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璞聽的傻了。手被砍下來還能這麼開心?他也算天下第一人了。
「現在禁航旨廢除了,有機會我也想出海。」他喃喃地。
「大哥,你剛才說有事耽擱你趕回杜館的路程,請問是什麼事?」魚玄機問。杜雨隴對於她的金髮藍眼全無反應,就像看普通人一樣的看她,這種感覺好好!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不會輕易大驚小怪。
「嗯,我無意間救到一個人,他身受重傷跌入海。這一個月來我一直忙著照顧他,近日他才醒來。」
魚玄機心一窒,急急問:
「是男的嗎?傷勢嚴不嚴重?」
「是男的,傷勢挺嚴重,不過如今已脫離險境了,只是他的身體仍然十分虛弱。」
她吐口氣。
「那——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看看他?」
杜雨隴好奇她的著急,不過仍點頭,沒有多問。
「這幾日我同他說過話,知道他是咱們表叔——十一王爺。」
聞言,魚玄機忍不住喜極而泣。
「我想,你就是玄機了,是不是?」
魚玄機點頭,一顆心因喜悅顫動不已,感謝天老爺慈悲憫人,沒辜負她這片癡心。
「他一直掛念著你。」
杜重璞熱烈的看向玄機,心裡被興奮的潮汐給漲滿了。
她和表叔這對苦命鴛鴦總算苦盡甘來,想必是天老爺瞧見他們情深意重也不忍心讓表叔命喪黃泉吧。憐惜玄機這片癡心,憐惜表叔的以命相搏,但願皇上能網開一面應允他們成婚吧。重璞在心中默默祈禱。???
凌隱霽被安置在一個山洞內,山洞口淨是一些蒼鬱的陳年老樹,高聳入雲,將山洞口遮掩的若隱若現。
魚玄機等人趕到時,凌隱霽正嘗試著替自己換藥。
「表叔!」魚玄機淚水止不住的滾落,哀淒的看著凌隱霽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孔。
「玄機?!你怎麼來了?」聲音有些沙啞,他看眼站在洞口處微笑的重璞、雨隴。「雨隴帶你們來的?」
她點頭,玉手握住他冰冷的手。
「您還好吧?」她接過他手中的白布,細心的幫他包紮好。「好,只要能見到你,多深的傷口都能立即痊癒。」他笑,以往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又回復到他身上。
「哇,表叔你也克制點嘛!」杜重璞皺皺鼻子。「咱這兩個外人都還未消失,甜蜜話先慢點說,疙瘩掉滿地是撿不起來的。」
玄機和隱霽相視而笑,杜雨隴拉著弟弟,用著可以清楚傳遞到大家耳中的「耳語」道:
「我想,咱們還是先消失吧,他們有悄悄話要說,咱們兄弟也來說說悄悄話吧。」
「好,大哥你把這幾年航海心得說給我聽!」杜重璞興高采烈,攬著大哥的手走出去。
直到聲音逐漸隱沒,玄機才將視線調回表叔臉龐上,不捨之心溢滿心頭。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幸好有雨隴大哥,否則咱們就天人永隔了。」頭擱在他肩頭,雙手纏上腰部。「當重璞告訴我這件消息時,我都快昏倒了。」
「對不起,不過能擊退喀爾拉族,也算是完成了心願。」他吻下她,眷戀的凝視她那如深海般會吞噬人的眼。「這輩子,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了。」
她輕輕一笑。
「你放心,尚書大人已經答應退婚。原來片紫是他們遺失的女兒,現在她已認祖歸宗,她特地求肖書大人成全咱們,所以你回朝後,皇上不會再逼迫你成親了。」
凌隱霽執起她的手,在冒出青髭的下巴摩擦。
「玄機,我不打算回朝了。」他淡淡的說出這幾日來思索後的打算。小巷內的邂逅為他生命中一道驚歎號,融入靈魂化為恆久,他永遠忘不了那關鍵性的一刻——如果他沒走入小巷?如果他沒碰到玄機的頭巾?如果他沒買下魚兒簪?這一切,是否將完全不一樣呢?
她瞪大眼,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不回朝?那他要去哪兒?「臻肅王朝有許多忠臣支撐,我相信臻肅盛世會綿綿不斷。朝中那些老臣子雖固執,但忠心耿耿,經過這次喀爾拉族侵略事件,他們會有所覺悟和改變的,當初的對立只因意見不合,彼此還是一心一意為臻肅著想,所以現在將臻肅交給他們,我很放心。」
「那您呢?您要去哪兒?」玄機蹙起細眉。「你是王爺呀。」「十一王爺已在喀爾拉戰役中戰亡,而凌隱霽只是個為愛存活的男人。」他撫上她臉頰,輕聲道:「就算尚書大人應允退婚,皇上依然會找其他皇族之女來配對,唯一可以一勞永逸的方法是——讓十一王爺從此在世上消失。」他曉得皇上會有一陣子難過得不得了,但皇上會為老百姓堅強起來。
魚玄機明白了。她的異邦人身份永遠使他們無法如願以償的結合。尚書大人退婚又如何?文武百官,從中挑選一位金枝玉葉還不簡單,她永遠無法獨佔表叔。
只要想起表叔懷中會擁抱另一個女子,她的心就隱隱作痛了起來。
她付出所有心力來愛表叔,當然也希望得到表叔一生眷戀眼光繫於身,不用分享,不用心痛,只有對彼此專屬且完整的愛戀。
凌隱霽將她的反應看在眼底,想必她也思量到他所顧忌的了。
「這個決定不單是為專情於你,也是專於我自己。臻肅少我一個王爺不算什麼,歷史上帝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例子比比皆是,他們擁有的甚至比我更多,而我
區區一個王爺,既無錦繡山河,也無百姓精神寄望,更能瀟瀟灑灑的一走了之。」他一笑。「你曾與我說過:想回到最初的地方。雖然你口中所謂的『最初的地方』,我不清楚在哪兒,不過咱們就登上船,隨波逐流,沒有特定的目的地,沒有意屬的一個國家,由天老爺決定讓我們去哪兒,你說好不好?咱們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在這茫茫大海、無垠無涯的天地間尋找咱們的定身處,好不好?」
聽起來真的很吸引人,而她的心早已說了千萬次好了。直直瞅著表叔,蒼白的臉上有抹熱烈的神采,連她也不由得感染上那份期盼。想想,在大海上過著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必因自身的差異而閃躲自卑,不必因血緣關係而和表叔保持距離……這一切顯得多麼美妙啊!和表叔長相廝守,白髮齊眉是她畢生的宿願,若有幸完成,當然要舉雙手贊成了,豈有反對之理?!
「無論您作什麼決定,玄機一定支持您。」她柔聲道,嬌軀懶懶的靠向他。
他微笑,摟住她。
「真的願意?你得放棄在臻肅的一切,與我徜徉在海洋問。」
魚玄機抬起眼,慎重的點頭,眼底寫滿了堅定。
凌隱霽笑得更燦爛了。
「之前我便有跟雨隴談起這想法。他表示,倘若你答應了,他可以擔任咱們的掌舵手,陪伴咱們去遊山玩水。」
「那……杜館呢?」
「他此次回來只是想看看家人罷了,並無繼承杜館所有一切及表哥爵位的意思。」
魚玄機點頭。
「那麼您決定何時回杜館告知彌月他們這打算?」畢竟生活了七年,心中仍有不捨。
「不,咱們不回去了。雨隴會去杜館,順便告知他們,而咱們——就在山洞中等待雨隴回來便行了。」他低首啄下紅唇,洋溢的芬芳使他忍不住再輕啄一下。「倘若你想再見見彌月,也可以順便回去。」
「不,我怕我會走不掉。」她摟住他脖子,主動的呈上香吻。
心軟如她,肯定會為彌月的眼淚而左右為難,無法毅然決然的離開他們,而默默的離去……是最好的辦法,假以時日,如果彌月或重璞願意,甚至他們的兒女願意,可以上船一敘。可以預見,前景看好
第九章
斜陽夕照,一艘樓船蕩漾在海洋。
魚玄機腿上放著彌月托雨隴帶回的信箋——
玄機,你用你的熱情和堅持來持續與表叔的戀情,不論發生什麼事,你總是秉持著你所信任的。你會決定離開臻肅,我雖然驚訝,但不會不可思議,希望你能常回來瞧瞧咱們,別忘了臻肅還有你另一個家。
重璞說,別忘了他這個穿針引線的媒人。
謹此匆忘彌月親筆
魚玄機含笑望著甲板前拿釣竿釣魚的凌隱霽,輕撫肚子。
懷孕三個月,身材和臉蛋都很明顯的圓潤起來,表叔每日定會釣只魚讓她配飯吃,因為雨隴說過的一句話:西方對飲食方面都很注重,現在他們研究出魚類對胎兒有很好的營養素,所以建議她多吃魚;就算她已產過一個女孩,他仍不放心她的身體,每天都要她乖乖坐著。現在表叔傍晚時都會坐在甲板上釣魚,每次瞧他都靜靜坐在那兒,毫無動靜,可當晚膳時刻,他總會拎著一籠子的魚回來。
離開臻肅王朝三年,她總不厭其煩的將彌月寫給她的信箋,一次又一次的閱覽,想念著以前與彌月、重璞的生活。她從未感覺到自己是這樣的自由自在,不必為愛流淚,不必為情思念,表叔用盡全心來呵護她、疼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