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
「你也有誠實面對自己的時候!」
他揚眉微笑。「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我平常都沒誠實的面對自己?」
之洲哈哈笑。「不是沒有誠實面對自己,而是只要遇上和未烯相關的事,你就變得盲目,不敢坦誠。」
「是嗎?」辛鴻雁在回想,他真的有這樣嗎?
「你呀,心裡就算是愛之入骨,最後表現出來也是淡淡的,好像很不在乎。」
「我含蓄嘛!」被之洲這麼一說,辛鴻雁有些不好意思的靦腆起來。
「哎呀!愛一個人,含蓄又不能當飯吃,想她就把她找回來呀!」
「找!?」辛鴻雁一陣苦笑。「談何容易?我找了二個多月都找不到人,她就像煙雲消失了∼般,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
「人怎麼可能如煙般消失?胡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她在這裡又不熟,一定有特別的管道在幫助她,否則她躲不了這麼久的。」之洲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經驗老道的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特殊管道?」他已經再也想不出來,離家之後的丁未烯能找誰幫她?
他在得知了智成是丁未烯的養父後也曾去拜訪他,結果被一拳打了出來,另一拳則是落在辛于飛身上,未了兄弟倆再挨一頓訓;因為,丁未烯也和了智成完全斷了聯絡,女兒不見了,結果什麼下落都沒有,這才是丁先生惱火的主因。
唉!他仰頭長歎。
游泳池畔的落地窗外依稀可以望見清朗的夜空。在嘈雜喧嘩的市區深夜居然望得見星星,也算是一種奇跡了。
「教我如何不想她。」仰望星空他居然有感而發。
身為他好哥兒們的之洲甫下水之際,差點被這句突如其來的自言自語給嗆到。
「你在唱中國藝術歌曲啊?」
這種話會出自辛鴻雁口中,真令之洲匪夷所思。看他平日待人風流惆說、瀟灑得要命,一遇上了未稀可就陣腳大亂,什麼正常情聖的模樣都不見,只剩下一個酷缸老公的行徑;這會兒居然還傷感了起來?
「她在的時候只想捉弄她、為難她,讓她不知所措;陪她回日本,看到她小小几坪的房間,全身家當不過三個紙箱又多麼心疼她,想好好保護她。結果——」他若有所思的苦笑。「回來沒多久,居然把她給逼走了……」
「逼走了她,心裡有沒有很爽?」
辛鴻雁挑起眉,有些不滿之洲的幸災樂禍。「爽個屁!心裡急得要命,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寢食難安。」
「寢食難安。」之洲玩味這四個字。「嗯,挺符合你目前的心境。」
「廢話。」他驀地起身跳入深水池。
「喂,你不怕她再重操舊業?」之洲趴在池邊和水中的辛鴻雁對話。
這種方法還不錯,只可惜要扯大嗓門,不過,沒關係系,反正半夜沒人嘛!
「重操你個頭!他在心中大罵之洲的亂講話,冒著被嗆死的危險也要反駁。
「怪了?我又沒說她操的是啥舊業,你小子生的啥鳥氣嘛!嘖!戀愛中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之淵敢打賭,這小子平日一定不看日本連續劇,否則怎麼會連打在最後的翻譯者名字——丁未烯,都沒看見?哼!身為好朋友本來應該告訴他的,不過看他每晚都拉人一起夜泳,害自己體重直線下降、操勞過度的份上,晚幾天再告訴他好了。
「喂!老哥,從明天起,游泳可不可以提早?」之洲又朝水裡大吼。
辛鴻雁乾脆站在水中回吼:「NO!」
「別這樣嘛!把半夜二點提前到十二點不好嗎?可以早睡早起哩!」
辛鴻雁陷入了無邊的沉思中。天天要之洲這麼陪他也真是有點過分,畢竟睡不著覺的是他自己一個人,沒必要讓之洲天天捨命陸君子。
「隨便啦!」他胡亂地搪塞之洲。橫豎都是一夜無眠,幾點來游泳不都一樣!
幾點到游泳池游泳都一樣嗎?
丁未烯本來覺得應該都一樣,今天卻覺得不一樣。
她本來都是稍早來游泳,享受一下SPA,然後搭末班公車回到山上租賃處的。不過因為今天游得晚了些,所以才有了完全不一樣的結果。
平日游泳完做水療,看到的不是有些年紀的歐巴桑,就是頭禿禿、肚子大大、穿著泳褲,每個看起來都長得像相撲選手的老先生。
她今天突然在深水池裡看見了一個年輕男子健碩地游著泳,不期然地想起了辛鴻雁。
從離開辛家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訴自己,忘了吧!
愛著一個看不起自己的人,徒然空傷悲而已,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呢?
二個多月了,她以為她已經把全部有關辛鴻雁的事都拋到九霄雲外,結果——才這麼一個相似的人,便全然勾起了她所有的相思……
雖然明知他不是辛鴻雁,只是個不相干的人在游泳;
鴻雁比那人高、比那人壯、肌肉更有力……縱然只有三分像,卻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人浪,讓她呆呆的站在池邊,看著水中那個不相干的人,癡癡的想著辛鴻雁。
丁未烯急急忙忙的跑向公車站,看看手錶已半夜十二點多了,她實在沒把握還有沒有公車可以載她回去。從來不曾這麼晚了仍在外頭,才單獨生活二個多月,
有些生活小事如:代步的公車何時發車何時是末班車?
她根本沒有概念。
她還以為台北市的公車和東京的電車一樣,是晚上十二點多仍有班車的。
呼!有一班要開回陽明山的車來了。
丁未烯很高興的上前去攔下那輛公車。
對面車道上,接近午夜人車漸少的路旁,辛鴻雁坐在車內一邊等著之洲、一邊無聊的張望。
半夜要去游泳了,之洲才要吃麥當勞,而且又在離他家一百公尺不到的地方,辛鴻雁忍不住有一種被之洲打敗的感覺。
除了對面加油站尚稱熱鬧外,連接市區通往山上的路已人煙稀少了,何況附近又有公園,這樣的夜裡更有幾分蕭瑟之意。
遠方慢慢有輛公車駛近。
「八成是鬼公車。」他點燃一根煙,見怪不怪地咕咕。
傳聞十二點正,會有一班公車返回陽明山,雖然每一站都會停,但卻不載任何「人」。
咦!有人招手了?
辛鴻雁在心中冷笑一看後,笑容僵硬在他臉上。
那女人——一那招手要搭車的女人——丁未烯!
他手腳並用的開了車門衝出去,差點撞上了買麥當勞餐回來的之洲。
「你怎麼了?」見鬼了嗎?他從來也沒見過辛鴻雁何時如此慌張。
「唉!沒空跟你解釋。」辛鴻雁三步並作二步的一跨,跳過了人行道衝到對面。
哇!還好半夜沒車。之洲看得提心吊膽的,連忙也跟了去。
看他那副慌張的樣子難是有事發生,有事發生若少了他,怎麼叫好朋友?
氣死了!丁本闊氣得跺腳。這司機真是莫名其妙,
居然放過站不停,真是氣人!
「丁未烯。」辛鴻雁氣喘的跑到了她的身後。
突如其來的熟悉嗓音讓她傻掉。
「丁未烯。」
她不敢回頭,也許這會是一場夢。
「未烯!」他氣急敗壞的吼她,居然敢不理他?
她嚇得跳了起來,這才戰戰兢兢的回首。「鴻雁。」
真的是他!
「你他媽的半夜這麼晚了,站在這裡做什麼?」擔心與找著她的放心、質疑她半夜還在外晃蕩的心情一齊湧現,辛鴻雁忍不住青筋暴出的怒問。
「我……要你管。」她怯怯的回答。
都已經搬離他家了,為什麼他見了她就不能和氣些,非得這麼兇惡才行?
「什麼要我管,你在說什麼?」他為她擔心、煩惱了
二個多月,好不容易看見她,她居然如此應答他?
「我……」看到辛鴻雁那張面露凶光的惡臉,她就沒有再多吭一聲的勇氣。
「說,為什麼半夜還在這裡?」他霸氣十足地命令她,用眼神威嚇她不准不說。
捧著麥當勞餐隨後而到的之洲馬上斷定清官難斷家務事,他還是一旁蹲著,邊吃漢堡邊看這兩人要幹嘛再說。
「我……」想起方纔,丁未烯也有一肚子委屈。她膽怯地偷瞄辛鴻雁,卻發現他那雙平日帶電的眼睛此刻很具威脅地死盯她看。「我去游泳啊!」
「游到這麼晚?」不知死活的傢伙,他擔心她離家後不知流落何方,結果倒好,她還有閒情逸致游泳到半夜?
「平常也沒這麼晚,只有今天這麼晚。」
「那你游完了不趕快滾回去,站在這兒幹嘛?」
聽了他這句話,讓她心中有怨懟。「我是要滾回去啊!公車不肯載我有什麼辦法?」
啊!正在吃漢堡的之洲差點咬到舌頭,豬頭!他預料未暗會被鴻雁臭罵一頓。
辛鴻雁的臉色果然瞬間鐵青,他手指著早已不知開到哪裡的公車離去方向怒喝:「你是白癡啊?這麼晚了哪有車?」
「剛才那輛不是嗎?」她就是不明白,明明空車為何不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