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規第五十二條,身為殺手不得彰顯情緒,五號,注意你的態度。」
「你把門規背得好熟,考試一定都考滿分,對不對?」好佩服喔!
一陣沉默……
瞅著眼前冷硬得像塊石頭的男子,男孩一雙褐眸溜地一轉,又笑道:「讓我下山好不好?」硬的不行來軟的,瞧!這聲音多嬌軟啊!
「我說過沒有令牌不得下山。」
「可是——」
「五號,你若再不回房,就別怪我用門規懲罰你。」男子擺明軟硬都不吃。
「可是我想下山……時間快到了,遲了就什麼也沒有了……」聲音中的笑意沒了,反而有股濃濃的焦急。
「沒有令牌,不許下山。」老話一句。
「不能通融嗎?」
「門規就是鐵律。」
「所以不能打破嗎?」男孩無辜又天真地笑開了,「呵呵,你一定很得他的寵愛,不像我老是被他揍,他揍人很痛的呢,害我每次都想逃跑,不過想歸想啦,我還是沒那個膽,可是這次不同,即使會被揍,我還是要走!」
「五號!」男子警告叫喝。
「是啦是啦!我是叫五號沒錯,不過你可以叫得再溫柔、和藹一點,不用叫那麼大聲,萬一雪崩了怎麼辦?」
哇!如果他的感覺沒錯的話,這股冷到不行的殺氣……好像是從他身上傳來的耶,終於要幹架啦?嘿嘿,打架囉!
「我五號你三號,雖然打不過你,也只好試試看了。」話才落下,就聽見一道風被狠狠劃破的聲音。
接下來,鏗鏘幾聲,聽得出來是金屬碰撞所發出來的聲音,人影開始移動。
空中、雪間,人影交錯又分開,來來回回好幾次,直到一抹人影摔落地面。
「你這是叛變!」男子冷斥。
「嘔……我……我不想叛變,但是……時間真的快到了……我求求你。」男孩趴倒在雪上不停的喘氣,身旁白雪上有一道怵目的血跡。
男子無動於衷。
男孩慢慢轉過身,白雪上,一張可愛但雌雄難辨的臉蛋緊緊皺著眉宇,嘴角溢著血絲,表情很痛苦的樣子。
「我這麼求你,你也不幫啊?」埋怨的語氣。
聞聲,男子依然不動如山。
見狀,男孩慢慢垮下臉。
「唉……好吧、好吧,誰教我技不如人呢?回房就回房吧!」男孩試著起身,驀然胸口傳來一記撕心扯肺的疼痛,讓他瞬間又跌了回去,還差點又吐了一口血。「咳咳咳!好……好痛!要死了!」
男子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走向前。
「需要幫忙嗎?」畢竟同門十年,這點小忙也是會幫的。
「咳咳……我以為……我這樣並不需要問。」很明顯是重傷了不是嗎?他苦笑。
男子緩緩蹲下。
男孩慢慢被扶起來,還一臉齜牙咧嘴地叫嚷:「唉唉唉!輕一點、輕一點,別讓我又吐第二口血,會死人的啊!咳咳咳!」真的會死啊!殺手專門殺人,下的都是置人於死地的狠招,剛剛他可是硬生生接了那麼一掌耶,痛死了!
「要我扶你回房嗎?」
「不……不用了,我勉強還爬得回去,不用你多勞了。」輕輕把被扶著的手收了回來,男孩撐著崖邊巨岩有些搖晃地向前走去,邊走還邊咳著抱怨:「咳……這下可好了,回去准又會被吊起來打,鞭傷加上剛剛的內傷,咳……我都看得見躺在床上的日子了,咳咳……」
在長長一串自言自語中,男孩漸行漸遠,然而男子對於一連串的喃喃置若罔聞,一雙顏色迥異的雙眸只是緊緊盯著瘦小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一塊大石後,男子才緩緩轉身繼續看守崖上唯一的出口,然而就在此時——
「倏!」
一根細草像一根粗針劃破空氣襲向男子的脊背,在男子驚覺不對勁想要轉身時已是來不及,下一瞬,細草無聲飄然落下。
白雪上,一雙腳沒有動作,男子整個人就這麼動也不動地背對著緩緩走來的人影,然後以極冷的語調說:「以你現在的內傷根本無法安全下山,更何況你體內有毒,若是不吃殿主的解藥,也撐不過三個月,所以五號,我勸你別這麼執迷不悟。」
「咳咳咳!我……很難不執迷不悟耶!」咳聲更重了,男孩緩緩地繞到男子面前。「事關兩條人命……咳咳……所以我一定要下山。
見血絲又溢出嘴角,男子開口還想說些什麼,瞬間,青袍一動,男子被點了啞穴。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我的身體我最清楚,你不用為我擔心。」抹去嘴角的鮮血,男孩朝男子笑了笑。
「抱歉,我試了好多次,這次是我……最後的機會了,咳咳……所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出門,否則時間過了,就算是違背當初的誓言,這樣我肯定會遭天打雷劈,咳咳……所以可不能讓你給搞砸了。」中性又可愛的臉龐笑了笑,在臨走前又說:「我這次逃跑可能會讓你挨幾個鞭子,咳咳咳……我先在這裡跟你說聲抱歉,請你多擔待啦!」
語畢,男孩回首看了眼遠方的一座殿堂,十年了,他被困在這裡十年了,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今天終於有機會可以出去,他一定要成功,否則……
搖搖頭,男孩不再猶豫,一個飛躍,俐落地躍出門外。
巨石做的門外什麼都沒有,除了雲就是廣闊無底的深淵,風中,青影像抹乘風的青鳥,穿破雲層,筆直地朝深淵底俯衝而下。
* * *
一片嫩綠中,一抹青影有些搖晃地緩緩前進,一陣風徐徐拂來,帶來他的聲音——
「我來自遠方,不知故鄉在何方,尋尋覓覓,尋尋覓覓,我該前往哪一方……我來自何方,又欲前往哪一方,海角天涯,天涯海角,何處都無妨……」
像是呢喃又像是吟唱,聲音在風裡變得有些模糊,但是聽得出聲音是輕輕悠悠的,有種怡然自得的味道。
「唉,剛剛的樵夫一定是指錯路了,走了大半天,眼前除了草還是草,哪來的溪水?都快渴死我了……」陽光下,青影漸漸走近,中性可愛的臉龐有些蒼白。
「春天明明就才剛開始,陽光怎麼就曬得人發暈呢?得找棵樹來避一避,否則後果一定又會像前天一樣睡到天昏地暗,那可就不好了……不過哪裡有樹呢……」
男孩站在原地轉了一圈,才發現莫約五十公尺遠的地方有一棵樹。
「啊!有了有了,雖然是小了一些,但是足以拿來睡個午覺了。」可愛的臉龐喜悅一笑,緩緩朝樹的方向前進。
隨著距離愈拉愈短,樹的身型也愈來愈大,男孩的腳步開始有些快了,但是就在此時,一記尖叫從樹後傳出,男孩一愣,腳步加到最快,不久,便來到樹邊。
樹後,一男一女交纏著,還不停的在地上翻滾,戰況很是激烈。
「咳咳!對不起,我可以打個岔嗎?」他好想睡覺喔,可他們這樣會吵到他的。
他的發問根本沒有人理會,草地上,兩具大小顏色皆不同的身軀依舊交纏,彼此對彼此上下其手,甚至手腳並用,不時還發出類似野獸般的激吼,而且兩人的臉色與其說是纏綿悱惻,倒不如說是有著深仇大恨,搞得男孩又是一愣,很難理解眼前的狀況。
「哇!脫衣服就脫衣服,幹嘛用撕的?」
他發現那男的真不是普通的粗魯。
「喂!欲迎還拒就欲迎還拒,幹嘛用揍的?」
那個女的也斯文不到哪裡去耶!
「啊!姑娘那樣子就是說不要,你這個男的怎麼這麼粗魯?」終於發現不對勁了,這對眼神好像是苦苦哀求耶……「咦?姑娘,你這樣看我……是……是要我幫你嗎?」
哈!美女有難,英雄當然非救不可!
原本已經蹲下來瞧的身影慢慢起身,東看西看後,終於在自己屁股下方發現一粒大石頭。
「啊哈,就這顆啦,形狀美妙,大小剛好,最適合拿來當凶器了。」男孩一個彎身,雙手環上一顆大石。「嘿咻!拿起來啦!」
走啊,走啊,雙手一擲,「砰」地一聲——
「哇!這樣你都不死?是不是人啊?」看著眼前臉上掛著一條血河、還是站得穩當的高大身影,男孩嚇了好大一跳。
他吞了吞口水。
「你……你別瞪我啊,我只不過是拿顆石頭放到你頭上,身為大丈夫,別這麼愛計較。」早知道就找另一顆更大一點的,砸也砸死你!
高大的身影沉默不語,但是卻慢慢向男孩逼近。
「嘿,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暴力相向不是解決事情的好辦法……我們何不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一談?」
誰鳥他,高大的身影已經舉起手開始要犯罪啦!
「哇!救命啊!」男孩根本是抱頭鼠竄,到處亂跑。
樹下,一張陰沉的臉冷冷地看著躲在樹幹後頭的男孩,不急著追殺,而是先撂下狠話——
「沒功夫還敢逞英雄,看我先料理完你,再回去來個暖玉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