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她頓一下,看見他使了個不以為然的眼色,「培凱,飯後酒。」
他伸手接過來,喝了她托人買的中藥酒,說什麼養胃的。算她有良心,常把他氣得胃痛而不自知,卻知道要照顧他的胃,總算沒有白疼她。
對上她美麗的眼神後,這一次他沒有懷疑了,這才是她真正被他吸引的眼神,比較含蓄比較內斂,有點生澀,她是不太能直接對上別人眼光的。
隨手將杯子擱在流理台上,展臂環過她的纖腰,「可以嗎?」這次他問了。
「什麼?」她不解地問。
「吻你!你說要你說可以才可以。」他以修長的指背輕輕地畫她雪白的粉臉。
這讓她有點遲疑,吻應該是屬於愛情的,可是……可是他那麼好。
「還沒準備好?沒關係,慢慢來。」他只把她溫暖的嬌軀攬在懷中,緊緊地擁著,想填滿心中那股失落。
「你愛我嗎?」她遲疑地問。
「愛!」他不遲疑地答。
但不會永久,她知道,男人的愛和女人的家是不同的,她相信他愛,愛她的容顏,愛她人人稱羨的身材,她知道男人都愛她的外在條件,那是天生自然的,就像思昀,得不到會挫折。
可是他和思昀不一樣,和別人也不一樣,他有誠意,即使他的愛不會持久,但是真心的,這樣就好了,反正已經對愛不抱希望了,也不可能愛人,至少他有愛,他會快樂,他對自己那麼好就給他好了。
她抬起頭,踮起腳將她的紅菱輕覆他的唇。
剎那間靳培凱眼角濕了,他自己都訝異,扶著她的腰,讓她站穩,「小心腳。」然後背過身去以手指揩去眼角中的淚滴。
「我錯了嗎?」汪靜娟也背過身將淚拭去。
「沒有!是我的問題。」靳培凱感到可笑,一再地攻城略地,每一步都是他別有用心,輕而易舉地得到她的信任,得到她的注意,也進入她的生活。
這些都沒什麼,他是天之驕子,本來世上的一切他想要的,他只需伸手取來,他掌握她的一切,就是想得到她,不僅是人,而是全部,他以為給了誠心就可以,只知道遲早可以打動她的,沒想到被她教了一課。
他的愛是有目的的,想要擁有她,而她的愛是沒有目的的,只要他好就好。
他好感動、好心疼。
他何德何能得到她如此對待?他利用她的天真、利用她的單純和善良,那他和利思昀有什麼兩樣?他是一向得天獨厚的,所以利思昀得不到的,他得到了。
但他一點都不高興,他心疼她這麼善良的一顆心被他如此糟蹋,心疼她純白的感情任他胡亂塗鴉。
汪靜娟不知所以,心中滿是愧疚,不想傷他的,為什麼要遲疑呢?為什麼要流淚呢?一個吻而已。
「靜娟!別哭,你沒有錯,是我配不上你,可是我會努力,我會讓自己配得上你,我會在你雨後的純淨生命天空中加上最美麗的彩虹,以後一點也不會再委屈你了。」他轉過身後,輕輕地擁著她,溫柔地安慰著。
「我不覺得委屈,真的不是,我不在意的,我只是……」只是告別了某個少女時期的執著而莫名地落淚,那不實際、有點可笑的理由一直讓她堅守著,一時放掉會情緒複雜而已。
「你不在意我在意,我知道我們會結合的,我要和你分享那種靈肉合一的美,而不只是我得到掠奪成功的快感,你不要想太多,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他真的很在乎,他說的話照佛洛依德的解讀都具性暗示,雨、天空、彩虹都是,可是這種事愈急就愈可能受挫的,汪靜娟替他難過。
「好!你說什麼都好。」她柔順地點頭,然後把一整壇的酒取出一些,裝在一個小瓶子裡,「這是一個禮拜的酒,每天晚餐後要喝哦。」她交給他。
靳培凱接過酒,「我上去了,明天我送你上班,晚安。」
目送他高大的身影在樓梯間消失,汪靜娟呆了一下,他真的是一個好特別的人,一點壞壞的,一點孩子氣,一點江湖味,一點不經心,一點散散的,但都是表象,骨子裡他好聰明,攻擊性強,行動力大,敏感度高,真的像豹,心婷好厲害,一下就看出他的特質了。
這麼一個優秀的男人,為什麼會遇上那麼倒楣的事?那麼好的基因不能傳給下一代多可惜?突然她想到了一個好方法,他可以孕育試管嬰兒呀!等過一陣子他沒起色的時候再跟他建議。
傻大姊的腦袋中,滿是關於別人健康的問題,回到廚房把那罈酒放回廚櫃,看見了那些牡蠣,不禁自問:還可以怎麼變化呢?對了,牡蠣稀飯,程哥煮的牡蠣稀飯很好吃,打電話問看看怎麼做,明天讓他做早餐。
主意打定,她就馬上行動了,很快準備好所有材料,第二天一早香噴噴鮮嫩嫩的牡蠣稀飯一好,就提上樓去給可憐的靳培凱,雖然他已經快吃不消了,仍是很捧場地接受,愛心早餐不能不惜福,幸好接下來有一個禮拜她要去忙夢渝和大冰人的事,他可以把她剩下的牡蠣拿去給老爸和阿全加菜,他們一定樂不可支,他們最愛這種民間認為可以增進男人雄風的食品了。
想到這一層,他一抬頭,這一個禮拜她給他煮的晚餐全是老爸的純陽食譜。
「靜娟!這一陣子我老爸來找過你嗎?」他停下湯匙。
「沒有啊!靳伯伯找我做什麼?」汪靜娟自顧吃自己的粥,同時不解地問。
那真是巧合了,唉!老爸太不良了,才會被弄得疑神疑鬼的。
第七章
滴答、滴答的電子時鐘在壁上記錄著時間的旅程,靳培凱坐在陽台上點著檯燈看著醫學雜誌,清涼的晚風吹來,時而夾雜著電子捕蚊器殲滅蛋白質的聲音和焦味,看了一下表,快十點了,靜娟今天回來得比較晚,這丫頭,每天一下班就往夢渝那兒去,有時七點多就回來了,有時八點多,很少超過九點的,今天怎拖這麼久呢?他開始著急了。
隨即嘲笑了自己一番,她是個大人,雖然脫線,但在這個都市叢林裡一直適應得很好,她知道自己的特質,懂得怎麼自我保護,實在沒必要把她當孩子一樣。她只有在感情上比較脆弱而已,單純不代表她笨,天真也不代表她低能,她處事能力很強的,過度地保護她才是會讓她失去自信,她最需要的就是自信。
不過念頭又轉過來,她是人人覬覦的寶貝,不護著點會被偷了。
才這麼想而已,馬上聽見小偷的引擎聲,而且是威脅性最大的小偷,那個不必像他一樣步步為營就成為特例的大冰人季尹諾,此人托了祖先的福,和靜娟一樣同屬原住民,所以輕易就得到靜娟的,雖然他是夢渝的先生,但是他對夢渝愛恨交加,萬一覺得那樣太累,還是單純的靜娟好呢?瞧他們下了車還有說不完的話,夢渝呢?夢渝怎麼不在?他們單獨出去嗎?
危險!聰明的豹感覺危險時,總先按兵不動,靜待最適當的時機到來,因此他仍靜靜地看著他的雜誌,聽著蛋白質湮滅的聲音,在腹中添加著乾柴使妒火更熾。
叮咚,他的門鈴響了,比他預料的慢了幾分鐘,他從容地離開陽台。
「我剛回來,看你在陽台看書,所以送點心上來給你吃。」汪靜娟提了一個保溫杯在手上。
幾天沒給他做滋補的食物了,不知道效果會不會中斷,今天紫鶯做了小吃,她特地帶些回來。
「你今天比較晚回來的樣子。」他接過保溫杯。
「你不吃嗎?這是紫鶯做的哦,紫鶯做的東西很好吃。」汪靜娟見他只是把東西接過去就放茶几上沒有動用的打算有點急,他胃口不好了,可能情況變差了。
「去靖濤家?」
「是啊,我和夢渝、紫鶯他們一起去淡海看夕陽,然後在紫鶯家吃飯,陪帆帆念完故事書才回來。」她邊說就邊走進他的廚房,拿出兩副餐具。
「我陪你吃!」她打開保溫杯。
一聞到蚵仔的味道,靳培凱就翻胃,前兩天自己帶她養在櫥櫃下的牡蠣送去給不良老爸,不良老爸更恐怖,硬是要他生吞,不吃,就指天罵地地說自己不孝,難得第十八代天師得道日,居然獨生子不賞臉,不和他普天同慶,壞他道行。
天知道六十三代天師每個都有得道日,每個也有生辰,加上他自己身上三百六十個身神,他哪天沒有名目可以普天同慶?不外就是找個藉口玩弄兒子罷了。可憐,那天吞了十來個生牡蠣,只怕現在還在胃裡面沒消化呢,真是自投羅網。
「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他撫著胸口免得自己反胃。
「紫鶯做的蚵仔麵線很好吃的,吃一點嘛!外面買不到的,宣哥和季哥都說好吃,他們吃好多的,你跟他們一樣高大,應該還吃得下。」汪靜娟鼓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