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蕭憶風第二次見面,郢荷的印象依然還是,這個人實在個深沉冷靜得可以的人,從蕭憶風的臉上,根本就看不出一點表情,當然更別說可以從他的神情上,看出他的想法。可對於收留她的人,就算多麼令人感到可怕,郢荷還是要對蕭憶風獻上,深深地感激與尊敬。
郢荷學沙文雄也向著蕭憶風躬身一揖,「少爺。」
只可惜,郢荷的行禮方式弄錯了,沙文雄的那一揖,是以武林人物對崇高人物拜見的方式,而郢荷這麼一個小小、專門訓犬的普通護院,根本就不適以這種威風凜凜的方式,向蕭憶風拜見。
結果,她這麼一揖,看在蕭憶風和沙文雄眼裡,則變成可笑舉動,根本就沒半點尊敬地意味,像極了小孩子在武將面前,玩起耍大刀的遊戲。
就在沙文雄想出聲糾正郢荷的拜見方式時,蕭憶風卻意外地手一抬,道:「沒關係,以後再叫林管事教他就好了。」
沙文雄只好又道:「是,少爺。」
可蕭憶風和沙文雄這一來一往,根本就讓郢荷有聽沒有懂,一點都不知道蕭憶風話裡的意思。
郢荷有些憨憨地看著他們。
只聽,蕭憶風問:「這幾天,在這裡還習慣吧?」
蕭憶風的這一問,可讓沙文雄吃足了驚。沙文雄跟在蕭憶風身邊,少說也有七八年的時間了,可他就從不曾見過冷默地蕭憶風對莊內的下人,問過像這樣的話,尤其是,這話聽進沙文雄耳裡,還有那麼一丁點關心的意味哩!這叫沙文雄又如何不感吃驚?
郢荷有點興奮地笑道:「習慣!」
這裡可比她待在華山時,好得太多了,不只是住的地方,比起以前所住的那間,只能避雨卻不能避寒的破屋好上好幾十倍。就連吃的,縱使粗茶淡飯,也一樣比她在華山時,每天只能吃著那些隱隱發臭,像是給豬吃的剩菜剩飯強上好幾十倍。當然眼前這一切的改變,讓郢荷感到自己像是突然從令人無法入目的地獄,躍至幸福的天堂一般,讓她日裡夜裡,都想大笑數聲,大哭數聲,以示無限的感動。
看到郢荷那抹笑容,蕭憶風心中猛然地湧起一股異樣地感受。那是一種,像是在同情,又像是在憐惜一般地感覺,這樣陌生的感覺,著實讓蕭憶風有點摸不著頭緒。同情與憐惜這兩種分開感覺,其實對蕭憶風來說,並不會太陌生,可是當這兩種不同的感覺交雜、揉搓在一塊兒時,卻有如心中正有條潔白的蛇,在翻滾似的,有點酸、有點麻,奇異到使蕭憶風感到不知所措。
原本平靜的心湖,因此起了漣漪的蕭憶風,故作平常地點了幾下頭,「習慣就好,你去忙吧!」說完,頭也不回地便逕自回自己的書房,試圖避開那些向他湧來地異樣感覺。
沙文雄眨了眨眼,看著關上的房門,不自覺地喃喃道:「少爺今天還真奇怪……」
奇怪的舉動,和顯得有些波動的眼神,讓沙文雄不禁迷惑、好奇了起來。
「那個死ㄚ頭,居然跑了……哼!跑了也好,省得我看了就火大……」
只聽,她又自言自語地說道:「可惡!阿和這死丫頭究竟跑到哪去了嘛!我……我:跺步。
一名穿著粉紅勁裝的女子,顯得有些浮躁地咬著手指,在一座涼亭內來回地……要是再讓我看見了她,非叫爹爹扒了她的皮不可。」
驕橫的口氣,讓人一聽就知道,這女子對口中的ㄚ頭並不關心,只是似乎:……沒見到那個ㄚ頭,她的心情就靜不下來。
沒錯,這女子便是華山掌門人的掌上明珠,楊珠珠。而她口中的死ㄚ頭,理所當然地就是郢荷。
郢荷對楊珠珠來講,是一個看了就覺得刺眼地人物,不說什麼,光是她與郢荷第一次見面,楊珠珠不知為什麼就是看她不順眼,也因此在她娘收留郢荷的那一年,她使盡了撒潑、撒嬌地手段,硬是逼她爹娘讓郢荷成為比奴婢還不如的小雜工;尤其是在多年以前的那一個個秋天,她甚至還看到一個外來訪客的小孩,對自己的好意招呼一點也不理會,反倒對郢荷那ㄚ頭笑臉以對,在那之後,她看郢荷更是不順眼。
而十多年的相處下來,這不順眼,依然還是沒有絲毫地改變。只要是她見著了郢荷,就忍不住想要讓郢荷更不幸,只要欺負郢荷,她就可以有一種快感。結果長久下來,楊珠珠早已習慣有事沒事就去找郢荷的麻煩。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郢荷這死ㄚ頭居然敢潛逃,而且還是帶著那群討人厭的狗兒們一起逃,害得她想要欺負郢荷衝動,無處好宣洩。
楊珠珠煩躁地咬著手指,就是想不出郢荷這ㄚ頭會逃向哪裡。
就在楊珠珠跺步跺到腳酸坐下時,忽然,有名慈祥地老婦出現在楊珠珠面前。
「珠兒。」
楊珠珠猛然抬頭,露出一抹可人地笑容,「娘!」
「珠兒,你在想什麼?想得如此入迷,該不會是我們珠兒,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時期了吧?」楊珠珠的母親,楊夫人笑問。
楊珠珠撇撇嘴,嗔道:「娘,你這是糗笑女兒我嘛!」
「呵呵……那我們乖珠兒,在想什麼呢?」她儀態就有如名符其實地貴婦人一般,輕緩地在楊珠珠身旁的石椅坐了下來。
楊珠珠微微歪著頭,道:「我在想阿和。」她老實地講。
「阿和?她不是走了嗎?你平時不是不喜歡她嗎?為何此時又在這想她?」身為母親的她,哪裡不瞭解自己女兒,對於楊珠珠欺負郢荷地事,她早已有耳聞,只是礙於揚珠珠自己的愛女,她也只有一直睜隻眼閉只眼,任由楊珠珠去。可如今人走了,豈不正好可以清心嗎?又為何自己的女兒反思念起讓自己討厭的人兒呢?這可讓楊夫人不解了。
楊珠珠眼珠溜地轉,想了一套自己的說辭來,「阿和這ㄚ頭,真是忘恩負義,想要走,最少也要跟咱們知會一聲,可她偏偏沒有,不只私自潛逃,還帶著咱們華山所養得狗兒們一起走,這讓女兒想來就氣呀!才不是女兒想她!」其實,她是找不到人出氣,外加無法享受一下只有郢荷才能為她帶來地快感。
「是嗎?」楊夫人不為所動,淡淡地問。
不被相信的屈辱感,讓楊珠珠有點拉不下臉,「當然是囉!」她避開自己母親地目光,有些氣忿地道。
不管是與不是,這對楊夫人來說並不重要,重要地是,自己的女兒能高興,她笑說:「別說這個了,娘有件好消息要告訴你,聽不聽呢?」
「好消息?」楊珠珠翻翻白眼,有什麼好消息能讓她覺得比欺負郢荷來得值得高興?她不甚感興趣地道:「什麼好消息?」
楊夫人輕輕地為自己女兒,撥開額前的髮絲,「你不是一直想下山麼?你爹,打算明兒個帶著我們母女倆下山,到應天府去過中秋,這算不算是好消息?」
楊珠珠詫異地看著楊夫人,不敢相信地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你爹還打算帶著我們母女倆一起去添購衣服呢!」楊夫人笑道。
楊珠珠剎時眉開眼笑,所有地煩躁亦隨之消散殆盡。現在她只想著,她可以看到許多以前就一直想要的漂亮衣服,還有忍不住想像著當她穿著那些漂亮的衣服時,師兄們驚艷地眼神。
「那太好了……」
「珠兒……你爹還要順便帶我們去拜訪雲霞山莊的主人!」楊夫人擠出一抹笑得有些勉強的笑容道。
「雲霞山莊?真的嗎?」楊珠珠不敢相信地問;一聽到雲霞山莊,讓楊珠珠一點兒也沒發覺自己的娘,神情有點怪異。
楊珠珠經常聽師兄們提起雲霞山莊的事,當然知道,整個中原,就只有這麼一個雲霞山莊,而這雲霞山莊的少主人,還是個聞名且深不可測的男人,楊珠珠早就想見上他一面了,如今有機會到雲霞山莊,怎叫楊珠珠如何不感雀躍萬分?畢竟,這可是比添購衣物的消息都還要來得驚人。
楊夫人像是鬆了口氣般地微微一笑,「當然是真的。」
只是,楊夫人沒有告訴楊珠珠,這次她與丈夫之所以會「順道」帶著她到雲霞山莊,全是因為丈夫楊晉東想將自己的女兒,嫁給武林的奇葩、商場霸雄的蕭憶風,讓自己的女兒能夠在未來擁有一個既傲人且無憂的家庭。
不過,光看楊珠珠這般興奮的神態,楊夫人心想,這婚姻大約是成了一半了,不必擔心女兒不願,現在只要能夠說服雲霞山莊的少主人蕭憶風的話,那她們華山楊家就能跟蕭家結為親家;同時,他們楊家自然就能如丈夫的心願,在武林中再次舉足輕重地影響武林了。
「汪汪汪!汪!」
一早,郢荷就帶著一大群狗兒們在廚房外,練著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