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梵妮,別急,慢慢講,要不然這麼連珠炮似的一大串,我實在不曉得該從哪裡回答起。」
「你此刻在哪?」丁梵妮從善如流。
「雪梨,媽這邊。」
「你投奔媽去了,卻狠心地把我留在這裡……」
「對不起我原先想找到媽媽再作其它打算,不料--那喪盡天良的渾賬老爸居然要你代嫁!」丁雅珞忿怒不平地低咆。
「以當時的情況而言,這是唯一的方法。畢竟,我無法鐵了心見他吃官司。」丁梵妮的語氣中透露一絲無奈。「姐,你在那裡過得好嗎?」
「還好。媽媽聽我道出事情始末,立刻為我抱屈,也將我納入了她的羽翼下,不過,有個新爸爸在旁邊,總是挺不自在的。」
「新爸爸?」
「嗯,媽媽去年嫁給了一個商人,是華僑,我到這兒才知道的。」
「是嗎?」有個局外人介入父母之間,這消息令人有點惆悵,但父母早已經離婚,媽媽恢復了單身,她有權利再去接受另一段感情,不自過的。「那人待媽媽可好?」
「不錯,至少媽媽看起來很幸福。據我這些日子以來的觀察,新爸爸是個很專情、很執著的男人,我想這也許是媽媽答應接受他的原因。」
「幸福就好。」
「你呢?」
「我什麼?」
「幸福嗎?」
「很幸福呀!」不知為何回答得如此肯定,如果是前兩天,她的答案或許會是相反的。
「你從來就比較死心眼,為別人做的多,替自己想的少,現在咱們倆說悄悄話,你可不許騙我。」
「我沒騙你。姐,這裡的電話是你問爸爸的嗎?」
「嗯,他剛從澳門回來,我費了好大勁力才逼供出來的。」
「澳門?他去那裡幹嘛?」
「天曉得!」丁雅珞嗤哼。
「可赤魑明明告訴我他有去上班呀。」丁梵妮蹙眉喃喃道。
「梵妮,到這裡來好不好?」丁雅珞話題一轉,說到了她的主要目的。
「你不回來了嗎?」丁梵妮反問道。
「回去做什麼?」
「姐,你的學業末完成,縣大賽也迫在眉睫,我無法參加,只能靠你。還有,岑樹學長仍癡心地等待著你呀!」
丁雅珞沉默一晌,才緩緩道:「你怎麼知道?」
「我跟他談過。」
「可是,我暫時並沒有回去的打算。倒是你,媽很擔心你,問你要不要過來一起生活。」
「不。」
「梵妮!你連考慮都沒有!」丁雅珞抗議。
「不用考慮,我必須對我的婚姻負責。」
「沒有感情的婚姻不要也罷。」丁雅珞嗤之以鼻。
「姐,日久能生情的。」
「何必費心去嘗試?一走了之,管他去。至於老爸你也用不著操心,我看他一個人過得非常愜意自在。」
丁梵妮暗暗歎息。
很顯然地,爸爸並沒把實情告訴她,但就算她能平心靜氣接受這段過去式的事實,諒他大概也沒那個勇氣吧。
「他並沒有對不起我,我如何能無緣無故一走了之?那對他太不公平了。」設身處地替人著想是丁梵妮的優點之一。
「那是不是得受傷了,才悔不當初?」丁雅珞略顯急躁地企圖說服。「梵妮,你會嫁給司徒赤魑,我得負一半的責任,所以,我絕不容許你受到任何來自司徒家的傷害。到這兒來,讓我們再像從前一樣生活好不好?拜託!」
「姐,我瞭解你的心意,但他們每個人都對我很好,真的。」
「當真如此堅持?」
「是的。」
「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請你放心。」丁梵妮面帶微笑,誠摯地說。
「媽在叫我了,我給你這兒的電話號碼,隨時保持聯絡。另外,如果你考慮出另一種結果,記得馬上通知我。」
「嗯,記下了。」
「那,拜。」
放下話筒,丁梵妮的心情仍處於興奮,望著手上的電話號碼,她感覺身上彷彿被注進一股暖流。
她就知道,姐姐不可能棄她不顧的!
* * ☆ * * ☆ * *
同時間,在司徒赤魑的辦公室裡,也接到了一通越洋電話,巧的是,它也來自澳洲雪梨。
是司徒橙魃。
「大哥,你們出了什麼事?」
「什麼出了什麼事?」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教人怎麼回答?
「我看到了大嫂。」
「你在作白日夢嗎?」
「真的,昨天我救了她,不過她不認識我!狗咬呂洞賓地把我臭罵一頓就飛快地消失不見了。」
「你說什麼?」
「我救了她。大哥,你有仔細在聽我說話嗎?一個跟你寄給我的照片中的新娘一模一樣的女人,在路上被打劫,而恰巧經過的我見義勇為地救了她,並反射性地喊她一聲嫂子,結果她罵我神經病,半路亂認人。」
「你的確是。」
「怎麼說?」
「你大嫂好端端在家中,豈會特地飛到雪梨去讓你救?」
「咦,可是,明明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人。」
「也許只是長得像。」
「沒道理呀!」
一道靈光閃過司徒赤魑腦際--
「等等,你確定她們神似得像同個模子印出來的人?」
「沒有百分百,也有九成,另外不確定的一成是因為我沒來得及回去參加你的婚禮,所以無法由聲音或其它來更篤定是否為同一人。」
司徒赤魑心中有個底。
「告訴我,你找得到她嗎?」
「誰?」
「你昨天救的女孩。」
「茫茫人海,怎麼可能?我連他基本的姓啥名誰都不知道,除非奇跡。」
「奇跡有時候是由人創造的。靠你的本事、你的人脈,務必找到。」
「我告訴你這檔事是因為誤認她為嫂子,以為她隻身來澳洲,必定是你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現在既證實是誤會一場,為何要尋個不相干的人?」司徒橙魃不解。
「或者並非不相干……」
「這話其中可有何故?」
「就是得等你找到人才有可能真相大白。」
「這麼玄?」
「也許還有其它途徑可探究,但雙管齊下效果較佳,你盡力,自行看著辦。」
「大哥都吩咐了,我當然照辦,但不敢誇口保證一定尋得著芳蹤。」
「無妨,說了你盡心就好。」
「Noproblem!」
掛上電話,司徒赤魑陷入沉思--
明知事有蹊蹺,豈能視若無睹地漠不關心?
沒有攤上桌面並非表示他不追究。
他要真相。
好不容易和丁梵妮的關係有了改善,他不願橫生枝節又破壞現下的一切,這事不能「明訪」,只能「暗查」。
心中明明知曉丁梵妮是關鍵人物,只要她願開金口,謎底即可揭曉,一切撥雲見日。但,他同時也害怕,一旦事情明朗化,抖出難以接受的事實,他所擁有的會煙消雲散。倘若不打草驚蛇,他便能繼續掌控,這是他訴求的重點。
按下內線電話,司徒赤魑找上司徒黑魘。
「丁其衡來了沒有?」
「還沒。」
「他當真狗仗人勢,毫無廉恥之心地得寸進尺,忘了人上還有人,是不?」
「大哥,別怒,我聯絡上他了。他剛從澳門歸來,向我保證明日一定到。」
「混賬,區區個經理居然要上司像個偵探似的找他!」
司徒黑魘默不回聲。
氣頭上,任何一句話皆是火上添油,以沉默來冷卻為上策。
「明天他一到,要他馬上來見我。」
丟下話筒,司徒赤魑生著悶氣。
他何時這麼忍氣吞聲過?
虧丁其衡還是個長者,又生得相貌堂堂,如此目中無人、卑劣的行徑,大可惡了!
不嚴辦,他日後還怎麼帶人?
待真相一查明,他就要來個內部大掃除,不中用者,一律開除。
管他是不是梵妮的父親,管他是不是他岳父,一個名義罷了。
公歸公、私歸私,他不能因為梵妮而打破他多年來的禁忌--
公私不分。
更何況自作孽、不可饒。
丁其衡等著自食惡果吧!
對於這種不良老爸施以小小懲罰,梵妮應當不會有異議才是。
第九章
重入校園,竟有股恍若隔世的感覺。
啊,太誇張的形容詞。
甫由少女蛻變為少婦的女人,大抵都是這麼多愁善感吧! 丁梵妮自我解嘲。
今天,她是來見岑樹的。
姐姐說她暫時不回國,而這「暫時」是一年半載或三年五載,不知道。
落花有情、流水無意--不,也許她太武斷了。昨天姐姐不願多談岑樹,或者並非無心,只因目前情況有所阻礙,多談無益。
但言而總之,姐姐不回來是事實,她覺得有必要讓岑樹明白至少短期之內,他的癡心不可能獲得回報。
來到他的教室外,探頭搜尋一番,顯然他並不在教室內。這時縣大賽正緊鑼密鼓地逼近,現在大夥應該集中在社團作最後衝刺吧?
轉個身,丁梵妮朝也曾經是她的社團走去。
果然,選手們都在練習。
她在角落一隅瞧見了在做暖身運動的岑樹,為避免驚擾到其他人,她無聲無息地移近他身邊。
「岑大哥。」
岑樹應聲仰起頭來,隨即愕然地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