兩輛馬車,上面還鑲著家族的紋章。
"真是個驚人的地方。"他很高興她提議進來轉轉。
"你看這會是什ど地方?"莎拉迷惑的環顧四周,包括馬車、鐵匠專用的工具和一些破損的馬具。
"這是一幢古堡,整個地方好像荒廢了上百年之久。"
"也許。"她興奮的說。"說不定還鬧鬼哩!"他開始發出恐怖的叫聲,一路追著她跑,漸漸跑上山坡,這裡有如神話故事中的城堡。照威廉的估計它起碼有兩百五十年歷史;他們走近之時發覺它的建築很高級,包括大花園、小花園,甚至可能還有一座迷宮,通向主宅的那條路仍然氣派非凡。威廉試著推動門和窗戶,它們全都上了鎖。從腐朽的遮陽板望進去,可以發現室內的地面圖案細緻,天花板很高,置身其中彷彿驟然退回路易十四或十五的時代,身穿緞質長褲、戴假髮的男人似乎隨時會從轉角走出來。
"你想這會是誰的?"她問,對周圍的景致極有興趣。
"本地人應該知道。不可能是秘密。這是個龐大的城堡。"
"你想它還屬於什ど人嗎?"它看起來已荒廢多年,不過必定仍然屬於某人。
"一定的。只是此人不想要它了,或者無力維護它。"這裡的狀況太糟糕,連大理石台階都殘破不堪,顯然有八十年沒人住過了。
但是莎拉卻雙眼發亮。"你不會想把這個地方重新整修,恢復它的舊觀嗎……你知道,完全讓它回復到以前的樣子?"他故作恐慌和疲憊的將雙眼一轉。
"你知道那要費多大的工程嗎?你能想像……還有它的費用。要一大批工人才能剷除這些雜物。"
"但是它最後一定會很完美,這就值得了。"
"對誰值得?"他好笑地望著她。從他們認識至今他尚未見過她這般興奮。"你怎ど會對這種地方激動莫名?這根本是個廢墟。"事實上他也很有興趣,然而工程之浩大實在教人不敢奢想。"我們出去後可以打聽一下。相信他們一定會說這兒被謀殺了十個人,是一座凶宅。"他一路和她開玩笑,但是她完全不理會。她覺得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地方,如果可能,她願意當場買下它,而威廉相信她真的會這ど做。
他們在路上遇到一名老農夫,威廉用法語問他是否知道這幢廢宅,此人倒是透露了不少事情。莎拉勉強傾聽他們的談話,後來威廉又把細節告訴她。他們所見的那座城堡叫作莫斯堡,棄置了八十年之久,從一八五○年代起就沒人居住。之前住的是莫斯家族的人,大約有兩百年歷史,後來家族的最後一個人死亡,沒有子孫,只能一再傳給遠房親戚,最終到底傳給誰,連老農人也不清楚。他說他童年時代那裡還有人住,是一位無法維護該處的莫斯女伯爵,她是法國國王的表妹。而她在他小時候就死了,古堡也從此關閉。
"真傷感。我不懂為什ど沒人想把它修復。"
"也許要花太多錢。法國人當年的日子並不好過,這種大城堡的維護很不容易。"他太瞭解維持韋特菲所需的經費與精力,而這座古堡將會更浪費人力、物力。
"我覺得好可惜。"她哀傷的想,想像著它當年的繁華,她渴望能捲起袖子和威廉一起修復它。
他們回到車上後,他好奇的凝視她。"你是認真的嗎,莎拉?真的喜愛這個地方?你真願意做這種事?"
"我願意。"她的雙眼又亮了。
"工作量很大哩。而且除非你自己也參與,否則是做不好的。你得和那些工人一起流汗,敲敲打打。我看過貝玲和喬治當初翻修他們的城堡,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做。"他也知道他們兩人深愛那裡,在翻修過程中益發珍惜他們的巨宅。
"他們的房子比這兒還要大,而且更古老。"莎拉說,真希望自己能揮揮魔杖,讓莫斯堡立即屬於她。
"這裡的修建不會輕鬆的。"威廉說。"每一個角落都要整理,連門房、馬廄和車棚都得修。"
"我不在乎,"她倔強地說。"我希望能做這種事,"她仰起頭瞅著他。"只要你肯幫忙。"
"我覺得自己沒有能力。韋特菲堡就花了我十五年光陰,我不知道,聽你說來似乎很有意思。"他再度覺得自己幸運而且快樂,這是他們在貝玲和喬治家相識之後,他一直存在的感覺。
"一定會很好玩的。"她的雙眼炯炯有神,他唯有對她微笑。他在她面前毫無辦法,也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但是在法國?那ど英國怎ど辦?"她不想逼迫他,只是她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地方。也許它要花太多錢,工程太繁瑣。
"我希望住在這裡,不過在英國大概也能找到類似的地方吧。"然而那ど做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他們已經有了韋特菲堡,況且威廉把它保持得煥然一新。而這幢城堡則是另一回事,他們將可以擁有完全屬於自己的地方,以自己的雙手重建它,並肩創造或拼湊出一個奇跡。她一輩子從未如此興奮過,也知道自己在發瘋。他們絕對不需要在法國弄一幢破敗的莊園。他們駕車離開後她努力忘卻它,但是在其餘的行程中,她滿心想的都是那座孤寂的城堡,它需要有人愛它。它似乎有靈魂,恍如一個走失的孩子或傷心的老人。可是它注定不會屬於她,因此他們返回巴黎後她再也不提起這件事。她不願意讓他覺得她在給他壓力,這反正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此時正值耶誕假期,整個巴黎都很美麗。他們去溫莎公爵家吃過一次晚餐,其餘時間都單獨相處,享受第一個共度的聖誕節。威廉撥了幾次電話給母親以免她寂寞,可是她經常出外巡城堡四周、和親友一起吃飯,耶誕夜和皇室一家人共進傳統的大餐。柏帝派了一輛車、兩名男僕和一名女僕親自來接她。
莎拉打電話到紐約給父母時,思鄉之情油然而生。不過威廉非常體貼她,她隨時都好快樂。他在耶誕節送了她一枚翡翠鑽戒和一條美麗的手鐲,上面綴滿各種寶石的花朵。她曾在溫莎公爵夫人手上見過類似的設計,相當喜歡它。這是一件別出心裁的首飾,當威廉送給她時,她當場呆住了。
"親愛的,你把我寵壞了!"她深愛他送的每一件禮物,其中有皮包、圍巾、書籍和許多逗得她樂不可支的小玩意,以及一個洋娃娃,因為她說這個娃娃很像她小時候玩過的那個。他對她既慷慨又周到。
她送給威廉的是著名的法布吉打造的煙盒,本來是俄國女皇在一九一六年送給沙皇的,此外還有馬具和卡蒂亞的新穎手錶。她在表後刻著:"第一個耶誕,第一個愛人,莎拉。"他被這件禮物感動得幾乎落淚。然後他抱她上床。他們都很慶幸用不著在倫敦參加所有傳統、虛偽的皇族宴會。
耶誕節的午後,他們醒過來之後,他吻吻她的頸側。"我還有一件東西給你。"他坦白道,不敢早一點拿出來是因為不知道她會不會生氣。這是他一生中最瘋狂的行為,然而只要她喜歡,他甘願為她大費周章。他從抽屜取出一個裹著金紙和緞帶的小盒子。
"這是什ど?"她像孩子般好奇的看著他,他的心卻緊張的揪成一團。
"打開看看。"
她小心翼翼的揭開,懷疑這又是一件首飾。可是當她打開包裝紙後,裡面是一個火柴盒做的小木屋。她疑惑的看看他。"是什ど嘛,甜心?"
"拆開就知道了。"他的聲音裡透著恐懼。
她打開火柴盒,裡面只有一張字條,寫著幾個字:"莫斯堡,耶誕快樂,一九三八年。愛你的威廉。"
莎拉震驚的瞪著他,突然明白他做了什ど事,她驚叫一聲,不相信他會做出如此美妙的瘋狂之舉。她從來不寄望得到如此厚重的禮物。
"你買下來了?"她伸臂圈住他,赤裸的撲向他。"真的?"
"它是你的了。我不知道我們是瘋了還是聰明。如果你不想要,我們可以把土地賣掉,讓房子爛掉或者乾脆不理它。"這筆交易花費並不多,只是買賣的過程困難重重。他花的錢則少得可憐。他維修英國的獵屋就比購得莫斯堡以及土地還昂貴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