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你們先吃,我把廚房整理一下。」
小媽是司徒夫人當年陪嫁過來的傭人、十五年前,老爺,夫人因一場意外去世後,她便責無旁貸地當起九兄弟的媽媽來了。一晃眼!十多個年頭便這麼給溜掉,當年的小蘿蔔頭如今都長成翩翩美男子了,這是她最欣慰、感到不虛此生的事。
「小媽呀,你這把自己當下人的壞毛病怕是一輩子改不掉嘍!」司徒白魏調侃道。
「魏,你少口沒遮攔!」司徒黃魅責難地說。
「本來就是嘛!小媽哪一回肯破例跟咱們同桌吃飯?」司徒白魏駁道。
司徒赤魑看了他們一眼轉頭向她:「小媽,自爸媽死後,你儼然是我們的第二個母親,別再如此見外了,一起坐著吃好嗎?」
「我怎麼會見外?只是習慣一下子改不掉,還是你們吃就好了,不准剩哦!否則我會傷心的。」小媽板著臉道,隨後遁入廚房。
主僕關係她向來劃分得很清楚,養大這些少爺們是她職責所在,她並不因此而自居為他們的第二個母親,那太折煞她了。
司徒黃魅搖搖頭。
「小媽就是這樣,沒一次能說得動她。」
「算了,她高興就好,吃吧。」司徒赤魑首先動起筷子。
突然,一陣電話鈴響打斷了他們的用餐氣氛--
「搞什麼?」司徒白魏不悅地起身。「誰挑這時候打電話?太不識趣了。」
「哈羅!」話筒彼端傳來熟悉的嗓音。
「魈哥?」司徒白魏意外地睜大眼,語氣透露著興奮:「怎麼有空打電話回來?」
「當然呀,重要時刻逐漸逼近,總得先探聽一下嘛!」
「什麼重要時刻?」司徒白魏不解。
這時,餐桌上的六隻目光全投向客廳,注意司徒白魏交談的內容。
「不會吧?」司徒紫魈奇怪地叫道。「你們住在一起久了,反倒變遲鈍了?大哥呢?」
「在吃飯。」司徒白魏覺得被罵那句「遲鈍」挺無辜的。
「下個月是大哥三十五歲生日,我記得他說過他會在那時現出他的新娘,沒錯吧?」
「哦,你指的是這個呀!」司徒白魏恍然大悟。
「不然還有哪個?」
「呵,告訴你,台灣早鬧成一片了,大哥這響噹噹商業奇子的新娘子,每個人都好奇,不過……」司徒白魏以眼尾餘光瞟了司徒赤魑一眼。「大哥似乎沒什麼動靜啊。」
「那他預備向眾人如何交代?我已經開始在挪假期準備參加婚禮了!」
「你自己跟他說。」
司徒白魏揚高話筒,朝司徒赤魑使眼色,要他過來接聽。
易手之後,司徒白魏即刻飛回座位大快朵頤。
司徒黑魘拍了一下他的頭,要他注意吃相。
「不用特地跑回來。」司徒赤魑劈頭便道。
「這麼說,真的沒有婚禮嘍?」
「一時之間我要上哪找新娘子?」
「這不是問題,只要大哥你一句話,環肥燕瘦,應有盡有,我保證,任君挑到滿意為止。」司徒紫魈一副推銷員口吻。
「不必了,你管好自己便成。勸你女朋友別一個換過一個,小心年紀輕輕就一副中年男人相,衰了身子可沒人幫得了你。」司徒赤魑忠告道。
「哎喲,大哥,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司徒紫魈不滿地抱怨。
「總之呢,我的婚事還用不著你們替我費心,飯菜涼了,拜託你以後別淨挑人家用餐時候打電話,我吃飯去了,Bye。」說完,司徒赤魑沒半點耽擱地掛好話筒。
回到座位,他靜靜地端起飯碗,對弟弟們充滿問號的臉龐視而不見。
「魈哥說了些什麼?」司徒白魏總是最沉下住氣的。
「既然你們已猜到七、八分,又何必費口舌問我?」司徒赤魑回道,一逕置身事外地吃著飯。
「大家都關心你的婚事。」司徒黃魅認真地說。
「我瞭解,但姻緣未到,強求不來的。」
「我不知道大哥也信這個。」司徒白魏嗤道。
「該信的時候自然信啦!你們哪,只要別拿這事起哄瞎鬧,我就謝天謝地嘍!」
司徒赤魑的目光巡了他們一回。
「大哥!你該為自己的未來打算打算了,總不能一輩子光棍呀!你這和尚般的寡慾生活已經惹人非議了,你知不知道?」司徒白魏半勸半激。
「嘴巴長在人臉上,要怎樣說隨他們,我既管不著也不想管。」
「大哥--」
「對了,魘,人找到沒?」司徒赤魑巧妙地轉移話題。
「抱歉,還沒。不過我已派人大規模搜尋,會揪出他的,除非他預備不在這片土地上討生活了。」司徒黑魘雙瞳迸出稀微的寒光。
被最親信的下屬背叛,等於宣告他用人失敗,這口氣,必得討回來的。
「好了,魘,這不全是你的錯,人一找到馬上交來給我。」司徒赤魑不著痕跡地安慰他。
身為大哥,吸收弟弟們的情緒,然後給予適當的安撫,數十年如一日,他已習以為常。這角色不簡單,做好哥哥之外,還得兼當他們的心理醫生。
「是。」司徒黑魘悶悶地應了一句。
「怎麼回事?」司徒白魏肚裡的好奇蟲又在蠢動了。
「沒什麼。」司徒赤魑使了個眼色。「在你沒畢業前,公司裡的事不必過問太
多。」
「哦!」司徒白魏自討沒趣,聳肩後扒了一大口飯藉以閉嘴。
餐桌上的氣氛有些走樣……
丁雅珞開門進屋,一室漆黑令她一時難以適應,急忙扭開電源。
「咦?老爸還沒回來呀?」丁梵妮四處張望。
「天曉得他跑哪快活去了!」丁雅珞啐道。
一年多前,風流性不改的老爸,在不知第幾次外遇時,被母親逮個正著,母親
一氣之下,休了老爸,然後只身前往世界五大洲中唯一位於南半球的澳洲。那年,
她正準備聯考,而梵妮也要升高三,此後,她便十分不屑他,甚至不時猜想外邊會
不會有個她們同父異母的兄弟或姐妹。
而這個老爸大概有意補償她們,每當他心血來潮時,總會守在家裡為她們準備晚餐,這舉動時長時短,最多有一個月久的紀錄,想自由時,他又會整天不見人影,甚至連續幾天不回家睡覺的都有。
他就是這樣,週而復始,循環再循環,習慣了就好。對這樣的老爸,她已不抱任何希望,只有梵妮這傻瓜老當他是有懺悔之心的好父親。
「說不定有什麼應酬呢。」丁梵妮第一個反應就是幫父親說話。
「是呀!應酬女人。」丁雅珞哼道。
「姐,你別老對爸有偏見嘛!」
「偏見個鬼!明明就是事實,我何時冤枉過他?」丁雅珞滿肚子不悅,瞧見丁梵妮扁起嘴,她立即軟化:「算了,咱們回房沖個澡吧。」
分別沐浴完,丁雅珞與丁梵妮各據沙發一方,各捧著一盤西瓜,愜意地邊看電視邊享用著,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
「姐……」突然間,丁梵妮支吾了起來。
「什麼?」丁雅珞沒注意到她不定的神色。
「姐,你覺得……岑樹這人怎麼樣?」丁梵妮一面問,頰邊不覺飄上兩朵紅雲。
丁雅珞先是愣了會,繼而失笑道:「為什麼這麼問?」
「沒有,我只是--」
「對他有點好感?」丁雅珞挑眉接完她的話。
丁梵妮無言地垂下頭,不知是過度羞赧或是默認了。
丁雅珞當是後者,有些兒生氣:「梵妮,你別傻了,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當朋友無傷大雅,談戀愛--我勸你還是免了,與其到頭來被背叛,不如一開始就不要。」
「姐,你別一竿字打翻一船人好不好?」
「事實勝於雄辯,媽媽就是咱們最佳的前車之鑒。」丁雅珞每提起那感想捨棄她們只求離婚成功的母親,總免不了要慷慨激昂,至今她仍不明白母親如何拋得下,捨得了?
丁梵妮瞟了丁雅珞一眼,不禁輕歎--
她知道這陰影是姐姐還未能完全排去的,對姐而言,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心痛。她並不盡然真的明白那種感受,不過,她曉得母親毅然決然離去帶給姐不小的影響,尤其是對愛情,更變得異常憤世嫉俗。
其實,她覺得母親就是母親,縱使父母倆離了婚,這層血親關係仍是無法抹煞的,不是嗎?雖然分隔兩地,但只要想念還是可以見面的呀!何苦因而鑽牛角尖,悒悒不平的?
丁雅珞塞了一塊西瓜入口,瞪了丁梵妮一眼。
「以後在家中不許你提學校裡男孩子的名字,否則我隔天馬上跟那人絕交。」
「姐!」丁梵妮討厭這麼情緒化的威脅。「加此不講理的人太不像你了。」
「傻瓜!我是為你好。」
「那你是打定主意一輩子不嫁嘍?」
「是呀。」
丁梵妮怔愣住了。她沒料到答案是這般肯定且果斷,她從來……從來沒發現姐姐有抱獨身的想法,這是何時萌生的呢?
突地,開門聲使她們姐妹倆不約而同將視線調向門口,然後,她們呆住了--