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卻連句辯駁的話也不說,連句否認的話也不講,就這樣靜靜的承認一切,什麼也不挽留。
難道真如張媚所講,他只是她玩弄的男人之一,可有可無,即使失去也無所謂?
看著那憤怒不已的黑眸,許如茉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說什麼呢?她是真的隱瞞了自己的過去,戴上清純的面具,還計劃好了一切,雖然她愛他的心是真實的,但是事到如今他會相信嗎?
在他知道自己污穢的一面後,她的感情對他而言,恐怕也只是骯髒的臭水而已,說出來只會更加讓他厭惡自己而已。
見她還是什麼話都不辯駁,湛蒼心裡極力壓抑的怒氣終於失控,推開懷中的女人,他走到大門,大力的將門打開。
「滾!你滾!永遠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我會讓你後悔曾經玩弄過我?」
「我……」她沒有玩弄他,她好想這麼說,但是……但是她知道他再也不會相信她所說的任何一句話了,在他心底,有關她的一切都成為不堪的回憶了。
「怎麼?騙了我還不夠,你還想死皮賴臉待在這裡嗎?」見她沒有動作,湛蒼既憤怒又鄙夷的諷刺道。
「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搖搖頭,她眨回眼裡快決堤的淚水,然後不敢再看那雙指控又憤怒的黑眸,黯然地低頭穿越過他,穿越過他的世界的門檻,穿越過她的藍天白雲,走出她美麗的夢境。
頭還是很暈,心還是很痛,連喉嚨都像是有火在灼燒,她無力控制自己不顫抖,只能靠著僅存的意志力支撐自己邁開每一個腳步。她知道自己很不對勁,但是不能在這時候倒下,她不能再增加他的麻煩了。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踏出眼前的大門,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離開記憶中的大樓,她只是一直努力的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她感覺不到風,看不到前方,聽不見任何聲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在呼吸,直到她聞到一陣茉莉花香。
茉莉花開,他終於不會是她的……
眼淚落下,殘存的意識瞬間散去,她任由黑暗將自己包圍。
快速地撐住那終於倒下的身軀,穩住重心後,女子放心的吁了一口氣。
「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花開花落,別忘了還有結果。」路燈下,一雙沉靜的雙眸含著淡淡的笑意看著肩上的許如茉。
※※※
當長相斯文的趙恭禾走近烏煙瘴氣的PUB時,他一眼就精準地看到那靠在吧檯喝悶酒的百年好友。
挑挑眉,他走到吧檯前,向酒保點了杯曼哈頓。「怎麼,失戀了?看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睜開微醺的雙眼,湛蒼瞪著身邊的好友,「你說誰失戀了?」
「我在跟你說話,當然是指你啊。」語畢,發現好友眼裡難得的醉意,趙恭禾皺起眉頭,「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你說呢?」勾起一抹沒有溫度的微笑,湛蒼拿起手邊的威士忌猛地一口氣灌完。
凝視好友十足十買醉解愁的神態,趙恭禾勾起一抹笑,
「沒想到無情如你,竟也會失戀,我真想看看那位能讓你如此的女人。」
聞言,湛蒼瞬間快速地揪住好友的衣襟,神情狠戾地問:「你剛剛說什麼?」
看著好友難得的失態,趙恭禾驚奇地吹了個口哨,「我說我想看那位讓你變得這麼落魄的女人。」
「不是,上一句。」
「無情如你?」
無情如你……
想起那一夜錯聽的字句,湛著眼一冷,卻進出大笑,「哈哈哈!原來她什麼都知道,原來她真的如她所說很聰明,原來我全被她看得透透徹徹,無情如我……卻還是栽在她手裡……」
重重地捶了下吧檯,湛蒼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憤怒,但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又為了什麼變得如此痛苦。
他又想起那雙沉默的眸子,想起那張盛滿哀傷的面容,想起那只吐出抱歉的粉唇,想起那沒有任何辯解就轉身離去的纖細背影……
該死!為什麼又會想起她?她不僅欺騙了他還算計了他,他為什麼還會想起那表裡不一、骯髒污穢的女人?
此刻他應該痛快喝酒慶祝自己發現她的真面目,毫不在乎地繼續狩獵比她好一百倍的女人,而不是忍著心痛喝悶酒,任由她的影子佔滿他所有的思緒和大腦,還拒絕每個前來搭訕的美艷女子。
唉,智商一百八就是不一樣,很快就能捉到重點。趙恭禾粉佩服自己的高智商,但卻也很擔心眼前笑得跟瘋子沒兩樣的好友。
以醫生的眼光來看,他認為好友非常需要一劑鎮定劑,要不就是一位心理醫生,但是以他現在惡劣的心情來看,他可能只會把針反插在護士身上,順便海K醫生一頓,借此消氣,所以還是任由他去吧!
端起自己的曼哈頓輕啜了一口,趙恭禾心思一轉,想到昨夜被緊急送醫的女病患,年紀輕輕卻患了不治之症,當醫生的他沒什麼感傷只是覺得惋惜,不過或許還有更多的訝異,因為她竟然是恩師的乾女兒。
恩師和師母全到了醫院,兩人表情都很平靜,看得出早就知曉此事,但是任誰都知道愈是平靜的表情往往藏著愈多的哀傷,而且聽師母的說法,那位女病患曾吃過很多苦啊!
偶爾他會疑惑為什麼好人總是命不長?每每看著那些向神明祈禱的病患家屬,他總是忍不住也會惆悵起來。
「這世界需要奇跡。」歎了口氣,趙恭禾說出自己的想法。做醫生這麼久,心早就讓那些數不清的生生死死給弄麻木了,但是偶爾他還是會奢望有奇跡出現,拯救那些善良的人們。
「奇跡?」湛蒼冷哼了一聲,「這世界就算有了奇跡也不會改變什麼,人心太黑暗。」
「別說得這麼偏激,小心上帝聽見了,你一輩子都得不到奇跡。」趙恭禾睨了眼若有所思的好友。
「我不需要奇跡。」湛蒼說得很絕對。他不需要奇跡,一如他也不需要愛情。
看著明顯傷得不輕的好友,趙恭禾張口想安慰什麼,口袋裡的手機卻很不識相地震動了起來,不用想一定是醫院打來的。歎了口氣,他認命的接了電話,卻忍不住在心裡抱怨,為什麼做醫生的永遠沒有輕鬆的時候?
一分鐘後,趙恭禾切斷電話,轉過頭看向湛蒼。「我要回醫院了,你一起來吧!」
「我幹嘛要去?」
「來拿你父親堆的東西。」想到辦公室裡那成山成堆的東西,趙恭禾就忍不住翻白眼,「你失蹤這麼久,全世界只有我知道你的去處,每個人就把東西往我那裡丟,你再不來拿,我真的會被院長開除。」沒有哪個院長喜歡自己的醫院被人拿來當儲藏室的。
「那就拿去丟。」
「要丟也是由你去丟,別賴到我身上。」
看了眼好友閃著精明的眼睛,湛蒼冷哼了一聲,丟下五張千元大鈔後,率先起身走出PUB。
※※※
安德醫院裡。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把東西拿給你。」
「嗯。」湛蒼淡淡應了一聲,伸手想從口袋裡拿香煙,卻發現自己早就戒煙許久,根本就沒香煙,但是此刻他毫不介意自己破戒。
看了頭頂上方的方向指示牌,湛蒼轉過身,朝販賣機走去,卻在經過東側病房大門前因為一抹熟悉的人影而停下腳步。
「你說什麼?!」東側病房內,單澄潞狠狠揪住眼前的白袍,對著前一秒還為自己的長相驚艷的年輕醫生大聲咆哮,美艷的臉龐堆滿了憤怒,像極了一隻母夜叉。
「小……小姐,你冷靜一點,根據診斷報告真的是末期了,我們也沒辦法。」
「你騙人!這不可能,一定是你們判斷錯誤了,庸醫!一群庸醫!我要換醫院!」單澄潞不敢相信接到一通陌生人的電話來到這裡後,聽到的竟然是這種答案。
「我們沒判斷錯誤,許小姐的乾爹也在,他也是醫生,而且就是他將報告給我們的,你不信可以問他。」年輕醫生微顫地指著身旁的老醫生。
單澄潞利眼一掃,瞪向一旁白髮蒼蒼的老醫生。「不可能,不可能對不對?」
老醫生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麼?開口的是一旁的妻子,也就是老護士。
「你是澄潞吧?」小茉曾經交代過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她心頭最放不下的兩個人,所以她也就沒通知任何人,但是為何人會出現在醫院裡?老護士暫時壓下心中的疑問。「我是小茉的乾媽,這麼晚你還特地趕來,真是不好意思。」
「我不想聽廢話,我只想知道如茉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患了癌症?是不是真的……真的快死了?」
看著那恐懼又哀傷的眼眸,老護士鼻頭一酸,卻拚命忍住不哭,她答應小茉不會哭的,至少別在她面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