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你會擔心,同樣的,我也會。」
「茵茵——」
「你知道什麼事我都會聽你的,但是你不能叫我在知道你有危險的時候,還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我辦不到,我真的辦不到。」
「告訴我。」
邵緯看著她,好久好久……之後,他歎口氣。
「好吧!我告訴你。一個月前,我報導黑槍走私的新聞時,無意中發現某位政要牽涉到這個案子。我想深入追蹤報導,但是被上面壓了下來。因為無憑無據會被控譭謗,所以,我將這個消息透露給警方……「結果……提供我消息的那位朋友被車撞死了。我不相信是意外,太巧了,居然在我報警後他馬上出事,我覺得自己有責任,所以想追查,沒想到就這樣被盯上了。」
「聽說,報社也受到壓力?」
「沒錯。所以,大家都要我放棄,甚至有人罵我是個人英雄主義作祟,說我們只是記者,不是刑警,沒有權利去管。可是,在明知道有人因為我而失去了性命之後,我豈能裝作一無所知?
「茵茵,我做不到,我的良心不允許我沉默,你瞭解嗎?你一定能瞭解的,是不是?」
「我瞭解,我完全瞭解。可是,我不要你有危險,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也……不,求求你,緯哥,別讓我擔心,好嗎?好嗎?」邵茵忍不住哭泣出聲,她無法不想像邵緯可能被殺或……不,不要,她不要。
邵緯抓住她,搖著她劇烈擺動的身體。
「茵茵,你冷靜點,聽我說,我保證一定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
「我不相信。」
「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的。」
「真的?」
「真的,真的。」
邵緯擁著她,自信的安慰著她。
但,他真的有把握嗎?
第六章
雖然無法答應邵茵的請求,但她驚慌無依的哭訴,卻像她抓緊自己的雙手般,揪痛了他的人、他的心。
放棄吧!別再讓她如此擔驚受怕。你不是發誓要一輩子守護她、照顧她的嗎?為什麼讓她為了你而哭泣,為了你而害怕?讓她哭著進入睡夢中?
瞧著邵茵睡著卻仍緊蹙著的雙眉,邵緯心疼的拭去她猶掛在頰上的淚珠。
就這麼撒手不管嗎?不管阿德的枉死?不管社會黑槍的氾濫?不管金權分子的不法?不管公理正義?不管……邵緯心中交戰著,他不忍也不捨邵茵難過,更無意讓她扯進這件風波,他多希望她能平靜的、快樂的過日子。
公理正義他可以不管、黑槍氾濫他可以不顧、不法行為他可以無視,為了邵茵,他可以摀住耳朵、蒙住眼睛。
可是,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他內心強烈的譴責卻蒙不住眼,也摀不住耳,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
阿德不是意外死的,是被殺死的,殺死的……邵緯猛的蒙住自己的臉。
他辦不到,真的辦不到。
「茵茵,對不起。」他無聲的對著邵茵說。
再看了她半晌,他轉身離開了她的房間。
令「翟航,幫我買個保險吧!」
「大哥,我拜託你,哪有人一大早連門都不敲就闖進來,開口就提保險的。」霍翟航睜著睡眼抱怨道。
「幫我買份意外險,受益人填邵茵,今天可以辦妥吧?」邵緯不理他的怨聲,逕自談道。
「那也得看你有沒有時間簽合約啊?」
「那就現在,請你朋友過來一趟。」
「現在?有沒有搞錯,現在才清晨五點耶!」霍翟航翻個身,「先讓我睡飽了,再幫你辦,行不行?」
邵緯掀開他的棉被,害得霍翟航冷得直打哆嗦,牙齒直打顫。
「你想冷死我啊?現在是冬天耶!」霍翟航一把搶過棉被。
「睡醒了吧!」
「邵緯,你吃錯什麼藥啦?一大早沉著臉跑到我這裡,說一大堆什麼保險的莫名其妙的話,喂!你真的被人追殺啊!……怎麼滿眼紅絲?幾天沒睡了?」霍翟航坐正身子。「對方開始行動了?」
「沒有。你別緊張行不行?」
「到底什麼事?」
「茵茵知道了,是不是你多嘴告訴她的?」
「我才沒有那麼大膽子,讓你知道,不劈死我才怪。」
「奇怪,那會是誰?」
「別管是誰了,反正都已經知道了。她有什麼反應?」霍翟航馬上轉開話題,他當然知道是誰說的,因為主意是他出的。「茵茵是不是很擔心?」
邵緯瞄他一眼。
「你似乎很興奮?」
「怎麼會呢?我只是很好奇。」看邵緯懷疑的眼光,他又補充道:「你也知道茵茵一向很柔弱,她如果知道你有危險,一定會受不了的。」
「你錯了,茵茵一點也不柔弱。」
「好吧!就算她很堅強好了,她是不是也勸你別管了?」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似乎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哪有這回事。」霍翟航否認。「茵茵到底怎麼說?」
「她很害怕,不過,她也沒勸我別管,只是要我不要讓她擔心。」
「那就是勸你別管了嘛!」霍翟航加上註解。「你怎麼說?」
「我向她保證不會有事。」
「不會有事?」霍翟航怪聲怪氣的。「不會有事,那還你一大早跑來說要買意外險?不會有事?」
「這些你別管,你只要現在去撥通電話找你那位保險公司的朋友,請他馬上過來,之後,你就繼續睡你的大頭覺,我保證不吵你,oK?」
「去你的,現在我哪還睡得著?」
邵緯攤攤手。
「那最好,陪我一起等。」
打完電話,霍翟航對邵緯說:「說真的,邵緯,你究竟惹上什麼人?」
「我不會告訴你的,你知道了只會惹上麻煩,對你沒好處。」
「去你的好處,是兄弟的話就告訴我。」
「翟航,別逼我,我不想連累你。」
「連累?我怕你連累嗎?」
「唉!你要我怎麼說呢?」邵緯頗為難。「我相信對方一定會調查我的,而我的家人、朋友可能都會陷入麻煩,甚至會有危險,所知道得愈少愈能保護你們。」
霍翟航根本不聽他的解釋,瞪視著他。
「這樣吧!翟航,我把這把鑰匙交給你,如果我真的出了什麼事,你到銀行的保管箱去看,我把一切都寫在裡面。
「不過,在交給你之前,你得先保證,除非必要,也就是說我真的……」邵緯比了個手勢。「你才可以去開那個箱子。」
「可是……」
「因為,如果那份資料曝光,很有可能馬上置我於死地的。」
霍翟航研究地看著邵緯,然後點頭。
「好吧?我保證。」
隨即,邵緯將鑰匙和一個信封交給他。
「謝謝你,翟航。保管箱是以你的名義租的,合約和保管箱號碼都在這裡邊,我把它們交給你了。還有,千萬別讓茵茵知道這件事,即使我……死了也一樣。」
「我知道。」
霍翟航到此時終於瞭解,原來邵緯早安排好了一切,難道他已抱必死的決心?
邵緯看出好友的疑憂,忙安慰他道:「以防萬一而已,別擔心。」
令令面對邵緯一日復一日的晚歸,一日比一日沉重的臉色,邵茵愈來愈害怕,愈來愈沉默。
她不敢問也不想問,因為她知道邵緯不會告訴她。她的笑容逐漸消失了,提心吊膽的日子讓她吃不下、睡不著,明顯的消瘦了。
李蔚雪注意到她的改變,詢問她:「茵茵,怎麼了?是不是有心事?」
「沒有,媽咪。」
「放寒假為什麼不出去玩!整天悶在家裡會悶出病的。」
「好的,媽咪。」
「你這孩子,邵緯一不在家,就開心不起來。為什麼不去找同學玩?不能老是黏著哥哥呀!」
「我知道,媽咪。我馬上就要去找同學,昨天約好的,晚上不回來吃飯了。」邵茵實在無法再面對李蔚雲的慈愛,她怕自己忍不住會將事情說出來。
「嗯,好好玩啊!」
「知道了。」
邵茵像「逃」一樣的出了家門。
「找誰去呢?」她自語著。
菡菱?她現在正在上班,寒假一開始,她就到速食店打工了。
顧顥?對了,他說過是上晚班的,現在到他宿舍去應該找得到人。
邵茵伸手招了輛計程車便往顧顥的宿舍而去。
顧顥住在師大路的巷子底,邵茵去過一次。地方不難找,而且他一個人住,房東是個老先生,人也好極了。所以,邵茵上樓時,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她是直接上二樓的,老先生平日前庭的大門似乎總是敞開著,他一人住在樓下,二樓就租給顧顥。-邵茵見樓下門鎖著,便直接由外邊的扶梯上二樓。
她站在二樓的房門口叫:「顧顥,顧顥。」
或許是聽到她的聲音,老先生站在前庭往上看。
「小姐,你找誰呀?」
「伯伯,對不起,我是顧顥的同學,有要緊事找他。請問他在不在?」
「阿顥啊!可能還在睡喔!你進去看看,別大聲叫,吵了鄰居就不好了。」
「對不起。」
老先生擺擺手又回屋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