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魈怔愣一秒,隨即尾隨而入,卻不失鎮定的拍撫她的背。
待不適感稍退,紀羽蟬已乾嘔得精疲力竭,癱在他懷裡。
「怎麼回事?為何會突然這樣?」紫魈把她抱到床上讓她休息。
「沒事,我對海鮮過敏罷了。」紀羽蟬謅了個藉口。
紫魈審視她好半晌,沉吟著開口:「羽蟬,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為什麼要瞞你?」紀羽蟬撇開臉,含糊帶過。
「你是不是……有了?」
「有什麼?」紀羽蟬繼續裝傻,她不想因為這小孩而特意改變什麼。
「你知道我指什麼,你是不是懷孕了?」紫魈索性明講。
「別說得你好像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紀羽蟬悶悶道。
「我只是被迫善於分辨真偽。」紫魈坦言不諱,畢竟想藉孩子坐上夫人之位的女人實在太多了,他不得不謹慎些。「是我的嗎?」
「你怎麼能這麼問?太可笑了。」紀羽蟬心虛不已。
「跟你在一起時,我沒做防範措施。」
「那又如何?你是在告訴我你對自己的種很有信心?我若真的懷孕,孩子也應該是我丈夫的。」紀羽蟬極力反駁。
「你丈夫不會有孩子。」
紀羽蟬聞言震駭不已。「你……你憑什麼如此武斷?憑什麼?」
「因為你並非討厭孩子的女人,那麼就是你丈夫不能生。」紫魈一語道破。
「你——醫生並沒有對我們如此宣判過。」紀羽蟬仍執拗的爭辯。
「羽蟬,你心裡也有個底的,是不是?為什麼要對我說謊呢?」他扳住她肩胛,認真的凝視著她。「我不否認我以前的確有過許多風流債,但遇見你之後,我的眼裡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雖然我們的相識有些特殊,可是,只有你才是我想要的,只有你會令我渾然忘我到忘記防範,只有你能令我產生不顧一切但求見你一面的衝動,我甚至因想像你生下我的孩子而狂喜不已。羽蟬,現在我沒辦法獨自回倫敦了,別再在意那些狗屁道德,跟我走,好不好?」
紀羽蟬面對他急切而熱烈的目光,感到一股暖流注入體內——
這個男人自負且自大,獨斷獨行、自以為是,還風流得一塌糊塗。現在他眼中卻只有她,他說為了她可以不顧一切,她何德何能有此榮幸?
他在她最彷徨無助的時候給了她一個肩膀,表示不論她做何決定,都有後路可退。
為了回報他這分心意,她也該提出勇氣做出抉擇了,即便在那之後會有一堆責備、辱罵和不堪入耳的譏諷接踵而來。
漸漸,她的眸光變得堅定,唇邊漾開一朵美麗的微笑——
「我跟你走。不過,你必須給我點時間。」
紫魈也跟著揚起嘴角,心意在彼此的眼神中相通,已毋需言語;接著,他將改放在她腰上的雙手收緊,低頭給她一記細膩綿長的吻……
紀羽蟬提著下午買的菜讓紫魈開車送回家,不過怕被大樓裡的三姑六婆撞見,便要求在街口下車。
「有什麼事隨時打大哥大給我,我會馬上趕來。」紫魈叮囑道。
紀羽蟬點點頭,看著車子絕塵而去。
緩慢的步行回家,客廳裡,牛媽乖及姜明勳甫聽見開鎖聲便跳了起來,看到紀羽蟬總算歸來,不約而同大大的鬆了口氣。
「羽蟬,你跑到哪去啦?讓我擔心死了!」姜明勳邊數落邊伸手幫她提東西。
「買個菜買了七、八個小時,你到美國買啊?孕婦別亂跑嘛!一點都不體諒我們老人家擔憂未出世孫子的心情。」牛媽乖也扳起臉叨念著,要當媽媽的人了還這麼漫不經心,真不像話!
紀羽蟬抱歉的笑了笑,並沒多作解釋。
「你們吃飽了嗎?」
「當然吃飽了,要是等到你回來,不餓得四肢發軟、頭發暈才怪呢!」牛媽乖說道,不滿的情緒明白的表現在臉上。
紀羽蟬默不作聲,逕自將東西拿到廚房。
姜明勳感覺到她異常的淡漠,不禁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沒事。」紀羽蟬抿著唇,苦思著該如何開口談分手。
打從他們母子倆得知她懷孕後,雖不至於誇張到把她捧在手心裡讓她感覺集三千寵愛於一身,至少和顏悅色多了;這麼一來,要在這時候談離婚,怎麼都不合邏輯,他們鐵定會當她發神經、不予理會的,而她又不能說出她懷的應該是別的男人的孩子,現在準備與他遠走高飛。怎麼辦?
「好了,你也別忙了,歇著去吧!」牛媽乖走到她身旁代替她整理。
呵,果然是母憑子貴,才能讓這如鋼鐵般的老太婆動手幫她。
「媽,不用麻煩您了,我來就好。」反正都快整理完了。
「去去去,回房歇著去。」
牛媽乖索性趕起人來了。
這時,門鈴響起,紀羽蟬微怔,暗忖著這麼晚了會有誰來訪,難不成是紫魈沉不住氣了?
老天爺,千萬別是他啊!紀羽蟬暗自心驚,搶在姜明勳之前去開門。然而,看到門外站的人,她卻愣住了——
「請問……」這個美麗的外國女子好像有點面熟咧!
「你是紀羽蟬?」外國女子用生澀不順的國語一個字一個字的問。
「我是——」
紀羽蟬才答了兩個字,一個熱辣辣的巴掌便往她臉頰拍了下去,立時,她撫著臉,一頭霧水的望著眼前不分青紅皂白打人的女子。
「你這個賤女人!已經有丈夫了,為什麼還要搶我的男人?」艾莉絲恨恨地瞪著她,艱難的用中文咆哮道。
牛媽乖和姜明勳聞聲而至,見紀羽蟬臉頰紅了一片,不禁怒斥:「你是誰啊?怎麼可以胡亂打人?這裡是台灣,講法治的,豈容你恣意撒潑?」
艾莉絲冷笑一聲:「王八先生,你一定還不知道你這能幹的老婆給了你一頂大綠帽戴對吧?你曉得她今晚去了哪裡嗎?她——」艾莉絲伸出食指咬牙切齒的指向紀羽蟬。「她今晚跟我的男朋友在飯店裡幽會!顯然你這丈夫是當得太失敗了,才會讓她慾求不滿,紅杏出牆!」
說到最後,艾莉絲嘰裡呱啦的中文又成了英文,讓人簡直有聽沒有懂。
不過姜明勳的外語能力不賴,倒是將她的意思聽得一清二楚,臉色頓時鐵青,目光深沉的看向紀羽蟬,眼裡有著濃濃的質問意味。
紀羽蟬瑟縮了一下,腦中忽地閃過紫魈深情執著的眸光,無形中給了她一股勇氣——
這個女人鐵定是得不到紫魈的愛,惱羞成怒,存心來造謠生事的。不過這樣也好,既然事情曝光,她乾脆就一不做二不休了,把事情全攤上桌面來講吧。
紀羽蟬看了外國女子一眼後,推了她一把,接著甩上門,將局外人隔絕在外。
「你欠我一個解釋。」
姜明勳那雙像極了哥哥的眼睛迸射出寒光,看得紀羽蟬膽戰心驚,繼而憶起在加拿大那夜於天台時哥哥所說的話;頓時,她的勇氣又多了幾分——
哥哥是站在她這邊的,所以她更該做出她心中最誠實的決定。
「我要離婚。」紀羽蟬一鼓作氣道。
「你說什麼?」姜明勳震驚不已。
而站在幾寸外的牛媽乖自始至終就聽清楚了這一句,有著不下於兒子的震撼。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捉著紀羽蟬的肩膀急急問道。
「我、要、離、婚。」紀羽蟬重申一次,咬字清晰、語氣堅定。
「你懷了我們姜家的孩子,卻說要離婚?」牛媽乖不敢置信的提高音量,瞪大了眼。
姜明勳則一直用審視的目光盯著她。
紀羽蟬望著眼前並肩而站、同仇敵愾的母子倆,深吸一口氣後低聲道:「孩子……可能不是明勳的。」
霎時,他們母子如遭晴天霹靂,彷彿聽見了有始以來最污辱的話語。
「再說一次。」姜明勳從齒縫裡擠出這一句。
紀羽蟬又做了兩次深呼吸才說:「孩子可能不是你——」
「啪——」
話未完,一個巴掌又落在紀羽蟬細嫩的臉頰上,力量之大讓她站不住腳而重重撞在門上,嘴角滲出了血痕。
「賤貨!你竟敢背著我偷人!」他痛心疾首的喊道。
牛媽乖捧著胸口,跌坐到沙發上,口裡喃喃說道:「天哪!咱們姜家是造了什麼孽……」
「給我滾!帶著你的野種滾出去!立刻、馬上!」姜明勳失控的咆哮,甚至拳腳相向趕她出門。
紀羽蟬不勝狼狽的逃出家,跑了一段路,虛弱的倚著一顆行道樹,顫抖不已的身軀不住的往下滑——
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可是,這麼激烈的撕破臉仍引起她一陣內疚和心痛,畢竟,好歹當了四年的夫妻與家人。
這下,婚是離定了,她如願以償,但他們呢?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好殘忍。
第十章
我的人生,正面臨著巨大轉折。
原本,我的生命已經在姜明勳的人生裡了;可是,我硬是從既定的事實裡逃脫,然後再進入另一個男人的人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