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映長久以來屈居於她的麾下,會不會感到委屈呢?落塵突然想到這個問題。他真的從來都無怨言嗎?他的來歷她甚至都不清楚……想著想著,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飛映,有一種複雜難解的感覺。
他正低頭沉思著,神情是那樣嚴肅沉重。他的心裡在想什麼,我真的一點都不能明白嗎?落塵反覆地問著自己。那種被人隔絕於心防外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梅姑娘?」寒岳輕聲地喚著落塵,看著她美麗的臉龐上落著陰霾,他的心裡很不好受。
「啊?」落塵轉過頭來面向寒岳。
「你在想什麼?」寒岳問。
落塵搖搖頭,「沒什麼!」
氣氛很奇怪,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
「渡月山莊就快到了!」寒岳捺起布幔,看了看說。
「嗯!」落塵應了一聲,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 ※ ※
包紮好傷口之後,歐陽弄羽面色慘白的步出房間,讓少青好好的休息。
「少夫人!紫萍扶您!」紫萍守在房間外,等待著疲憊的她出來。
「不用了,我還走得動。」弄羽婉拒她的美意,扶著門扉走著。這是她的懲罰,她必須認命。
「少夫人……」紫萍不放心的跟著。
「弄羽!」一股蒼勁有力的聲音喚住了她。
「啊?爹!」一看,原來是公公!弄羽馬上停下了腳步,恭敬地行個禮。
「莊主!」紫萍也跟著恭敬地頷首。
「青兒睡了?」風鶴尹望了望房間的方位,面露慈祥地問。
「是!」弄羽儘管想隱瞞住心裡的憂煩,但是就算她隱藏得再好,也瞞騙不過老江湖的鶴尹。鶴尹闖蕩江湖大半輩子了,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再艱難的困境、再驚險的戰役都捱過了,有什麼事他不能看透的?他當然明白媳婦兒的苦楚,但是事已至此?多說都無意了,只求這後半生,他這做人家長輩的,能夠彌補對他們造成的傷害。
「你娘想見你。」鶴尹說。
弄羽接到公公的通知之後,沒有擔擱的直接到婆婆練雲雙的廂房。心中忐忑不安極了。
雲雙望了望弄羽,「坐啊!」
弄羽生澀的笑了一下,僵硬地坐了下來。自從少殘失蹤之後,雲雙對她的態度就不如從前了,挑剔倒是沒有,只是常常漠視於她的存在,正眼都不瞧她一下,好似少殘失蹤全是她的錯似的!
「我昨天作夢,夢見少殘回來了!」雲雙不避諱地告訴她。
弄羽的臉色微微一變。
「你知道……當年的事情對我打擊很大。」雲雙語重心長的說。
弄羽低著頭,沒有說話,可是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
「我一直很難接受少殘離家出走的這件事!」雲雙的臉色在提及這個話題之後更加深沉。她站了起來,睇睨著弄羽。「更奇怪的事,少青在此之後,就生了一場大病,而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雲雙擁有兩個兒子,老大是少青、老二是少殘。兩個孩子都是她的命根子,但是現在……只有少青在身邊,少殘失蹤多年。一個母親思念兒女的心切是可以體會的。少殘生死未卜,最令她擔心了!況且他又是個身體有缺陷的人……在外面會不會受人欺凌?武林是個殘酷的世界,一旦涉足便無法抽身,她多次勸導鶴尹金盆洗手,可是,他總以山莊眾家兄弟的生計推托……不過他承諾只要找到少殘,完成了孩子們的親事之後,他考慮完完全全地退出、不再過問江湖。
不知道……這會不會是一張永無兌現之日的支票?
「自始至終,你都應該瞭解我的意思。」雲雙說。
「明白!」弄羽心痛的回答。「娘還有其他事嗎?如果沒有弄羽先行告退了!」她起身準備要走。
「我還沒讓你離開呢!」雲雙不悅的說。
弄羽不太情願地坐了下來,心裡在想,不知道婆婆又要怎麼樣刁難她了!
雲雙把手覆上弄羽交纏的雙手。「這些日子以來,為娘的想了很多。是否這段日子,娘對你……真的很不公平。」望向弄羽,好像在求證什麼似的。弄羽還是低著頭,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
弄羽一邊聽,一邊咬著下唇,內心五味雛陳。現在還能說什麼呢?事情都已發生那麼久了,日子也捱過來了,我會忠於你們的決定,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弄羽,為娘的對不起你!你可不要怨恨娘。」雲雙突然用力握住了弄羽的手,用著乞求的眼神看著弄羽。
弄羽一時驚慌失措,想抽回被婆婆緊握住的手,卻不小心弄疼了剛才包紮好的傷口,鮮血又微微地滲出。
雲雙看見了,臉上立刻堆滿歉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弄羽搖搖頭,護住傷口。
「青兒的宿疾……害苦你了!」雲雙邊說邊試著眼淚。依舊美麗的臉龐上表現出無比的脆弱。
「我還承受得住!」堅決地吐出這一句,但弄羽的心裡卻不是那麼的堅強。
「弄羽……」雲雙有點動容地看著弄羽。
弄羽自嘲她笑了笑,「這都是我的命!不是嗎?」
「你別這樣……」雲雙皺著眉頭,有些難過。
「不打擾您休息了!弄羽告退!」
「弄羽!」雲雙喚住她。弄羽緩緩地轉過身。
「我已經拜託寒岳幫忙找尋名醫了!相信……青兒的病很快就會好了!」雲雙有點像是討好的說。
弄羽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了一下,就告退離開了。
弄羽走後,鶴尹接著追來。
「夫人……」躲在門外的鶴尹把她們之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你看到了?!我嘗試過了,是她不願意和我和平相處!不是我頑冥不化!」雲雙不禁惱怒的大聲吼。
「別放棄,慢慢來!弄羽她會再接納你的!你放心!」鶴尹安慰著她。卻不由自主地擔心著。
※ ※ ※
弄羽走出婆婆的房間之後,獨自一人在花園裡發呆。清風吹拂她的髮鬢,似是訴說著自己的往事。天空飄著絲絲的雲,清淡得近乎透明。弄羽把散落的發勾往耳後,順道釐清雜亂的思緒。閉上眼睛,用心傾聽遠處風傳來的聲音。細碎的銅鈴聲……是昔日失落的回憶嗎?溫柔的耳語聲……泉間嬉戲聲……風中的吟唱聲……都化了點點打落水面的雨滴聲。
「羽兒!羽兒!」少青急切地四處尋找她的蹤影。
弄羽張開眼睛,停止她了短暫的幻念。
「原來你在這兒!我可找苦你了!」少青跑到她的面前,一臉的釋懷。
「你的元氣恢復了嗎?」弄羽關心地問。
「嗯!」少青點點頭,一臉的幸褔樣。「你在想什麼?」從後面抱住她。
「沒什麼!」弄羽微笑回答。
「嗯。」少青把頭埋進她的髮絲裡,吻著她的耳垂。
「不要這樣!」弄羽不知怎麼地,狠狠地推開了少青。
「怎麼了?」少青一臉的茫然。
弄羽臉色黯然。「你……剛才……剛才的事,你還有沒有印象?」
「什麼事?」少青的表情更加的不解了。
「你真的不記得了?」弄羽想再確定的更真實些。「每個月月圓發生的事情,你真的都毫無印象?!」
少青真的不明白弄羽在說什麼。「每個月的月圓時會發生什麼事?」少青倒是很想知道弄羽的意思。
他們從來未告訴他,每當月圓之夜,他都會變成另一種人──喜好嗜血的怪人!不要說是少青本人,就連他身邊週遭的人都不能置信,更何況是告訴少青這樣一個自尊心強的人呢?他是沒什麼缺點,平常待人處事都還溫和有禮,就是忍受不了別人比他強而已!不過,這個缺點挺要命的,鶴尹就是因為這點,遲遲不敢把莊主之位傳給少青,一直想等到少青處事更圓滑、沉穩些,才肯把整個渡月山莊交託給他。
看見少青的疑惑的表情,好像不是裝的,弄羽也不好再逼問了。「那……沒事了!當我沒有問過。」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般地頹喪。
「有事你就告訴我啊!我們不是約定好了有事情要一起分擔的嗎?」
弄羽不語,緩緩的抬起頭來,望著遠方的天空。
「娘說,她夢見二弟了!」弄羽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淡漠。
「……」少青的臉色頓時慘白。「你又記起那些往事了?!」聲音聽起來相當不悅。
弄羽轉身看著他。
「你還是耿耿於懷!」弄羽的眼中有著無法抹滅的哀淒。「那你為何還要和我生活在一起呢?既然你不相信我,那當初為何要與我成親?」
「你不要這麼說!我是如此愛你,你難道感受不到嗎?」少青激動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愛我!可是……你也答應過我不再拿以前的事來傷我啊!」弄羽咬咬下唇,很難過的說。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懷疑你的!天知道!我是太愛你了,害怕失去你呀!」少青把弄羽緊緊的摟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