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走!我還有事。」她則把手抽出輕聲地說。
倏地楊仲昕的辦公椅轉過來,怒視著她。
「你去哪裡了?一點半就下飛機,現在幾點了?難怪不要我派司機去接!早就另有計畫是吧。」沒見她來東想西想擔心死了,一見面卻立刻疑神疑鬼的。
「總經理!她……」梁秀君不明所以卻想替紀芸宣說話。
「你怎麼還在這兒?出去。」楊仲昕對著梁秀君命令道。
梁秀君深吸一口氣。芸宣是這裡惟一對她好的人,不能見死不救,但芸宣卻要她出去,她也就只好照辦了。
「我兩點就到了。」她把身上的通行證拿給他看,果然進門時間是兩點。
「怎麼現在才來?」整棟大樓每一寸都走上十遍也不用這麼久!
「誰知道見個猴王還得填資料。」她簡單地把事情說一遍。
聽到猴王兩個字,他又氣又好笑,聽完整件事,卻有些心疼。
「印那麼久的資料!累吧。」他立刻把準備好的梨子削一顆給她吃。
「謝謝!哪裡可以洗手?」沒有接過來,因她的手沾上了一些炭粉。
楊仲昕帶她進他的個人盥洗室,要替她洗手。
「我自己來!」又不是植物人。
「你又要惹我?」他霸道地搓揉著她的手,也仔細地清去她臉上沾到的黑點,愛煞碰觸她肌膚的柔膩感。「像個小花貓似的。」他寵溺地取笑著。
紀芸宣垂著眼,不喜歡他親近又不宜拒絕時,就以沉默做抗議。
「又不高興?我這是疼你耶!」他當然也知道她的反應代表什麼。
但是他要她習慣他的疼、他的寵。只要她不拒絕,慢慢就會喜歡了,哪有女人不喜歡被寵呢?她只是還不識被寵的滋味而已。
這種念頭,除了猴王誰還會有?
離開盥洗室,看著紀芸宣津津有味地吃著梨子,楊仲昕也很想嘗一口,但是他絕不和她分吃梨子,分梨的象徵讓人忌諱。
「你就這樣來看我?穿得像女工似的,還給我穿球鞋?送給你要你穿來的衣服鞋子呢?」見她吃完,遞張紙巾給她擦手,同時搖著頭抱怨兼質問地叨念著。
她擦完手從背包裡拿出兩包紙袋,一包是衣服,一包是鞋子。
就知道她會來這招,所以他特別選了不怕縐的質料。「你哦!全天下你的膽子最大,都長得乏善可陳了,還不修邊幅邋裡邋遢的,不怕把男人給嚇跑。」
天知道她就是存心嚇跑他的,知道他會出現她總挑最舊的衣服穿,只是奇怪他那麼挑剔的人怎麼沒嚇跑!
「非要我上來到底是什麼事?」她覺得已經有足夠的精神和他周旋了。
「晚上有個應酬、禮服公司的簡報你錯過了,不過這裡有資料,你看看中意哪家,明天中午吃過飯,就去挑禮服,選化妝師,後天拍室內婚紗,大後天出外景,星期天我帶你去山區走走,星期一早上再送你搭飛機回去上課。」他把行事表遞給她,並解說了一遍。
「你事先沒說要那麼多天,我帶的書不夠看。」損失那麼多天,她得補多久才補得回原先的研究進度?
他從櫃子裡拿出一疊書。「最近新出的史學論著,我查過了你還沒有這些書。」得意地眉開眼笑,就等著她的感謝或讚賞。
「這樣很得意、很了不起是不是?用盡心思不過是要我拿你沒辦法,服從你的安排,你無可救藥!」不料她卻背起背包轉身就走。
楊仲昕拉住她的手。「你為什麼這麼刁鑽、挑剔、難伺候?晚上的應酬很重要!」深知道在激怒她的同時,得讓她講理,不然她一拗起來,絕無妥協的餘地。
「我搭最後一班飛機回台中!」甩開他的手,只能讓步到這個程度。
「婚紗照遲早要拍的,愈接近婚禮就愈多事要忙,你不想請假不是嗎?我這樣安排還不都順著你的心意,針對你的時間規畫的?」他柔聲地安撫著。
「不會有婚禮了!我高估了自己,我沒有辦法為了讓外婆安心而和你結婚,我放棄,抱歉!這個遊戲不能繼續了,楊爺爺那裡我會說清楚。」她覺得心力交瘁。
「宣!你只是氣不過而已,你知道我的安排是合理的。」他執起她的手極力地說服著。
「這不是重點,問題是你的心態,你可以事先知會我一聲,而不是安排好一切等著我接受。你那麼喜歡操縱人,我卻無法被支配著過日子。」她盡可能平心靜氣地說。
「不准!我婚宴都訂了、帖子也印了、什麼都準備好了,你才要反悔,這是不負責任的。」這會兒只得冀望責任感可以影響她的決定。
「我是不負責,可是明知現在負責,會鑄成更大的錯,只有及時停止,你名譽上的損失我會減到最低,我們停手吧!」她誠心誠意地要求著,態度卻非常堅決。
「你和我顏面掃地沒關係,可是我們楊家在政商兩界的聲譽也會因你的決定而受損,媒體追蹤下,我們約定的事一曝光,對你任職的學校也是傷害。現在不只是我們個人的事。」感受到她的決心,只好使出最後王牌。
她冷笑地甩開他的手。「我當時是怎麼了?為何會答應外婆嫁給你呢?」
「我道歉,總可以吧!」他拿下她的背包。
「你根本不覺得自己錯,就不要用虛情假意那一套哄我,那只會讓我們的關係更糟。」歎一口氣,懊惱地看著他,知道自己進退兩難。
「宣!我的確不認為自己錯了,我道歉不是要哄你,是為了怕你生氣,你說我霸道我承認,你說我專制我也沒話說,可你一味地否定我、排斥我、誤會我也是事實,動不動就說我虛情假意,我什麼時候對你虛情假意了?」他直勾勾地望著她。
「我想你、疼你、寵你,不都是事實嗎?」就是怕她認為是虛情假意,他連喜歡都不曾說。「別氣!氣壞了我會心疼,快選一家攝影公司,人家等著我們消息呢!」他慇勤地打開各家禮服公司的資料檔給她看。
這不叫哄,叫什麼?紀芸宣除了無奈還是無奈,這美猴王哄人的功夫已達行雲流水的境界,行於所當行,止於所當止,渾然天成,毫不自覺,怪他有用嗎?
紀芸宣在楊仲昕的環擁下,一走出大樓,就看見梁秀君。
「芸宣,你沒事吧!」不安地看著她,又看楊仲昕一眼。
「沒事,你怎麼還在這?不是要趕去上課?」紀芸宣看一下楊仲昕的表,五點四十。
「是啊!可是我擔心你。」梁秀君又不安地瞄了一眼楊仲昕。
「傻丫頭!」她轉頭問楊仲昕:「我們方便送她去上課嗎?」
「你需要時間化妝,我派車送她好了。」楊仲昕立刻走回警衛室安排。
「芸宣!總經理有未婚妻的。」這傻丫頭以為她被收編了。
「秀君!我叫什麼名字?」紀芸宣問道。
「紀芸宣!」梁秀君不明白她問這做什麼。
「你們總經理的未婚妻叫什麼名字?」她只得再暗示。
「紀教授!哦不對,我想一下,好像叫紀芸宣。啊?!不會吧!」她這才發現自己闖了什麼禍。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謝謝你替我找資料,明天中午我請你!十二點五分這裡等可以嗎?」她和聲問道。
「啊!什麼?可以,不對,是我請你的,也不對,你不能教我修理機器了,不……」這女孩大腦的語言中樞一時無法和思考接上線。
「那就這麼說定了。上車吧!」紀芸宣替她開了剛到的車門,催她上車。
「送她到東吳城區部,有時間幫她帶份晚餐。謝謝。」她拿出一張五百元的鈔票給司機。
楊仲昕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曾見她這麼不徵詢別人的意見安排什麼事情過。
坐上車後,他不解地問:「你怎會那樣安排梁小姐的事?」
「她嚇到了,又趕時間,那傻女孩大概會擔心得不知所措,飯當然會忘了吃。」她是很體恤別人的。
「不怪她當你是工讀生,拉你做苦工?」他可是在意得很。
「不提這件事。」提到一定會問他怎麼知道她要找些什麼資料,到時候又鬧得不愉快,既然免不了要相處,就少點摩擦吧。
「我只是在你書桌上抄一份資料目錄而已,你研究上的忙我能幫的也不過是找些資料!這樣又犯著你了?」他哪會不知道為何不提?他所有的體貼她都不領情?
「謝謝!我的事喜歡自己做,需要幫忙我會開口。」紀芸宣看著窗外道。
「認識到現在,快半年了,你可一次也沒開過口!」他覺得她見外得不得了。
「我不是要你幫我拿過蘋果?」還被他偷吃一口呢!
「那是舉手之勞,算幫嗎?」這女人就只會和他吵。
「參加宴會一定要化妝嗎?」她換個話題問。
「這是禮貌!」楊仲昕還記得她對化妝的觀感:塗塗抹抹的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