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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缶雨

  他抱起她往房裡沖,將她安置在床上,陸續有許多下人忙進忙出的將滾燙的熱水倒進木桶中,而他則解開她衣襟上的盤扣,脫得只剩一件小小抹胸。

  他將將醒命丹餵她吃下,然後斥退下人,當房內只剩下他倆時,他抱起她到屏風後,褪下抹胸。

  將她抱進木桶內,熱水刺激著她冰冷的身子,她痛苦的顫抖,眉頭糾結。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嘶啞的喊叫。

  他將水拍打在她身上,試圖活絡她的血脈,讓她的體溫再回升。

  「痛……」她終於有了反應。

  他一邊揉搓她的身子,一邊因害怕失去她而咆哮,「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為什麼要尋短?」

  他害怕失去她,直到這一刻他才曉得,他害怕失去她!

  「痛……」她還是只說這一個字。

  她的體溫回升後,他便將她抱出木桶,將她身體擦乾淨後替也穿上白色的衫衣,然後將她安放在床上。

  他決定用內力將她體內的寒氣逼出。

  他讓她盤坐在他前方,雙掌抵在她背上,開始運用內力逼退寒氣。

  在治療過程中,她嘴裡喃喃喊著幾個字,他聽見,眉頭皺在一塊。

  「父王……父王……」

  過度的心不在焉令他體內功力大傷,他在自己快撐不住時及時收住,一口鮮血從嘴角流下。

  他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扶她躺下,蓋好被子。

  「求求你……」她在夢囈。

  胸口疼痛讓他不免壓著胸口,他又無法離開她身邊,於是選擇坐在床上,待在她身旁守著她,直到她安然無事為止。

  望著她沒有血色的嬌顏,他突然發覺,她在不知不覺中,已變得如此憔悴,豐盈不見,只剩勉強支撐身體的瘦皮囊。

  「不要……父王……」她捉住他的手抱在胸前,才稍稍安靜。

  他以為自己對她只有恨,可以不在乎她的一舉一動,他可以變得冷血,就像這幾年一樣。

  但事實證明,他根本是在騙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你讓我的感情無法單純些?為什麼非要以這麼激烈的手段來告訴我做錯了?」

  她一起往他身上靠,尋求他身上的熱源溫暖她冰冷的身體。

  「不要殺父王……不要恨……我愛你……」

  他聽見她的話,不免失笑,胸膛盈滿連他都不知的豐富情感。

  「你連失去意識都要我服侍你……都讓我狠不下心恨你……」

  他該如何是好?一邊是他的最愛,一邊是父母的血海深仇……

  「我無法下決定,我無法不替爹娘報仇……不要逼我……」她仍舊能讓他徘徊在矛盾邊緣。

  她沒有再回他的話,靜靜地躺在他身旁。

  他照顧她到完全沒問題了才離開,由小環接手。

  當她醒來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小環著急地坐在床邊看著她。

  「發生什麼事了?」

  小環一聽見井初蓮的聲音,馬上放聲大哭。

  「小姐,你好壞,為什麼要尋短?你是不是不要了?」

  「我尋短?」

  小環可憐兮兮地含淚點頭。

  「我沒有啊。」

  「小姐,你還說沒有,如果不是南宮煬及時從井裡將你救出來,小環就再也看不到小姐了……」

  井初蓮眉頭微攢。

  她尋短?井……

  「我沒有尋短,你們是不是誤會了?」

  「才沒有呢,大家都快被南宮煬的怒氣嚇死了,小姐一掉進井裡,他就跟著跳下去,將小姐救起來,還是他日夜照顧小姐的。」

  「他照顧……我?」

  「嗯。」

  這時有人敲門,小環去開門,一個丫環捧了一碗藥,臉色尷尬地站在房門口。

  「這是我家鄉祖傳的藥,可以祛寒氣,所以我特地煎了一副讓夫人喝,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

  她話還沒說完,旁邊又冒出一個老嬤嬤,手裡同樣拿著東西。

  「夫人的身體還沒康復,所以我特地烈了雞粥,讓夫人補身子。」

  「行了,行了,都拿進來吧,放在桌上就可以了。」小環抬頭挺胸,驕傲地領著兩人走進來,然後又將兩人趕出房間。

  井初蓮不解的問:「她們……」

  小環的臉才好些,說話又不知節制了,興奮地解釋:「小姐,你就不知道,自從你投井被南宮煬救起之後,府裡所有人的態度都變了,沒人敢再像以前那樣對小姐你這麼冷淡,看不起我們。我看下人們的態度肯定都是以南宮煬的喜好來取決。如果他早先對小姐好一點,那些下人就不會這麼冷冰冰的,餐餐都是素菜,半點肉也不給。現在好了吧,連雞粥都出爐了。」小環端起雞粥走到床邊坐下。「小姐,吃點粥好嗎?你已經有兩天沒進食了。」

  「我吃不下。」

  「這怎麼行,多少吃點吧,否則身體很難康復的。」

  「我不覺得餓,只覺得很累,想休息。」

  「那好吧,小姐,你好好休息,睡一覺醒來再吃。」

  井初蓮閉上眼假寐,隱約聽見有人離去的聲音,沒多久又聽見有人開門進來,她不以為意,直到一隻粗糙大手放在她額際,她才吃驚地睜開眼。

  這怎麼可能!井初蓮不敢相信地看著來人。

  「覺得怎麼樣?」南宮煬柔聲問。

  她呆呆地回道:「好點了……」

  不待她說完,他臉色一變,慍怒地問:「為什麼要尋短?」該死!

  「我沒有……」

  「還說沒有!如果沒有,為什麼我會看見你投井?」他憤怒的容顏摻雜了痛苦。「難道你想以死來尋求解脫?和我做夫妻真的讓你無法忍受嗎?」

  「沒有……」

  他挫敗地看著她,一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她憔悴的臉慢,流連不已。

  「我差一點就失去你了……」他淡淡地說著,原以為只是喃喃自語,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卻意外地傳進她耳裡。她放大膽子問:「你……你還愛我嗎?」

  他怔忡,有些狼狽又有些苦楚地閉上眼。

  還愛她嗎?答案是肯定的。

  但他能原諒她三年前的逃離,能原諒她父親加諸他身上的血海深仇嗎?

  答案變得不再肯定,他也無法放下身段接納她。

  礙於她的身份,礙於她的所作所為……

  井初蓮見他閉眼不回答,原本渴望得到肯定答案的熠熠眼神變得黯沉。

  「我知道了。」她不需要再自取其辱。

  不,你永遠不會知道。南宮煬心中掙扎不已。

  兩人的關係從何時開始變得這麼平靜、這麼冷冰冰的?

  「等會兒我會叫人把藥端來。」他的聲音首先打破尷尬。

  「已經有個丫環拿了她家鄉祖傳的藥來。」

  他又憤怒了。「難道我讓人煎的藥比不上一個丫環的祖傳秘方?」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急忙澄清。「我只是想讓你不要這麼麻煩。」

  「什麼時候我難得的關心變成麻煩了?」

  「你不要故意扭曲我的意思。」她氣到連胸口都在痛。「我不曉得這叫扭曲。」

  井初蓮感慨地心想,他的脾氣還是很硬,就像以前和靜緣師太在一起一樣,誰也不讓誰。

  他很怕洩漏了對她的感情,旋即站起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她發現他們仍舊沒有取得共識,只是情況比以前好一些,他對她不再是怒言以對。

  可是要到何時他們才能恢復三年前那樣?

  第十章

  坐在書齋裡,南宮煬靜靜地思考他和井初蓮之間的問題,在沒有理出任何頭緒前,下人便來通報靜緣師太來了,他趕緊到大廳去。

  一進大廳便看見高坐主人位子的靜緣師太。

  老妖怪,還是一樣自傲、目中無人!

  「混小子,你終於肯來見為師啦。」靜緣師太挑眉諷笑。

  「不來見您行嗎?」

  見自己的位子被佔,只好坐在底下的客座,身旁還有他一幹好兄弟,他們是耳聞靜緣師太來訪而跑來湊熱鬧的。

  「聽說你娶妻啦。」靜緣師太左看看右瞧瞧,就是沒看見想看的人,她皺眉問:「怎麼你的小嬌妻見不得人嗎?也不來拜見為師。」

  南宮煬咬牙頂了回去,「您死了嗎?還要人家來『拜』您!」

  靜緣師太臉色極為難看,全身僵直,再也忍受不住南宮煬話裡左一句您、右一句您的諷刺個沒完。

  「別再您呀您的,你這混小子從來就沒這麼尊師重道過,再叫下去我包準雞皮疙瘩掉一地。」

  「我不知道你是屬雞的。」

  「混小子!」靜緣師太要發火了。

  「師太,這次預計停留多久?」漓覺趕緊打圓場,否則兩個人鬧下去只會大打出手,毀了美輪美奐了大廳。

  「明天就走,我要回天山去閉關。」

  采逸甜甜地問:「師太,你又要鑽研新招式了嗎?為什麼不多留幾天?讓采逸好好陪陪你呀。」

  「傻丫頭,再多留個幾天我怕那混小子又要抗議了,他呀,恨不得我不要來找他,八輩子都別見面。」

  靜緣師太很疼采逸,可能也因為采逸嘴巴很甜,老是逗得她老人家心花怒放。

  「師太,這次你到哪兒遊山玩水,有沒有碰到新的事兒?」孟朔好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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