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週一陣靜默。
三秒過後——
耳機話筒的那端爆出一句大吼:「蝦咪啦!?誰會死來我們這?小姐啊——你講話哪——」
「啊,我——」譚艾郁聽見客戶的連續炮轟,一時慌了手腳。
曾柞蓓差點心臟病發作。二話不說,立刻上前伸手將她的耳機拿下,親自接聽。
譚艾郁有些摸不著頭緒地站起身,聽著曾柞蓓用流利的台語與客戶溝通,最後還不停地對著耳機另一頭的客戶連聲道歉,才掛上電話。
「天啊——你剛才在胡說些什麼?」
「啊哦!」譚艾郁皺著眉頭,不解地開口,「我是跟他說,我們會派司機到他那取貨呀——」
一時之間,有人再也忍俊不了,噗味地笑出聲,甚至有人全然不顧形象的拍桌大笑。還有人是一邊接聽電話,還得一邊憋笑憋得相當辛苦。
「天——原來你根本就不會說台語!?」曾柞蓓真的快昏倒了。
「會呀!會呀——」譚艾郁以台語發音,試圖印證她會說台語的事實。
「呵呵!瞧瞧我發現了什麼?」
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毫無預警地自她身後傳來。
譚艾郁快速轉身,這才發現她身後站立的人。
一看清楚是何人後,她迅速往後跳了一步,一手指著那人,不客氣地大叫出聲:「喂——掘江龍介,你站在我後面鬼鬼祟祟的幹嘛?這裡可不是你的地盤哦!」
看到這死日本鬼子,她就一肚子火大,忍不住就脫口以日語大罵兩句。
她的輕率舉動惹來四週一陣抽氣聲。
掘江龍介則是雙手交疊在胸前,一派看似閒散卻散發著不容輕忽的氣勢,略為垂眼地睨視著矮他一截的譚艾郁。
對於她在一面之緣後便記住他名字的事,不足為奇。畢竟他是個很難讓人忘記的「人物」,不論以何種理由皆是。
「譚——」
曾柞蓓嚇得叫喚著譚艾郁,卻被掘江龍介一個眼神給制止。
掘江龍介挑一挑眉,盯著一臉憤慨的譚艾郁,語氣裡滿是嗤笑。
「是不是我的地盤,你都搞不清楚,還有膽這麼無禮的叫嚷。怎麼?你是哪家派來搞破壞的嗎?」
「喂——我說你呀——」譚艾郁上前一步,口氣很沖地用日文指責他,但是突然停了口,一時間臉上滿是懷疑和吃驚。「咦——你這日本鬼子會繞國語哦!?嗟——那我幹嘛跟你繞日文啊!?」
掘江龍介兩道眉一挑,輕蔑而嘲諷的回她:「我繞的是法文啦!」
神經病!他從一開始講的就是標準的中文,這瘋女人硬是要跟他吼日文,還怪他。
「哈哈——不好笑!」譚艾郁乾笑了兩聲,以眼還眼。「走開啦!好狗不擋路,你不知道現在是上班時間耶!你以為你在逛公園哦!?」
譚艾郁邊罵還邊不客氣地伸手推他,然後逕自坐回位子上,伸手拿起耳機戴上。
誰知,掘江龍介竟將她的耳機拿起來,在她開炮前,率先咬牙一字一句的宣判:「譚艾郁。你被開除了!」
「我咧——」譚艾郁瞪大不可置信的星眸,眼裡怒火跳動的氣勢不輸掘江龍介。
她倏地拍桌站起身,擺出一副想打架的陣仗,雙手扭腰的怒吼一句:「你這自大狂妄沒讀書的日本鬼仔豬!你講那句話講上癮了嗎!?你以為你是誰呀?」
這男人竟有膽連續兩次說要開除她!?
譚艾郁的怒吼引來四周更多的抽氣和瞪視。曾柞蓓真的快昏倒了。只見她一手壓住自己的額頭,眼一翻就要倒地了,還是林慈安眼明手快地及時扶住了她。
這瘋女人不知是真瘋還是假瘋,竟敢如此不知死活的對著他亂吠。
沒有人能在惹火他之後,還安然無事的!
沒、有、人!
掘江龍介噴火的深眸仍瞪著她,口中卻低沉地問著曾柞蓓:「曾主任,不知譚小姐進公司多久了?顯然她對此刻的狀況不太明瞭,麻煩請你向她說明一下,我有沒有資格開除她呢?」
聞言譚艾郁眼裡的氣勢瞬間軟了一截。她頭皮發麻的來回看著掘江龍介和曾柞蓓及四周的同事。
「是的。總裁,您絕對有資格開除譚小姐。」她瞄了眼牆上的時鐘,苦著臉道:「譚小姐進公司才——歷時十九分三十秒。」
「我夠『資格』了吧!?」
譚艾郁大聲抽氣,星眸更顯無望的空洞,耳裡聽見他如詛咒般的咒語:「你、被、開、除、了。」
「OH——MY——GOD ——」
「哇哈哈哈——」
譚艾郁一人攻佔三人座的長沙發,低頭埋首在報紙密密麻麻的分類廣告裡。偶爾從喉間嗯哼兩聲,當作是對身側的徐定嫣做回應。
星巴克咖啡館裡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去去,香醇誘人的咖啡香,搭配著優雅的爵士藍調音樂,融合出舒服悠閒的氣氛。這也是譚艾郁她們三人最愛窩的地方,而且每次都一定要佔住這唯一的沙發座。
譚艾郁拿著紅筆在人事欄上畫著圈圈叉叉,皺了眉頭嘖嘖兩聲。脫了腳上的夾腳涼鞋,她索性盤起腿整個人窩在沙發上,一副在自家客廳般的自在。
「哎喲——說起來你這人也真是背。最長和最短的工作紀錄,竟是被同一個人給打破。哈哈——」
譚艾郁挑高右邊黛眉,嘴角抽搐地自報紙版面抬起素淨的臉,咬牙切齒的對著嬌媚的徐定嫣道:「嗟——誰知道那只死日本鬼仔豬的勢力版圖搞得那麼大!?搞個航空公司也就算了,竟還插一腿去搞什麼航運快遞。我咧——他打算攻佔台灣哦!?」
「嘻嘻嘻——每次講到掘江龍介,你就一副想殺人的模樣。哈,這叫什麼?剋星出現了!?哈哈——」
徐定嫣屈腿窩在單人沙發裡,柔弱的玉手搭在扶手上,笑歪了身。誘人的雪白峰溝在細肩V 領中,隱隱若現地勾人目光。
譚艾郁瞄了她一眼,喝光馬克杯裡的咖啡,彎了身將杯子擱回桌上,沒好氣地說:「你再笑吧,小心失了你情婦的形象。」
「啊——」徐定嫣挑挑細眉,嘴角輕勾,整個人往椅背倒去,柔啞低語:「那是不可能的。」
譚艾郁笑了笑,沒多說什麼,伸手便將腿上的報紙丟在沙發上,蹙著眉頭,左右張望了一會。
「怪了。小薰呢?怎麼沒看見她?」
那小迷糊不會是在途中又發現什麼,走著走著迷了路或忘了時間吧?這對葉文薰來說是很有可能會發生的事。
徐定嫣啜了口卡布奇諾,抿了下紅唇才輕輕開口:「她跟著老闆出差。」
「出、出差!?」譚艾郁驚叫一聲,搖頭又惋惜的下著評語:「她老闆肯定會「花轟」。」
阿彌陀佛,她就每天三注香幫他拜一下好了,積點陰德,搞不好會比較容易找到能做一輩子的工作。
譚艾郁輕笑一聲,放下雙腿穿好鞋,拿起紙杯站起身。
徐定嫣雙手捧著溫熱的馬克杯,抬頭望著她。
「你又要去倒牛奶了嗎?那已經是第三杯了耶。」
「嗟——一杯美式咖啡可以買一個排骨便當耶!不多喝兩杯牛奶來補充一下鈣質,哪划得來!?」
譚艾郁哼了兩聲便往調味櫃走去。
一身短T 恤、牛仔褲的休閒打扮,讓有著模特兒身材的譚艾郁更顯纖瘦勻稱。中長直髮被她簡單地紮成馬尾,隨著她的走動而輕盈搖晃。
走向調味櫃的短短路程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但她全然未覺,只是逕自走向調味櫃,伸手拿起牛奶瓶。
掘江龍介一手提著手提電腦,一手端著馬克杯朝調味櫃走去。
見一位高瘦扎馬尾的女孩背對著他,早他一步拿走牛奶瓶。他沒有多看那女孩一眼,只是將自己的馬克杯擱在櫃上,耐心地等著她倒好牛奶。
但見她將牛奶倒滿紙杯時,他皺皺眉頭,對這種行為感到有些不齒。
那女孩終於倒好牛奶,將蓋子旋上,放回櫃子。只見她小心翼翼地端起紙杯,低頭將過滿的牛奶喝了一口,這才轉身離開調味櫃。
掘江龍介看了眼一直背對著他的纖瘦背影,腦海中浮現了另一個有些相似的背影。
他蹙著濃眉,伸手拿起牛奶瓶,將蓋子旋開,這一看讓他極度不悅,回頭出聲叫住那快走遠的背影。
「喂——小姐,你把牛奶都倒光了,那別人怎麼辦?」
譚艾郁在聽見這熟悉又可恨的聲音時,臉色一沉,挑著黛眉,極為緩慢的轉過身。
果不其然,她看見了掘江龍介那張討人厭的臉。
掘江龍介在她回身面對他時,有一秒鐘的怔然,然後俊挺的臉龐浮現輕蔑的表情。
「哼——就是你這種「小人」才會做這種沒公德心的事來。」
譚艾郁聽了不怒反笑,上前挑釁般地仰頭直視他。
「喲——那「大人」您又想怎樣呢?再一次開除我這個「小人」嗎?真是抱歉了。星巴克是屬於統一集團的。這是誰都知道的常識。這回你沒有「資格」開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