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叫你要搶走我的心玫?我得不到她,你也休想得到。」莫雯像是瘋了般地大喊。
「老天,你是不是心理不正常,簡直是變態?」和一個瘋子沒什麼好說的了,眼前只有趕快去向心玫解釋清楚。
他衝出門去。
莫雯也開始感到惶恐不安,萬一心玫聽信他說的話,她不就前功盡棄了!
***
卓逸風萬分焦急地來到沈宅,傭人告訴他一個更晴天霹靂的消息——
「小姐跳河自殺,老爺接獲通知,已經趕到醫院去了,卓先生你趕快去啊!」
老天爺!這麼不幸的事居然發生了!
這只是個誤會啊!
他狂奔至醫院,長廊外,沈振東正拄著枴杖,心急如焚地在外守侯。
「你這個渾小子終於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心玫怎麼會自殺呢?」沈振東一見到他,就霹靂啪啦地開口罵。
他了心掛記著心玫,忙問:「心玫怎麼樣了?」
沈振東垂淚道:「醫生說她雖然即時被救起,但出現腦死、吸入性肺炎合併敗血症的後遺症,很可能……」他哽咽地說不下去,瞬間蒼老許多。「很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植物人!」卓逸風被轟得體無完膚,這個惡耗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本來他們就要結婚了,婚紗照都拍好了,新娘卻成了一動也不能動的植物人。
這情何以堪呢?
只因為一件捉弄,他們就必須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嗎!
他好笨、好笨,為什麼要去相信莫雯?如果他不去理莫雯,不去她家,就不會造成今日無法挽回的遺憾。
「都是我、都是我……」他捶著牆,痛苦不堪地咒罵自己。
「到底怎麼回事!你做了什麼,讓她這麼傷心。」沈振東無法不怪他。
「是莫雯,一切都是她設計的……」他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沈振東聽完,氣憤地執著枴杖跺地。「這個莫雯,心腸太壞了,居然這麼不擇手段,如果心玫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要告她。」
「她知果知道心玫自殺了,恐怕她也不會原諒自己,整件事都是因她而起的。」卓逸風雙目赤紅地說。
醫護人員此時從加護病房出來,卓逸風連忙上前問說:「請問我能不能進去看沈心玫?我是她的未婚夫。」
醫護人員看了他一眼,說:「好,你進去,多和她說話,也許可以喚醒她。」
卓逸風刻不容緩地進入加護病房。
白色的病房,沈心玫臉上覆著氧氣罩,須靠插管維持生命。
她安靜沉穩地躺著,彷彿已超脫了人世間的怨、嗔、情、仇,留下的只是一具軀殼。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從來沒有為任何一個女人流過淚,但是今天他真的哭了,眸底浮現錐心的悲痛,低嗄出聲。「心玫……不要丟下我一個,你為什麼這麼想不開呢?這只是一個誤會,我和莫雯是清白的,這一切都是她設計的……心玫……你醒來聽我說……」
他悲慟萬分地執起她的手,貼向自己的臉頰,她美麗的纖指傳來的冰冷,令他膽戰心驚,掉入了絕望的深淵。
「心玫,你不能死……我們還要結婚、還要生子……你不能死……」他痛苦地將她冰冷的柔荑包握在他溫暖有力的大掌內,彷彿這麼做,就能把溫度傳導至她的身體。
他溫熱的淚掉落在她的眉心,她的羽睫瞬間閃了一下,像要睜開眼睛。
「心玫!你聽見我的話,是不是?」他狂喜地俯身問她,迫不及待地喚來醫生。
醫生衝進來,再度為她診視,撐眼皮、量血壓、觀察心電圖、測脈搏,最後還是搖頭。
因為她仍然沒有清醒過來。
卓逸風無比失望地凝視著她,床上的她臉色依然蒼白如紙,並沒有要回到這個人世間的意思。
「你還不想醒來嗎?你要這樣子責罰我嗎?」他胸腔窒塞,表情茫然—渾身麻木的幾乎沒有知覺,唯有一顆心擰得發疼。
***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設計我們,心玫她也不會自殺!」
面對卓逸風一連串的指責,莫雯如道電擊,她怎麼也想不到心玫會如此想不開,跑去跳河自殺。
她的身子搖搖欲墜,跌坐至椅,面如死灰,一時之間還無法接受自己是個劊子手的事實。
「這下子你滿意了吧!心玫她現在人躺在醫院裡,一動也不能動!」卓逸風痛心疾首。
一絲絲的愧疚不停地纏繞在她的心頭,她真是害慘了心玫。
「我……我不是故意要害她的,我愛她呀!」莫雯苦澀的啞聲說。
「你這算什麼愛,你愛她還傷害她,根本不是真正的愛,你太自私了!」他痛批她,眼底的傷痛才是真正的深情。
莫雯完全亂了頭緒,這樣的意外已超出她的掌控,她喃喃地道:「難道愛一個人也有錯嗎?」
「是你愛人的方式錯了,心玫她跟你不一樣。弄得玉石俱焚,這樣你又有什麼好處?」他趁機曉以大義。「其實我並不排斥同性戀,但你得搞清楚對象,也許你連自己是不是真的同性戀都搞不清楚,最好去請教醫生……」
「不要再說了!」她受不了地摀住耳朵,「同性戀」這個字眼像鬼魅般糾纏著她,心底的恐懼無邊無際地蔓延,逐漸擴散到她無法負荷的地步。
烙燙般的熱淚滾落在兩頰,她飲泣地道:
「帶我去看心玫,只要她醒過來,我願意成全你們。」
第十章
醫院充斥著刺鼻的藥水味,莫雯屏氣凝神一步步走向病床上插滿管子的心玫。
她真的會長眠不醒嗎?不堪與慌亂全傾而來。莫雯忍不住嗚咽啜泣,手足無措地站在病床前。
天吶!她做了什麼?
肩頭劇烈的顫抖,她雙膝一軟,跪伏在床前,痛定思過,斷斷續續的哭道:
「對不起……心玫,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沒有愛上他,我自始至終只愛你一個……就是太愛你了,才會不擇手段……要阻止你們的婚事。」
她哭得很厲害,像是真心在懺悔,沈振東和卓逸風站在後頭,也紅了眼眶。
莫雯伏在床畔,抓握著心玫的手,望著她蒼白的臉龐,一遍遍哭訴。「只要你好起來,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求求你……心玫……你原諒我的一時糊塗,好不好?心玫……」
忽然心玫緊閉的雙眸泌出一滴晶瑩的淚珠,滑落臉頰,似乎能感受到她的話。
莫雯驚喜地搖著她的身子,呼喚她。
「心玫,你聽見了是不是?你清醒過來啊!」
「心玫有反應了嗎?」沈振東和卓逸風露出一線曙光,靠過去察看。
可惜心玫始終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和先前一樣有些微的反應。
他們再一次感到挫敗,懊惱、歎息。
卓逸風伸手拂過她柔美的面頰,俯身在她的耳畔低喃。「心玫,我永遠不會放棄你的,我會等到你睜開眼睛,等你做我的新娘,哪怕是一輩子的時間,我也會等你……」
莫雯深深地動容了,她真的錯了,卓逸風是真心愛心玫的,他不是想玩弄她的感情。
然而她後悔莫及,一切為時已晚。
心玫仍然全身僵硬地躺在病床上,沒有喜怒哀樂,成了值物人。
「我要怎麼才能彌補呢?老天爺,一切都是我的錯,不該由心玫來承擔,要責罰,就衝著我來好了。」莫雯仰天悲憤哭喊。
沈振東見了她如此自責的模樣,也不忍真的去告她。
「一切都是命吧!」他強忍著白髮人的傷痛,黯然神傷。「命中注定的事,誰也無法扭轉乾坤。」
***
一年後
別人是光陰似箭,他是度日如年,絕望與憂傷滿佈他週身,一年的漫長等待,沒有刑期。
卓逸風原本是個風趣幽默,花心的公子哥兒,自從未婚妻自殺成了植物人,他成天工作,惜字如金、不愛說話,日子過得消沉無意義,只能藉著忙碌的工作麻痺心裡的傷。
雖然電腦公司在他的帶領經營下,做得有聲有色,但是沒有心愛的人陪伴在左右,他擁有全世界的財富,也不會快樂。
除了工作,他每天例行的公事,就是到醫院探望心玫。
一走進病房,天花板上垂飾著五顏六色的紙鶴,串連在一起,自從心玫成了植物人,他每天折一隻紙鶴為她祈福,三百六十五天過去了,紙鶴也愈折愈多,充滿整間病房。
他把手上的十一朵玫瑰花,插進水晶花瓶裡,坐到床畔,不管她聽不聽得見,依然跟她說話。
「心玫,這是你最喜歡的花,十一朵玫瑰代表我一心一意的等待。」他深情凝睬,眼神有著不悔的愛。
病房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她沒有任何的回言,只是安靜地躺著。
他專注如一,雙掌捧著她的纖手,湊唇一吻,眼眶再度赤紅,他嗓音低沉地說:「莫雯她……去美國了,她也變了很多,我不怪她了,她也是因為愛你,才做錯事。」
良久,他沉默著,疲憊與無力感充斥於全身的筋骨脈絡,孤寂感壓入他的心底,忍不住崩解頹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