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要我幫妳推鞦韆了?」
他遲疑著,讓陸晴眼裡閃過一絲微惱──沒讓他發覺。
「不了,我想跟你坐一會兒。」
「好吧。」
祈天恩才傍著她坐下,兩截白皙腿兒就架上了他的大腿。抬眼,恰見她舒適的靠上了另一邊的扶手,那副微瞇眼兒的慵懶模樣就像只讓主人寵壞了的寵物,一隻柔軟又美麗的大貓。
「懶女孩,別在這裡睡著了,會著涼,還是回房吧,我抱妳進……」輕風還涼,他的「保父」心態又跑了出來。但隨即意識正與她緊密相貼又讓他有些不自在,只見他僵硬的挪了挪坐姿,意圖在狹小的籐籃椅內與她保持最大的距離。
陸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瞧他的反應,難不成當她是有毒的嗎?
「不睡,不回房!」她聲明完,就在籐籃椅裡翻了半圈,壓上了他的胸膛,壓住了他的大腿,她背貼著他,就這樣大剌剌的、不客氣的將他壓在身下。
「剛剛一不小心讓你帶開話題太久了,現在我們繞回來,從原先的問題接下去。」拍開他撫頰的手掌,她有些調皮的抓在手裡把玩著,以指尖細細描畫大掌上的紋路。
他倏地掄拳收掌。
「看來我沒成功把話題轉移。」祈天恩不動聲色的調勻稍顯混亂的呼息。
她低頭也學他漾了抹笑意,賊賊的。
「想得美!快說吧,說說以前的事兒給我聽,你的事、我的事、我們的事,隨便說點什麼都好,我喜歡聽你說話的聲音。」
「好甜的話,偷吃蜜了是不?」
她貼近他的唇,他順勢啄她一口,與她分享了一記輕吻──又是一秒,飛快離開她的唇,活像逃命似的舉動,沒來得及發現她眸裡的懊惱。他仰頭躺入籐籃椅裡,長腳踢著草皮輕晃起了鞦韆。
月華清皎,照亮庭院裡的一景一物,晃動的籐籃椅裡的兩具身影閒適相偎,有一股甜蜜的氛圍自然地溢透而出。
「以前哪……以前妳並不這樣黏著我的,因為妳不喜歡跟人太靠近。」悠緩的語調起了頭,他選擇性的避開陸氏家族的事,只談起兩個人之間的相處,卻想不到這剛好是她想要聽的。
「記得第一次見到妳那年,妳才十七歲,還是嬌嫩嫩的年紀,表情卻老成得像是個二十七歲的大人。那時妳就站在花園裡,披著滿身銀亮的月光,等著管家帶著滿心忐忑的我過來跟妳見面。」
「做什麼?花前月下也要人帶路?這樣多不浪漫。」
「呵,相信我,當時的場景可是一點都談不上浪漫的。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妳的十七歲生日宴會,妳的父親邀請了許多的青年才俊來供妳挑選。」
「挑來當丈夫?」感覺上跟挑豬肉其實沒什麼兩樣。
他含笑點頭。
「結果呢?」她又問。
「結果我就成了妳的丈夫。」
「喔,你打敗了難以計數的追求者贏得了我?」趴在他身上,她聽得頗有興味,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將自己的過往當故事聽這種機會。
「不,我沒打敗任何人。當時的我連參與競爭的資格都沒有。我只是妳父親為了贏得公益美名而領養的一名孤兒,是沒身家背景與那些鑲金帶鑽的公子哥兒們相提並論的……」
垂著眼凝視胸前那張美麗如昔的臉龐,輕輕揉著她柔軟的長髮,他的眼神微微矇矓了起來,彷彿透過她在回憶著什麼。
「你並不是父親希望我選擇的,而我也不確定這究竟是不是個好決定,但我就是忍不住要任性這一回……」
她的喃語夾在風聲裡,顯得有些縹緲不真切,凝視著她單薄的背影,他努力想聽清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你愛我吧……我想有個人能真心愛我,愛我的人,而不是我身上附加的一切,無論我愛不愛他。」她轉身面向他,微暗的天色下依稀可見她模糊的笑意,仔細瞧,甚至可見那一向淡然的笑容裡彷彿有一絲決然的意味在。「……以我的喜樂為喜樂,以我的悲傷為悲傷,以我的世界為所有的一切──你能承諾嗎?」
「以妳的喜樂為喜樂,以妳的悲傷為悲傷,以妳的世界為我的一切──我承諾。」
在自己已是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怎麼可能推拒這天大的機會?老天,她的降格相求可是他想都沒想過的!所以甚至沒花費任何思考的時間,嘴巴已經道出她所想要的承諾。縱使是這麼可笑的承諾。
「好。」
她點了點頭,又背過身子,彷彿在思考著什麼,靜待了好半晌,才又重新聽見她的聲音。
「那麼,我是你的妻了,待回到宴會,我會向大家宣佈我的決定……自此,我的一切都將與你共享,我的世界任你參與……在我權力所能到達的範圍之內,你取走所需要的人事物吧,去拯救那與你有血緣關係的人們,盡完你的最後一絲責任,然後回來,成為我的專屬。」
月華流影,映出她一身孤冷的氣息。
這是他第一次與她見面的情況。
她自所有優秀的追求者中,選中了獨獨出身孤兒的他,成為她的丈夫,同時也成為陸遠集團的下任法定繼承者……
「發什麼愣?祈老爺,回神回神,你故事才說了一半,吊人胃口很不道德。」
他抱歉的摟了她一下。「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揮揮手表示不介意,「我呢?我當時令你心動嗎?」
「事實上是……不太。」他笑著任她在胸口搥了一記。
「不給面子的傢伙,快把理由說來聽聽。」佯怒的瞋他,可接著她自己也咯咯笑開了。
「妳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陸家全體上上下下將妳呵寵得像個小公主似的,捧著怕摔了,含著又怕融了,怎麼都不是我這身份的人能接近得了的,所以縱使我們處於同一個屋簷下十幾年,我卻只從遠遠的地方看過妳幾次。妳想,我怎麼可能對一個從不曾看清楚的人產生心動的感覺?」
「但你說你愛我!」纖指戳了戳他的胸膛,語氣裡不掩指控的意味,「就在上次你打算將我生吞活剝卻未能如願的那次說了!」瞧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呢!陸晴掩不住地露出忿忿然的表情。
「我愛妳,是真的,縱使不是在第一眼就如此。」
他伸指點住她的唇,搶先一步阻止她的抗議。
「剛開始我們的關係並不平等,就是結了婚也一樣。在我眼裡,妳是主人、是掌握我一切的人,是能決定我所有的人,或許我尊重妳、珍愛妳,可卻不是男女之情。再說,妳不是個熱情的人,不喜歡靠近人,也不愛任何人靠近妳,就是對我,也沒優待多少,以至於到後來我想主動改變我們的關係,也無從下手……」
「很糟糕的樣子。」聽他說來自己可真是個不好相與的人哪。
「不會。」他淡淡笑開,不著痕跡的將她的身子翻了個面摟向自己,避去微寒晚風。
「為什麼不會?感覺起來我的個性一定很不討人喜歡。」小說電影跟連續劇裡這種個性的角色多半孤老一生呢。
「不會的,我喜歡。」
「喜歡什麼?」還深陷「原來在他眼裡自己以前是這種個性的人哪」的想法裡,她一時接不上他的話。
「喜歡妳的個性。」悄悄啄了她發心一下,心中暗忖,當然,現在的開朗活潑他也喜歡。
陸晴愣了一下,「喔。」她悄悄紅了耳根。「你是我的丈夫嘛,情人眼裡出西施,你是該要喜歡我的。」
原本是很理所當然的回答,但顯然,她的臉皮還是沒想像中的有彈性。陸晴,妳多不害臊啊,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心中有個微小的聲音悄悄冒出。
「為什麼說不出口?我們是夫妻的嘛,什麼話都能說呀。」她低聲反駁,粉頰嫣然。
「說什麼?」
「沒。剛剛你說到哪兒了?我還要聽,你再繼續說。」
「沒有了。」他笑,安撫似的拍拍她,然後起身拂平衣褲上的皺折。
「為什麼沒有了?」
她嘟唇的模樣兒可愛得實在讓人想狠狠地捉住她再用力親下去,但祈天恩畢竟定力過人,故意捏住她的粉頰往左右一拉,惹得她哇哇叫的同時也藉機捺下了心中的欲動。
如果沒自信能把持得住,就別碰她。今天他第二十三次在心中警告自己。
「講完了,自然就沒有了。好了,回房了,再待下去妳的身子會受不住。」祈天恩伸手拉她起身,打算結束今晚的夜間閒聊。
「抱。」依慣例朝他做出要求抱抱的動作。
「像個孩子似的。」瞧她滿臉的理所當然,祈天恩忍不住笑罵了句,但還來不及說上第二句,就見她挑了眉,下一瞬,竟放軟了身子就往前倒下,祈天恩只得快步向前撈起她。
真不知該說她大膽,還是賴皮?!
那表情、那得意的眼神,擺明就是吃定人家百分百會上前接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